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老太太都妥協了,宋婉芸更加不指望自己的反對起到什麼作用了,眼淚也差不多哭幹了,便轉而開始特別關心起江景辰的生活起居,一天三頓比以往更加精心準備不說,還一下子給他添了兩個通房丫頭。
江老太太聽說之後,也把自己身邊最喜歡的兩個丫頭塞進了江景辰的房裡。
江家在這方面家教還是頗嚴的,所以江景辰隻敢在外頭花天酒地,在家面對祖母和母親身邊的貌美丫頭,隻敢口花花地叫聲好姐姐,摸摸小手也就是極限了。
如今原本隻能在夢裡輕薄一番的小姐姐,一下子來了四個,還都貌美如花、溫柔小意,瞬間就把江景辰迷得找不到北了。
所以他最近也不出去尋花問柳了,除了每天上午必須跟著江尉明去王府,突擊了解西夏如今的局勢和一些禮儀常識,其餘時間幾乎全都花在床上了。
宋婉芸天天換著花樣兒地給兒子補身子,請大夫給四個丫鬟調理身體,還偷偷到處打探有助於坐胎的偏方。
江尉明聽到下人來報這件事的時候,真是哭笑不得,但是轉念一想,這樣也總比老太太絕食上吊要好多了,於是隻囑咐管家多留意點兒,不要折騰得太厲害傷了江景辰的身子,其他就順其自然吧。
如果當真能有個懷上的,對老太太也是個精神寄託,否則江景辰離家這段時間,老太太怕是要擔心憂慮出毛病來。
江景辰以前雖然也花天酒地,但是因為還比較畏懼他爹,所以都是偷偷摸摸,偶爾趁他爹事忙不在的時候才能溜出去過過癮。
如今這種「奉旨荒淫」的感覺實在太刺激,加上他本來就年輕不知道收斂,所以即便每天吃著補品,時間長了還是開始覺得有些腰酸腿軟,上午在慶王府聽課的時候也很難集中精力。
負責給江景辰講課的,是慶王推舉蓉城之後從當地招來的一個文官張光維。
他之所以被慶王看中,就是因為他在西夏待過幾年,不僅會說西夏語,對西夏的情況也比較了解。
張光維無權無勢不受寵,人也軟乎乎的沒脾氣,之前面對江景辰的開小差都忍了,但是今天兩個人面對面正說著話,對面的人居然開始打瞌睡。
隻見江景辰的頭一點一點的,開始每次點下去的時候,還掙紮著再擡起來點兒。
但是漸漸地,他連最後一點兒下意識的掙紮都不剩了,腦袋垂在胸前,居然還愉快地打起了小呼嚕。
這可真是……
張光維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正準備伸手敲敲桌子把人叫醒的時候,忽然被人從後面按住了肩膀。
「誰、顧、顧先生……」張光維回頭看到顧元的時候嚇了一跳。
顧元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剩下的我來負責吧。
」
張光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顧元這個人,素來都是獨來獨往,非必要的話盡量不說,除了在慶王面前,他還從來沒見過顧元主動攬過什麼事情。
不過他教江景辰已經教得心力交瘁,如今有人願意接手,又是他根本惹不起的顧元,自然是從善如流。
張光維輕手輕腳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飛快地離開了屋子,生怕走慢了顧元就會反悔一樣。
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睡覺自然不舒服,耷拉著腦袋既壓迫呼吸又累脖子,江景辰睡了一會兒就難受地醒過來了。
他伸手抹了把嘴角上流出來的口水,想起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擡頭剛想道個歉,突然發現對面坐著的換人了。
蓉城的冬天多數都是陰沉沉的,今天難得出了太陽。
這會兒接近正午,太陽透過窗紙照進來,讓本來光線有些昏黃的室內多了些柔和的光亮。
對面的男人靜靜地垂眸坐著,雙手捧著茶盞,一動不動。
光從側面照在他身上,使他整個人一半沐浴在光亮中,一半隱藏在陰影內。
陰暗的交界線穿過他的額頭、沿著他高挺的鼻樑而下,將他整個人完美地分成兩半。
窗欞的陰影投在他的臉頰上,半明半昧。
江景辰有點兒看傻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剛剛抹掉的口水差點兒再次流下來。
許是感受到了江景辰的目光,對面的人終於擡起眼皮看向他。
四目相對,江景辰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從腰際向上爬滿後背。
對面男人的眼神犀利,有種視生命於無物的冷漠。
看到江景辰醒了,顧元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面無表情地打了招呼道:「你好,我是顧元。
」
他身子一動,之前的光影頓時就被打亂。
江景辰也回過神來,再仔細端詳面前的那人,頓時失望不已。
隻不過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男人,長著一張尋常溫和的面孔,除了面色比尋常人蒼白一些,普通到丟進人堆裡都難以找出來,眼神也不再犀利,僅僅是有些冷漠而已。
江景辰揉揉眼睛,心道一定是剛才睡迷糊了才會產生了錯覺。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顧元,但是對於這個總跟自己父親作對的謀士,他早就有所耳聞,甚至也知道,自己這次要去西夏,也都是由這個人而起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很討厭顧元,但是當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卻莫名覺得很平和,心底好像沒有任何情緒。
顧元自我介紹之後,見江景辰並沒有排斥的神色或是舉動,顯得有點兒驚訝,微微挑眉看向他,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清冷道:「從今天開始,我來代替張大人,給你講一下西夏如今的情況以及你去了之後需要做什麼。
」
江景辰一直以為,自己去不過是做個樣子,出的不過是個身份而已,其他事情自有下面的人來做,之所以來王府聽課,不過是出於親爹的壓力罷了,所以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顧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牽嘴角道:「我教你的東西,不是為了讓你去建功立業,隻是為了保住你的小命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