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王的行程,禮部頭一天就已經派人跟吐蕃的禮官進行過溝通,今日來無非就是走個流程。
雙方見面說了幾句客套話,很快便擺開全副儀仗出發進城,準備入宮面聖。
擺開儀仗之後,隊伍的行進速度立刻就慢下來了。
前面有禁軍開路,緊隨其後的便是吐蕃王自己帶來的儀仗,中間是吐蕃王的馬車,後面跟著十幾個高舉旗子和羽扇的吐蕃兵士,最後由禁軍殿後。
這樣一來,薛承跟陶秋白反倒得空,慢慢打馬跟在外圍前後照應,每一刻鐘便有禁軍快馬回城彙報進度。
陶秋白見左右無人,才低聲詢問:「薛將軍,這位紮拉欽究竟是何許人也?
聽剛才他說的話,你們之間似乎頗有淵源?
」
薛承擡頭看向騎著高頭大馬隨侍吐蕃王馬車左右的紮拉欽,沉聲道:「之前在保定府偶然認識的,隻知道他是吐蕃人,卻沒想到竟是吐蕃王身邊的。
」
他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吐蕃王身邊的人,可能是儲君,但也可能隻是個近侍。
「陶大人怎麼看?
」薛承反問。
「非富即貴。
」陶秋白說完這話,正好有禁軍過來找薛承領腰牌回城,便閉口不再多言。
根據他對吐蕃的了解,紮拉欽即便不是儲君,估計也應該是吐蕃王比較寵愛的子侄。
但是從剛才紮拉欽跟薛承的對話來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顯然不是偶然相識那麼簡單。
陶秋白並不想攙和進這些事中,隻要不影響禮部對吐蕃王的招待,他自然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吐蕃王一行人進入城門之後,薛承整個人就繃緊起來,輕扯韁繩上前,護在吐蕃王車駕的另一側,眼神犀利地四下逡巡。
陶秋白也不好一個人太過放鬆,也挺直腰背,打馬準備跟上薛承。
薛承四下打量的眼神卻突然定住,下意識地拉住韁繩。
陶秋白忙跟著勒馬,看向薛承目光的方向,緊張地問:「怎麼了?
」
周圍禁軍的手齊齊按上腰間的刀柄,渾身肌肉繃緊,隻要薛承一聲令下,隨時都能夠出擊。
「沒事。
」薛承鬆開手中韁繩,讓馬繼續往前走,偏頭對身側的手下吩咐道,「我剛在羲慈齋門口位置看見鄭庭萱了,在你派幾個人去跟住她,等車隊過去人少了再動手,不能給正事兒惹麻煩,抓到人之後,直接給鄭家送回去,請鄭大人把人看好。
」
他吩咐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倘若鄭家不肯把人留下的話,就把人送去大理寺,讓霍大人把人關起來。
」
陶秋白聽了這話,忍不住瞥了薛承一眼。
有關二人的謠言,陶秋白也有所耳聞。
鄭庭萱雖然性子有點兒執拗,但是無論家世還是模樣,也都還不錯的。
沒想到薛承竟然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下手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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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庭萱之前鬧得那麼厲害,還害鄭家得罪了陳瑜白。
鄭大人告病在家,聽說鄭夫人也一直臥床不起,雖然不知道私下如何,但鄭家明面上已經宣稱不認鄭庭萱這個女兒,將尋找她的人手全部撤了回去。
至於鄭大人究竟是真病還是裝病,鄭家有沒有私下繼續尋找鄭庭萱,陳瑜白也懶得去追究,大家盡量把面子上的事兒全了,也就過去了。
如今薛承派人大張旗鼓地將鄭庭萱送回去,鄭大人就算自己不要面子,也得顧忌陳瑜白的面子,不能直接把人留下。
可也不能任由薛承把人送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卿霍中愷跟鄭夫人娘家是姻親關係,卻素來與鄭大人政見不合,二人關係頗為尷尬。
倘若真把人送去大理寺,霍中愷說不定還真敢關人,到時候鄭家又得再丟一次人。
但作為無辜被牽扯其中之人,薛承表面上看著毫無異樣,其實心裡還是頗有些介懷的。
那些無聊之人背後嚼舌根的話,很多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類似鄭庭萱被薛承金屋藏嬌之類的謠言還算好的。
可最近有人都快把謠言編成話本故事了,說薛家出事之前,薛承跟鄭庭萱就早已暗通款曲、珠胎暗結,薛家出事之後,鄭家逼女兒打掉孩子,重新再說親事。
萬萬沒想到,薛家竟然有翻案的一天,薛承回來之後,鄭庭萱對他餘情未了,薛承卻因孩子沒了而記恨鄭家,由愛轉恨,最後才鬧出這樣的事兒來。
至於鄭庭萱,怕是早就被薛承殺了,不然以鄭家的地位,大張旗鼓地在京城找一個弱質女流,哪裡會有找不到的道理。
這些謠言簡直編得有鼻子有眼,甚至當年薛家出事,鄭庭萱大病一場都被說成引產之後養身體,後來帶髮修行也直接被說成在佛祖面前懺悔、為打掉的孩子祈福。
雖然早就知道,京城這種事兒多了去了,除了皇帝老兒,就沒有他們不敢編排的人和事兒,先帝在時,甚至有老臣的風流韻事被改名換姓、誇大其詞地編成話本,被說書先生在茶樓酒館講得不亦樂乎。
對這種事兒,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越管越丟臉,悶頭躲一陣風頭,等京中再出了別的新鮮事兒,也就過去了。
以往薛承和兄弟發小出去小聚,也跟著聽過一些,雖然不熱衷,當個熱鬧聽聽也沒什麼。
可當這種事兒落到自己頭上,才算是明白了箇中滋味。
幸好被吐蕃王入京這個大熱鬧給打斷了,否則此時京城各大茶館,怕是已經開始講少年將軍的跌宕人生和風流韻事了。
雖然心裡不舒服,但薛承心裡知道,以鄭庭萱的執拗,今日自己公開露面,她肯定不會錯過。
所以薛承非但暗中安排了一些人手尋找鄭庭萱,自己回程的路上也借著警戒格外留意。
但鄭庭萱非但沒有如他以為的喬裝打扮,反而還站在最前排,甚至連癡迷的目光都沒有收斂一下。
即便已經走出挺遠,薛承卻總覺得還有一道癡纏的目光黏在背上,讓他渾身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