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薛承到家的時間有點晚,進門都已經過了子時。
若是擱在往常,這個時候,夏月初肯定是給他留一盞小燈,自己就先去睡了。
但是今天薛承進院的時候,卻發現裡屋亮得很,根本不是平常隻留一盞油燈的亮度。
這麼晚還沒睡麽?
雖然心裡這樣想著,但薛承還是習慣性地放輕了腳步。
推開堂屋的門,兩隻傻狗都沒有迎上來,薛承還沒走到裡屋門口,薛承就聽到狗爪子撓門的聲音。
他這才確定夏月初應該是還沒睡,推門入內,果然見人正坐在炕桌旁,手裡還捏著毛筆,正擡頭看向自己。
「怎麼還麽睡?
」薛承一手一個揉著狗頭,被兩隻狗夾著費勁地走到炕沿兒,探頭去看炕桌上攤開的冊子。
「菜譜什麼時候不能寫,怎麼又熬夜?
」
夏月初身體底子差,薛承對她的身體比她自己都上心,有什麼補身子的東西都往家買,平時更是不允許她熬夜。
「有事兒跟你說。
」夏月初平時早睡早起已經習慣了,今晚為了等薛承,怕自己等睡著了,這才一直在寫菜譜。
見薛承回來,她就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進抽屜裡。
「出什麼事兒?
」薛承見狀也顧不上去洗漱,把外衣外褲脫掉就先偏身坐上炕沿兒。
「今天周氏找上門來了。
」夏月初說著又解釋了一句,「山頂子村薛家,老三薛勇的媳婦,周氏。
」
薛承果然沒想起來周氏是誰,聽到後面的解釋才恍然。
「她怎麼跑到京城來了?
是薛家出什麼事了麽?
」
「能出什麼事,窮瘋了唄。
」夏月初想下地幫薛承打點熱水洗漱,卻被薛承一把按住,又給塞回被窩裡道,「你別出來,外頭冷。
」
薛承洗漱完也鑽進被窩,才問:「她上門來要錢?
自己跑來的?
」
夏月初把今天從周氏那邊聽來的消息,撿著有用的說給薛承聽,然後又道:「我叫人一路跟著周氏,現在已經摸清楚他們如今的住處了,但是那房子也不簡單,周圍還埋伏了其他人,兩邊的院子都被他們租下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們就立刻會知道。
」
「誰的人手?
」薛承之前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對他來說,薛家的人完全不足為慮,但是聽夏月初說到這裡,才終於認真起來。
「暫時還不知道。
」夏月初搖頭道,「我看這些人怕是想利用薛家兄弟倆來抹黑你的名聲。
」
薛承對這些並不在意,可就像夏月初為他的名聲著想一樣,他也不希望夏月初的名聲被那些人抹黑。
畢竟若是嚴格論起來,他當初是頂著薛壯的名頭去的山頂子村,後來跟夏月初日久生情,說出去的確容易被人詬病。
他自己不在意這些,但是夏月初的心願是在大齊各處都開起初味軒的分店,若是名聲有虧,少不得要被人說三道四,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派誰去盯著薛家兄弟的?
」
「水韻輕功好,我叫她跟過去的,所以才沒有驚動那邊的人。
」夏月初說著皺眉,「我原本打發周氏回去,是想把人一網打盡,但沒想到那邊還有別人,好在水韻穩重不衝動,自己在那邊蹲守,然後想法子叫人來送了個信兒。
如今就有些麻煩了,我本來跟周氏說讓她不要輕舉妄動,我會派人去跟她接頭,但是現在那邊有人看守,周氏又不識字,接觸起來怕是不容易了。
」
「這件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處理的。
我回頭叫人在周圍多安排些人手,周氏若是再來也不許她進來,萬一她被人收買了,對你意圖不軌怎麼辦?
」
「放心吧,唐茹天天跟在我身邊,兩隻傻狗也在,還有個嬤嬤,她就算意圖不軌也進不了我的身。
」夏月初伸手輕撫薛承的眉心,輕輕揉著,「這件事你別管了才是真的,你最近已經很忙了,還總是皺眉頭,眉心都快有皺紋了。
」
「我反正也是交代下去叫手下人辦。
」
「行了,就這麼定了,還是說你不信我能處理好這件事?
」
夏月初的確不想把這件事交給薛承,因為她清楚,薛承雖然對薛力薛勇哥倆沒什麼好感,但是他對薛良平卻一直是心懷虧欠的,否則也不會每個月都讓孫旭偷偷給薛良平送錢。
不管薛家人如何極品,但是薛良平至少替薛承保守住了秘密,在他最艱難的時候給了他容身之所,保住了他得性命,最後甚至還對自己和薛承在一起表示了祝福。
薛承素來都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夏月初不想讓他左右為難。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我隻是……」
薛承隻是不希望她再接觸到薛家那些人,不希望她再聽到那些人侮辱的言辭,再回憶起在薛家那些受苦的日子。
夏月初伸手捂住了薛承的嘴。
「行了,你隻要把阿錚借我用一陣子,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相信我,好不好?
」
薛承想說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隻得無奈點頭,順勢在夏月初掌心裡親了一口。
夏月初也湊過去親了薛承一口:「趕緊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
薛承抱著夏月初,聽著懷裡人的呼吸漸漸平穩,自己卻怎麼都睡不著。
他今天的心情其實也並不輕鬆,甚至有點兒複雜。
白天在宮中,小皇帝與吐蕃王討論了對西夏的策略以及吐蕃是否可以出兵幫忙圍剿慶王的諸多事項。
薛承心裡清楚,自己帶兵出征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
能夠清繳慶王及其同黨,薛承激動得血液都快要沸騰起來,但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裡的親人,尤其是夏月初。
母親好歹還有弟弟可以相依為命,未來也有個指望。
即便自己戰死前線,隻要小皇帝還在位,就肯定不會虧待了她們孤兒寡母。
但是夏月初呢,自己若是不在了,她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是會心灰意冷為自己守一輩子,還是傷心幾年之後再改嫁他人?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薛承不願意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