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應佳敏特意擦了胭脂,揣好自己寫的信去老地方,見仲書傑已經在哪兒等著她了。
應佳敏露出個笑容,腳步輕快地上前,突然湊近他的面前道:「我擦了你送的胭脂,好看麽?
」
仲書傑面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應佳敏滿腦子都是自己的事兒,根本沒有察覺到仲書傑有什麼反常。
兩個人坐在台階處,應佳敏一個勁兒地說自己家裡的事兒,說爹娘身體不好,說弟弟年紀太小,最後轉來轉去,才表露出今天的目的。
她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上面寫著自家在京城的住址,交給仲書傑道:「我知道按照規矩是不能跟家裡聯繫的,但是我真的很擔心我爹娘和弟弟,這裡頭有張銀票,還有跟家裡寫的信,你能找人幫我送回家麽?
」
仲書傑接過信封,掂量了一下沉聲道:「這若是被發現了,怕是要出事兒的。
」
應佳敏聞言,咬牙往仲書傑身邊挪了一下,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半個身子都貼上去了,柔聲道:「我知道,但我這隻是家信,你出去幫我找個人送一下好不好?
這大過年的了,我怕家裡揭不開鍋……」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辦妥的。
」仲書傑接過信揣進懷裡,「那我先走了,上午那邊還有事兒呢!
」
應佳敏見他答應下來,自然也沒心細繼續跟他在這兒膩歪,不過走前還是笑著說:「你送的胭脂我很喜歡,大家也都說這個顏色特別襯我。
」
「恩,喜歡就好。
」仲書傑此時的眼神已經徹底清明起來,看著她早就沒有了之前的柔情蜜意。
跟應佳敏分開之後,仲書傑轉身就將信交給了薛壯。
薛壯把信捏在指尖,感受了一下其中的東西,挑開外層的信封,裡面隻有一張薄薄的紙條並另一個封好的信封。
紙條上寫著讓弟弟將這封信送到陳瑜白陳大人的府邸,另外一個信封,上面正是寫著「陳瑜白大人敬啟」。
薛壯見狀冷笑一聲道:「她倒是還知道該找誰?
」
仲書傑在旁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薛壯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看開點兒,為了這樣的女人不值當的。
這次送信的差事便交給你,正好快到年根兒下了,回到京城去看看家裡。
」
仲書傑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得到這樣的優待,要知道自打進了臘月,回去送信的差事就變得搶手起來,送信一來一回雖然累一些,但是中間可以抽空回家瞅一眼,對於他們這些不能回去過年的人來說,誘惑力著實不小。
大家互相之間也都比較謙讓,優先讓那些家裡隻有獨子、父母身體不好、弟妹年幼的人回去。
仲書傑這種父母身子骨尚可,家裡還有哥哥的,自然就隻能往後靠,根本就輪不上的。
所以他完全沒想到,自己之前明明差點兒犯了大錯,居然還能得到這樣的照顧。
「騎著馬跑一跑,散散心,心情會好很多。
」薛壯提筆給陳瑜白寫了封信,跟應佳敏那個封好的信封一起裝入一個大信封內,封好了口交給仲書傑。
「東家,您不看看她寫了什麼麽?
」仲書傑問。
「不用看,你就這樣原封不動地送過去就是了。
」
京城,陳府。
雖說進了臘月,眼瞅著就是年了,但陳瑜白卻一天都放鬆不下來。
自打查實長公主跟慶王有勾結之後,陳瑜白就沒睡過一天囫圇覺。
長公主駙馬孔家鳴如今是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統領部分親衛軍,乃是京城中央禁軍的重要組成部分。
最重要的是,馬軍司統領著龍衛左右四廂、雲騎、武騎以及驍捷等軍,足有近兩萬人,是僅次於殿前司的禁軍勢力。
這是當年先帝親封的職位,今上登基之後,為了表示對先帝的尊重以及對嫡姐表示親厚,所以並沒有動孔家鳴的位置。
誰成想如今這人竟成了個燙手山芋。
那可是小兩萬人馬啊,京中所有的騎兵都歸其麾下,如今誰也不知道孔家鳴是否知道長公主與慶王勾結的內情,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嚴重的睡眠不足讓陳瑜白最近的脾氣也見長,在外還勉強能維持著一貫的溫和,回家之後就忍不住會有些暴躁。
最近家裡的孩子、下人們全都是繃緊了神經做事,生怕出什麼錯漏捅了陳瑜白這個馬蜂窩。
越是平時脾氣溫和的人,發起脾氣來就越是嚇人。
眼看就過年了,誰也不想去觸這個黴頭。
這天下晌,保定府的一封密信送到陳府門上。
門子知道保定府來的信一定都是要緊事兒,所以不敢耽擱趕緊給陳瑜白送去。
陳瑜白在書房裡,正攤開著京城的禁軍分布圖看得入神,但是就算是把圖看得開出花來,也還是沒有半點兒用處。
想要動禁軍的統領和配置那可不是小事兒,即便是皇上也不能太獨斷專行,必須要拿到大朝會上與群臣商議討論。
更何況萬一駙馬也跟著長公主一起投靠了慶王,那麼牽一髮則動全身。
駙馬若是突然領兵造反,那京城可就徹底亂套了。
即便最後能夠鎮壓下去,也會對今上有很大的負面影響,得不償失。
更何況還沒有把握當真能夠鎮壓得下去。
陳瑜白自己這邊把眉心都擰成了一個死疙瘩,貼身小廝突然進來道:「老爺,有保定府的密信送到。
」
「拿來。
」聽說是保定府的密信,陳瑜白心頭稍稍一松,薛壯這幾個月在那邊做得十分不錯,甚至連上膳堂的名聲都被打響了,連京城這邊許多官員都有所耳聞,他已經好幾次聽同僚說起想去上膳堂一飽口福了。
所以他暫時把煩心事兒擱在一邊,拆開信來細看。
小廝見他眉頭舒展,心裡剛剛鬆了口氣,上前將桌上已經冷了的茶端下去,正準備換一杯熱的新茶進來。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哐啷,稀裡嘩啦。
小廝嚇了一跳,忙探頭一看,隻見陳瑜白竟氣得一把掀翻了書桌,桌上的東西摔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