七夕這日,夏月初和雲明蓉都是一大早便在園子裡候著了。
門口專門有人負責查看請柬和收錢,等人來得差不多了,一輛帶有府衙徽記的馬車停在了園子門口。
蔣語珍是帶著侄女蔣曼芳和女兒一起到的,長女張雅寧今年已經十歲了,該是帶出來見見世面,學習一些待人接物的年紀了。
下人過去出示了請柬,放下十五兩銀子。
負責在門口招待的便是薑瑞禾帶出來的紅袖,她之前在店裡是見過知府夫人的,所以見狀忙笑著迎上來行禮道:「民女見過夫人,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
」
「不礙事,今天人多,就不講究這些虛禮了,大家拜來拜去的如何玩得盡興?
」蔣語珍笑著說,「你們忙著,我就先進去了。
」
紅袖急忙親自在前引路,便走還邊笑著說:「若是引別的客人進來,少不得還要介紹一下園子的風景,不過夫人您是這兒的常客,想必也不用民女多嘴了。
不如這樣,民女給您介紹一下今天都有什麼活動,您對哪個感興趣,到時候就出玩玩也好。
」
「怎麼,你們還有什麼新花樣麽?
」蔣語珍對七夕還是頗有些期待的,雖說每年都是那幾個花樣兒,但是作為官太太們平時在家也沒什麼特別的消遣,所以逢年過節能聚在一起玩樂一番,順帶拉攏拉攏感情也是好的。
「回夫人的話,我們這回乞巧會,除了往年都有的投針、繡花、穿針之類的,還有比詩作畫,投壺射箭,凡是拔得頭籌者都有禮物,每個正時還有抽獎,抽中的人也一樣有禮物贈送。
」
「哦?
這個倒是新鮮。
」蔣語珍笑著說,「那我可要好好看熱鬧了。
」
正說著,張雅寧突然道:「娘,你看,那邊有摩睺羅,好漂亮啊!
」
紅袖立刻道:「姑娘,這摩睺羅是今日贈送給每位客人的禮物,每人可以選一個,摩睺羅下面有數字,是為了今日抽獎用的。
」
「難為你們能想出這麼精緻討巧的玩意兒來。
」蔣語珍也湊上前幫著女兒挑選。
摩睺羅其實就是泥娃娃,除了五官裝飾之外,還會穿上各色男女服裝,京城富貴人家都不上街買,而是專門請匠人回家來做,都是鑲金帶銀的。
甚至宮中的摩睺羅更加奢華,還會給娃娃做出雕花描彩的架子用來安置,外面以紅紗碧籠做罩,娃娃身上還會貼有及金銀珠寶、象牙翡翠等裝飾。
夏月初這邊做的自然不會那麼奢侈,隻是請人做了泥娃娃,又找巧手之人做了些衣服穿戴,看起來十分精緻小巧,下方有孔,可以取木棍插上舉在手中,也可以穿在帕子上當做裝飾。
張雅寧細細挑了半晌,選了個自己覺得最好看的,歡歡喜喜地捧在手上,紅袖趁機記下了她手中摩睺羅的編號。
蔣語珍跟蔣曼芳見孩子選完了,就都隨意拿了一個便繼續往裡走。
這本是自家的園子,蔣語珍早就逛得不能再熟了,原本還覺得沒有任何新鮮感,但是轉過假山再往園子深處走,卻發現還是做了不少裝飾的。
假山上頭擺了好幾個木質的托盤,上面也不知撒了什麼種子,長出淺淺柔柔的一層嫩綠,盤子上還擺著木質的房舍、籬笆,甚至是木雕的小人、小雞小鴨。
張雅寧到底還是年紀小,看到這個又走不動道了,紅袖忙叫人上去取,答應等會兒給她送到桌子上去。
原本的園子裡掛上了不少紗幔,又搬來了許多新的盆景花卉,看起來瞬間就不一樣了。
眾人落座的敞軒四周也掛著冰絲紗帳,既遮擋陽光又不妨礙透風透氣,四周還擺著冰盆驅暑,冰盆上還鎮著雕刻成各種花式的瓜果供客人取用。
蔣語珍落座之後,夏月初跟雲明蓉一起上前行禮問安,其他人也都各自上來見禮,很是亂糟糟了一會兒才又各自坐下。
至於那些來得比蔣語珍還晚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想要偷偷摸摸地進來坐下都難,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行禮告罪。
蔣語珍擺手道:「今日大家來玩,不用拘禮,你們年輕姑娘該去曬水就曬水,該聊什麼就聊什麼,別反倒叫我壞了大家的興緻。
」
眾人連稱不敢,剛開始還有點拘束,後來見蔣語珍果然隻是照顧著女兒,然後跟夏月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便也漸漸又都放開了。
園子裡先來的年輕姑娘們,早就各自取了碗去太陽底下去曬水,準備留著投針的時候用。
這水也不能是一般的水,需得是「鴛鴦水」,是用白天取的水和夜裡取得水混在一起,放在天井中靜置一夜。
第二天各自取水放在太陽底下曬出一層水膜來,這樣小心地將針投在上頭,才會被水膜托住而不沉下去。
然後看水底針影,有成雲物花頭鳥獸影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謂乞得巧;其影粗如錘、細如絲、直如軸蠟,此拙征矣。
這些東西都是夏月初在七夕之前硬補的知識,她可著實不具備這方面的技能,也不理解為什麼丟根針在水裡就能看出那麼多的花樣兒。
不過她還體貼地叫人準備了筆墨,方便大家留下自己的標記,免得都是一樣的碗,一大排放在迴廊底下,到時候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萬一起了衝突就不好了。
張雅寧今年剛滿十歲,正是愛玩的年紀,看著屋簷下頭一大排的水碗,也想學著那些大姐姐們去盛了一碗水曬上,但是她們來得晚,廊下早就沒了地方。
夏月初見張雅寧抿著嘴巴一臉難過的模樣,忙叫人搬了個高腳凳來,將張雅寧的水碗放在凳子上,擺在院子裡,四周都沒有遮擋,還特意叫了個丫頭來給看著。
張雅寧瞬間高興起來,在心裡對夏月初充滿了好感,難得主動地伸手去拉她的手道:「謝謝小姐姐。
」
蔣曼芳此時站在蔣語珍身後,也揣著不可告人的心思,上下打量著夏月初,恨不得自己的視線能穿透對方的皮肉,看看她究竟有什麼比得過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