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地就在京城跟保定府之間必經的官道上,於是第二天一早,棺槨被劫、屍身失蹤的事兒就在京城和保定府兩地傳開了。
京城那邊,長公主府裡摔了一套影青的瓷器。
府裡所有下人全都墊著腳尖兒走路,縮著腦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引髮長公主的怒火。
長公主在家沒頭蒼蠅似的轉了一天,最後終於還是趕在關城門之前寫了一份密信,差人快馬加鞭送去蜀地。
殊不知她的公主府四周早就埋伏了皇上的人手,見到有人出門就咬死了綴在後頭。
但是保定府這邊,郭氏接到消息之後卻是一臉淡定,茶盞在手裡端得穩穩的,慢慢用蓋子撇著茶湯。
茶盞中幾片如蓮心般鮮嫩飽滿的茶葉,舒展著身軀上下翻滾。
郭氏喝了一口,口感淡雅馥鬱,忍不住感慨道:「老爺還真是會享受,這樣好的明前龍井,京中的貴人們都難得,他竟就當尋常的茶一樣天天吃。
」
「老爺的東西不就是夫人的麽!
」侯正拍了句馬屁道。
郭氏聞言不置可否,尤家能有這些東西,靠得都是長公主。
如今尤春榮死了,誰也不知道長公主那邊接下來要如何安排,今後尤家的日子能不能繼續風光,全都是在長公主的一念之間。
所以她必須要處理好尤春榮北被害這件事兒,不能讓這個突發事件影響到長公主的產業和安排。
必須要用事實像長公主證明,即便尤春榮死了,自己也能撐得起這一攤子事兒。
至少要撐到兒子再大點兒,能當用了才行。
不然自己嫁給尤春榮,忍耐了這麼多年,豈不是都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她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遇劫的事兒都辦妥了麽?
」她又喝了一口茶問。
「夫人放心,全都辦妥了,根本沒用上咱們準備的人,直接就有人來給劫了。
」侯正一臉地欽佩道,「夫人果然神機妙算,竟然早就猜到有人會趁機動手。
如今這樣可好了,知情人以為咱們的帳本在棺槨裡被人劫走了,即便要找,也絕對找不到夫人頭上來。
」
這回的事兒辦得乾淨利落,郭氏甚至連插手都沒插手,她如今隻需做出個悲傷過度的模樣就是了。
侯正低聲問:「夫人,那長公主那邊,咱們是不是該通個氣兒……」
郭氏搖頭道:「未免走漏消息,還是先瞞著吧,等我回京之後,親自帶著帳本登門謝罪。
」
保定府城外軍營中,秦錚帶著手下兜了好幾個圈子,確定沒人跟著了,這才悄悄潛回營地。
眾人顧不得換衣裳,先去看擡回來的幾箱子帳本兒。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子的兵士一把掀開箱子蓋兒,抽出帳本翻開一看,登時把帳本往地上用力一摔,罵道:「他娘的,咱們昨天算是白忙活了一整夜!
」
大家都朝地上的帳本看去,見隻有外皮寫著是帳本,看起來還頗有些自然的泛黃髮舊,但是裡面裝訂的卻全都是空白的紙張。
秦錚也拿起一本翻了翻,果然都是白紙。
他放下帳冊拍拍手,打斷屋裡眾人的哀嚎和懊惱,鼓勵道:「去之前不就說過了麽,咱們昨晚的任務,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去搶它一場,至於其他的,頭兒心裡有數,不會讓大家的努力白費的!
」
這話雖然暫時還看不出什麼證據,但還算是暫時安撫住了勞累了一夜的將士們。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新的消息,我會通知大家的。
」秦錚其實心裡頭也不太痛快,如今他雖然被薛壯安排道這裡,但是畢竟是外來的,他還這樣年輕,從最開始被人嘲諷嘲笑到現在說話有人聽,隻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這次去之前,他憋足了勁兒給下頭的人鼓勁兒,誰知道竟然撞上個幌子,真經如今怕是還在尤府裡頭。
如今一切都如大哥所料,郭氏這人,果然是比尤春狡猾多了。
薛壯那邊雖然派人去劫帳本,但是他可沒有把所有寶都押在同一個事兒上的習慣。
所以安排秦錚帶人去追,這邊卻也沒有放鬆警惕,一直叫人密切盯著尤家。
這不,一大早天還沒亮,就有人從後門處抓到一個鬼鬼祟祟,懷裡抱著個大包袱,準備腳底抹油開溜,正是老管家康旭。
康旭出了尤家,還沒等走出衚衕,就被人從後面套了麻袋,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一處牢房之中了。
周圍的人雖然看著都面生,但是都穿著府衙的衣裳,正中大馬金刀坐著個男人,但卻是背對著他的。
康旭看他的衣服穿戴大概揣度,覺得說不定是京城派來調查尤春榮被害案的官老爺。
「這、這位大人,小的隻是尤府幾個管家之一,平時在府中隻管著上上下下吃喝拉撒的這點子事兒,對其他事兒一概不知。
您若是想找人來審問,該找我們府中的二管家才對,他可是我們家夫人的心腹……」
「我還什麼都沒問你呢,自個兒就往外禿嚕?
你能在尤家做管家十幾年,即便不是個鋸口葫蘆,好像也不該松得跟窯姐兒的褲腰帶似的吧?
」薛壯對這種人著實看不上眼,但是為了完成任務,利用他一下倒也無傷大雅。
秦錚在一旁檢查了康旭隨身帶的包袱,裡面除了一點兒餅和肉幹,其他都是古董,金銀和銀票之類的東西。
「好傢夥,您老這是要跑路啊?
」秦錚將包袱裡的東西拿過來給薛壯看,「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您這老管家怎麼著,也要棄主家於不顧啊?
」
康旭見自己就這麼點家底兒也都在人家手裡了,乾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道:「哪兒是我要棄主家於不顧,是主家嫌棄我這個老傢夥不頂事兒了。
郭氏這兩天沒工夫搭理我,隻把我關在柴房裡,但是她回京之前肯定會處置我的,與其等著被她掃地出門,倒不如我自個兒先卷包跑吧!
」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做個交易。
」薛壯的唇角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