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亂作一團,偷跑出來的鄭庭萱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在一家茶樓的雅間內坐了一下午,為了不在外面如廁,也不敢多喝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呆坐著。
鄭庭萱今天先是被母親打了一巴掌,然後又被父親禁足在自己院子裡,氣得直接收拾了個小包袱,頭腦一熱就跑出來了。
但是她絲毫沒有計劃,從家總逃出來之後就抓瞎了。
眼瞅著天就要黑了,饒是京城的治安尚可,她一個姑娘家,身上還帶了不少金銀細軟,心裡還是忍不住忐忑不安。
親戚朋友家自然不能去的,想去找薛承,卻又不知道對方如今住在哪裡,茶樓也不可能讓她在這裡坐一夜。
她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天色還沒徹底黑下去,趕緊找家客棧安頓下來。
但是在京城,沒有官憑路引,又不想透露身份的話,要去正規的大客棧投宿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那些隻要花錢就能住的地方,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她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還懷揣巨額財務,簡直就像是送羊入虎口。
鄭庭萱此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卻不知自己逃婚的事情已經慢慢在京城傳開了。
鄭家此時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眼瞅著時間也不早了,直接撒出人到處尋找。
鄭夫人在屋裡哭哭唧唧:「你說這天都黑了,萱兒一個人在外頭,多危險啊,萬一出點什麼事兒……」
鄭大人本就牙疼頭疼,聽著她哭更是鬧心不已,怒道:「若不是你天天慣著她,她也不會像如今這樣無法無天。
」
鄭夫人一聽這話就炸了,翻身起來道:「若不是你想攀上陳家,非要給萱兒定下這麼婚事,她如今也不會為了逃婚離家出走。
」
「當初是誰天天擔心萱兒出家,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逼她定親!
當初我給萱兒找了這門婚事的時候,你不是還興高采烈的,如今倒都怪在我頭上來了?
」
鄭夫人被懟得無言以對,低頭抹淚道:「都怪這個薛承,好端端的他回什麼京城啊!
哪怕再晚個十幾日回來,也不至於鬧成這個樣……咦,老爺,萱兒該不會是去找薛承了吧?
你知道薛承這次回來住在哪兒了麽?
」
鄭大人一尋思,似乎的確有這個可能,想了想道:「好像是住在了廖禦廚家裡。
」
「去他家找了麽?
」鄭夫人急切地問。
「我這就打發人去!
」
鄭大人思忖片刻,把管家鄭佑叫來,讓他親自登門去問問看,還叮囑一定要注意態度。
鄭佑不敢耽擱,很快就帶人到了廖府,表明身份送上拜帖之後,跟在門子身後往裡走。
穿過前廳,繞過影壁之後,鄭佑就聞到一股十分誘人的氣味。
因為鄭庭萱離家出走,所以鄭家上下今天都沒吃晚飯。
鄭大人和鄭夫人是因為心急吃不下,下面的人即便餓了也不敢吃。
所以鄭佑聞到香味之後,肚子就瘋狂地開始抗議,口水也控制不住地分泌,隻能一個勁兒地往下吞。
門子見狀一臉瞭然地說:「很香是吧?
」
鄭佑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恭維道:「是啊,廖老爺子果然是寶刀不老,難怪當年深受先帝賞識。
」
門子卻搖頭道:「這可不是我家老爺做的,是夏娘子的手藝。
」
「夏娘子?
」鄭佑聞言心下吃驚,之前隻聽說上膳堂的夏娘子廚藝精湛,但是沒想到已經到了連香味兒都這樣勾人的程度。
不過他轉念一想,說不定是自己太餓的緣故,人家不都說,餓了的時候吃什麼都香麽!
廖家沒高門大戶那麼多的規矩,所以門子直接將人帶到第二進花廳內。
廖老爺子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放著一道菜,他正夾起一筷子放入口中,細細品味。
進入花廳之後,原本就已經很勾人的香味兒越發濃鬱起來,明顯就是桌上那道菜散發出來的。
鄭佑進屋之後,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菜上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菜居然這樣饞人。
廖老爺子十分隨和地笑道:「來人,再取一雙碗筷來,讓客人嘗嘗看。
」
鄭佑聞言受寵若驚,心裡早就已經一百個同意,嘴上還要客氣道:「使不得,使不得。
」
「俗話說趕早不如趕巧,而且試菜這種事兒,就該多聽別人的意見,過來嘗嘗。
」
廖老爺子熱情地招呼著鄭佑坐下,把下人新拿來的碗筷直接塞進他手裡。
鄭佑本來就餓得不行,又被饞得口水直流,見廖老爺子不是假客氣,終於剋製不住內心真正的需求,道了聲謝之後在廖老的下首處坐了下來。
他細細端詳桌上的菜,許是因為隻是在家試菜嘗味道,所以夏月初並沒有太過精心地擺盤,此時看上去就像是很家常的紅燒牛肉。
一塊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牛肉散發著紅棕色誘人的色澤,一股股肉香和酒香混合的味道帶著緻命的誘惑。
鄭佑坐下之後再細聞,覺得除了肉香和酒香,似乎還帶著一絲絲的果香。
他夾起牛肉咬了一口,瞬間眼睛便睜得滾圓。
作為鄭府的管家,鄭佑不是沒吃過見過的人,但是在牛肉入口之前,他是萬萬也想不到,牛肉居然可以被做得這樣好吃。
牛肉燉得十分酥爛,但是卻並不鬆散,吃起來既有嚼勁又不會覺得乾柴塞牙。
最絕的還要數牛肉的味道,每嚼一下都會有豐富的汁水從肉絲之間迸發出來,充斥在口中,肉味醇香,酒味悠長,隱隱的果香在口中跟舌尖捉迷藏……
鄭佑本來隻想嘗嘗味道,但是一吃就停不下來了,眨眼的工夫,三大塊牛肉就下肚了。
在胃裡和嘴巴都被安撫過後,鄭佑才回過神來,急忙羞窘地放下筷子。
此時隻聽後門輕響,一個二十多歲的清秀婦人繞過屏風進來,嘴上問:「老爺子,這次覺得味道如何?
」
鄭佑心道,這位想必就是夏娘子了,居然如此年輕。
廖老爺子用杓子盛了一點湯再品了品,微微搖頭道:「總覺得還差了點兒什麼。
」
鄭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好吃的東西還不夠?
這要求究竟是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