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匝匝的鐵釘帶著呼嘯撲面而來,閃著隨時可以將人皮肉攪碎的寒光。
薛承等的,就是紮拉欽將招式用到底的這一瞬。
他猛地一抖手中長槍,朝著自己早就盯準的漏洞,全力出擊。
長槍出手之際,薛承竟猛地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而站在對面的禁軍們卻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從他們的位置看得清楚,薛承在長槍脫手的瞬間,立刻躺平側翻,整個人滑到戰馬的另一側,隻有一隻腳踩在馬鐙內,右手挽著韁繩維持姿勢,左手順勢從靴筒中抽出匕首戒備。
全部動作一氣呵成,連攻帶守,看得人目不暇接。
紮拉欽的動作一擊落空,但是他此時力氣已經全部用了出去,沒有撤回的餘地。
而薛承的長槍卻從一對狼牙鐧中間的漏洞中穿過,直取他咽喉要處。
紮拉欽此時已經沒有回撤的可能,隻能拚力合攏雙鐧,希望能將長槍絞住以阻擋其來勢。
即便雙鐧已經夾住長槍,卻並未如紮拉欽所願阻止長槍的來勢,而隻是減緩了襲來的速度罷了。
眼見鋒利的槍頭已經近在眼前,紮拉欽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薛承那般淡定。
周圍的吐蕃勇士都已經想要衝上來救駕了。
紮拉欽最後放棄地丟開雙鐧,翻身下馬。
然而讓眾人驚訝的一幕卻發生了,就在紮拉欽翻身躲避的瞬間,薛承的長槍卻突然自己止住勢頭。
大家將目光從紮拉欽身上移開,順著長槍看過去才發現,剛才躲到馬背側面的薛承,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紮拉欽身上的時候,竟不知在什麼時候重新翻身騎回馬背上,並且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抓住了逼近紮拉欽喉嚨的長槍。
紮拉欽落地後一個前滾翻穩住身形,擡頭便正好看到這一幕。
薛承騎在高頭大馬上,單手抓著槍柄,不但重新奪回了長槍的控制權,還挑飛了他的一雙狼牙鐧。
從紮拉欽的角度看過去,陽光正著從薛承身後照下來,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圈,讓人無法直視。
薛承輕夾馬腹,讓戰馬上前幾步來到紮拉欽身旁,伸手想要將他拉起來。
但他居高臨下的位置,也註定了他此時隻能俯視紮拉欽。
紮拉欽卻並未承情,反倒破罐子破摔地躺平在演武場的地面上,沖薛承道:「薛小將軍又何必假惺惺地做次姿態,將我挑落馬下,想必此時心裡格外痛快吧?
」
薛承聞言收回手道:「比武是殿下主動約戰,如今技不如人就倒地耍賴,未免也太有失風度了。
這樣的事兒,三歲之後我就沒有再做過了。
」
紮拉欽的中原話雖然說得口音奇怪,但意思還是聽得懂的,知道薛承是在諷刺自己連三歲的小孩都不如。
他臉色氣得漲紅,但好歹理智尚存,知道這是什麼場合,自己一骨碌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沖薛承拱手道:「我在吐蕃就曾聽說過薛小將軍的威名,今日交手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
「承讓!
」薛承也簡單地說了句場面話,翻身下馬,沖小皇帝和嘉勒斯賚行禮之後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年輕的禁軍們雖然都聽說過薛小將軍的威名,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薛承與人馬上交手,還將吐蕃王儲挑落馬下,簡直看得熱血沸騰。
隻不過顧忌吐蕃王的面子,大家不敢盡情歡呼,但是看向薛承的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熱烈,臉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薛承這個位置,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是由皇帝信任的文官甚至是皇親國戚擔任,雖然地位尊貴也得聖寵,但是卻不通兵法,更不會武功。
對於下面這些年輕的禁軍來說,終歸是無法崇拜得起來的。
但是薛承接手之後,開始整頓人員和抓日常訓練,全都章法有度,安排吐蕃王入京前後的事項也展示了他思維的嚴謹和強大的組織能力。
如今大家又親眼看到他如此嫻熟的馬上功夫,崇拜之情頓時高漲。
薛承不僅僅熟知兵法,武藝高超,如今還是皇上和陳大人眼前的紅人。
跟著一個這麼有本事的頭兒,底下的人都一併與有榮焉,也覺得更有前途和奔頭了。
小皇帝也覺得很有面子,在紮拉欽站起來之後,便開始笑著輕輕拍手。
畢竟之前跟紮拉欽比武的都是禁軍,也不好當著嘉勒斯賚的面兒跟他來真的。
如今禁軍們輸給紮拉欽,紮拉欽被薛承一舉拿下,既沒太讓吐蕃丟臉,也維護了大齊的面子,兩全其美。
演武場上的氣氛正熱烈,唐萱卻換了身宮女的裝扮,趁此時宮中其他地方守備人少放鬆的時候,悄悄摸到昭華宮的後門處,跟著早就候在這裡的宮女進去。
唐萱把早就準備好的金葉子塞給對方,笑眯眯地問:「錦竹姑娘,不知娘娘今日心情可好?
」
錦竹不動聲色地將金葉子揣進袖袋,笑眯眯地說:「我們娘娘心情好不好,全得看唐尚食今日帶來的消息好不好了。
」
唐萱在心裡暗罵了一聲,臉上卻還掛著笑容。
德妃宮裡的人一個個兒都是這樣,錢財照收,口風卻嚴得很,偏生自己還有求於德妃,不得不繼續忍著。
唐萱跟著錦竹進入內殿,便見德妃坐在榻上,靠著引枕閉目養神,兩名宮女正在小心翼翼地幫她染指甲。
錦竹道:「娘娘,唐尚食來了。
」
「叩見娘娘。
」唐萱見德妃眼皮擡也不擡,隻得先行跪下磕頭。
德妃這才慢慢睜開眼睛,擡手揮退身旁兩名宮女,嬌笑著說:「唐尚食真是太客氣了,本宮早就說過,尚食來我宮中,用不著行此大禮。
」
唐萱陪著笑臉道:「能給娘娘磕頭請安,是下官的福氣。
」
「本宮聽說,那個夏月初今天又出風頭了?
」德妃垂眸擺弄著剛染上淡紅色的指甲,聲音沒什麼起伏,卻讓聽的人遍體生寒。
「娘娘,這都是何懷生在背後搞的鬼。
」唐萱咬牙道,「您再給下官一點時間……」
「你還要多少時間?
」德妃擡頭,眯起眼睛看向唐萱,「今天晚膳就是你最後的時間,我不想再聽到你找任何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