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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09.第509章 死不瞑目

長門好細腰 姒錦 3571 2024-06-05 04:59

  第509章 死不瞑目

  柴火堆架了起來,李桑若和元碩一左一右被反剪著雙手綁上去,像一大一小兩顆狼狽的粽子。

  李宗訓從士兵手上接過火把,慢慢走到城垛邊往下看。

  “裴獗,你可看好了。
朕也給你一刻鍾的時辰考慮!
一刻鍾後,火把燃盡,便是終局。

  李宗訓沒有當著兩軍將士的面,說出裴獗的身世,更不敢挑開李桑若跟他的關系……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裴獗是不可能承認他謝家餘孽的身份的。

  一旦承認他是謝獻的兒子,那他在大晉的地位就會受到影響,至少,不再是開國功臣裴家的子孫那樣名正言順。

  這是裴獗誓死也要保守的秘密。

  所以,他深知裴獗不會在當下認祖歸宗,更不會在兩軍將士跟前認什麽妹妹。

  他賭的是裴獗的不忍,不舍……

  城樓上,風更大了。

  火把越燃越旺,好像隨時可能熄滅。

  城樓下,將士們手持利刃,嚴陣以待,隻等主帥一聲令下。

  寂靜、緊張。

  雙方對峙,如野獸般緊盯對方,

  好像都在尋找,敵人露出哪怕一絲破綻……

  仿佛隻是一瞬,又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冬日,裴獗的手慢慢地拔出辟雍劍,用力指天。

  “攻城!

  他沒有等李宗訓的一刻鍾,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被綁在柴火堆上的李桑若和元碩,面無表情,聲若寒冰,一馬當先地衝了過去。

  北雍大軍受他鼓舞,大聲呼喊著往前衝,方才被打亂的攻城節奏再一次流動起來,也因為李宗訓的喪盡天良,讓眾將士的攻勢更為猛烈,拿下這座城池的心思,也更為急迫。

  “哇——”

  稚子嘹亮的哭聲,劃破雲霄,落在酣戰雙方的耳朵裡。

  元碩哭了。

  這個幾歲大的幼兒,做了兩年皇帝,學了無數的為君之道,卻沒過一天舒心日子,更沒有想到,會被綁上城樓,活活燒死……

  他看著舉著火把走近的李宗訓,大聲慟哭,哀嚎命運。

  原始的、歇斯底裡的哭聲仿佛撕裂了胸腔,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雍懷王救我……我不做皇帝,我再也不做皇帝了……雍懷王救救我……”

  李宗訓氣惱而笑。

  “閉嘴!
沒有人救得了你!

  “你不是皇帝了,再嚷嚷,我第一個燒死你。

  元碩緊緊閉上嘴巴,隻剩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李宗訓冷冷一笑,邁開步子越過元碩,朝李桑若走過去。

  “大的要讓著小的,還是你先死吧。

  李宗訓在賭,在博弈。

  他不相信裴獗當真不顧骨肉親情。

  隻是裴獗狡猾,不逼到絕境,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不……你別過來。
別過來!
”李桑若看著他手上高舉的火把,衣裳被桐油浸透,緊緊地貼著肌膚,整個人如同篩糠一般,瑟瑟發抖。

  眼紅了。

  眼淚下來了。

  鼻涕泡都噴出來了。

  披頭散發,不顧儀態,她大聲求饒著,恨不能給李宗訓跪下來。

  “阿父,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全是無心的。
我是你養大的女兒,我敬重你,聽你的話,我是你的女兒……阿父,阿父……”

  李宗訓一言不發。

  手持火把,越逼越近。

  李桑若眼裡的恐懼放大到了極點。

  “我不想被燒死,阿父,看在我們父女一場……你,你給我一刀,求求你……給我一刀吧。

  她寧願一刀斃命,也不肯在這城樓之上,在裴獗的面前,被活活燒死。

  燒死有多痛,她不知道。

  但當年興慶宮失火,燒死的那幾個宮人,面目全非,蜷縮焦黑,如同河蝦一樣的恐怖模樣,她仍歷歷在目。

  李宗訓眼睛發冷。

  “不用求我,你該求他,求你的好哥哥……”

  “不是,他不是,我,我也不是……我是您的女兒啊,阿父……”

  李桑若語無倫次,大腦已被不斷上湧的氣血攪得混亂不堪,瀕死的絕望,讓她戰栗不止,兩排牙齒敲出詭譎而可怖的聲音。

  “阿父,阿父啊……”

  “阿父啊……”

  李宗訓冷冷一笑,餘光掃視著城樓下,朗聲大喊。

  “裴獗,你果真要置她性命於不顧嗎?

  沒有得到回應。

  李宗訓哈哈大笑,發瘋嘶吼。

  “我數三聲,你不令北雍軍放下武器,我便點火,燒死她!

  馮蘊盯著裴獗。

  正午的陽光斜照在裴獗冰冷的鎧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襲披氅在寒風裡獵獵,發出撲撲的聲音,讓空氣裡彌漫的肅殺,更顯沉重。

  她看到裴獗揮劍的手,停頓了一下。

  也正是這個微弱的破綻,讓他被城牆上的飛箭射中……

  羽箭擦著他的胳膊飛出來,帶出一串血花。

  馮蘊睜大眼睛,嘴巴張了張,又合上,默然而立。

  “一!

  “二!

  城樓上,李宗訓高高舉起火把。

  距離李桑若的衣裳,不過三尺距離。

  城樓下,北雍軍的攻勢更為猛烈。

  裴獗一人一馬,已奔至城門。

  一群士兵擡著撞木正在用力攻擊城門,奈何城門堅固,一聲接一聲巨大的“砰”聲傳來,卻紋絲不動。

  李宗訓大喝:“三!

  “啊……不要……阿父……”

  李桑若的尖叫響徹雲霄。

  淒厲的,恐怖的,喊得馮蘊心頭一顫。

  李桑若啊。

  此刻你是何等心情?

  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也這樣叫過,哭過,哀求過,你從來沒有給過他們一絲生機……

  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

  “啊!

  一聲慘叫從城樓傳來。

  是李桑若的聲音。

  馮蘊靜靜地看過去。

  沒有火光從李桑若的身上燃起,而是李宗訓和他手上的火把,齊齊倒了下去。

  幾乎同一時間,緊閉的城門在眾人的喊聲裡,從裡面洞開。

  城樓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恭迎雍懷王入城,投降不殺!

  唐少恭?

  馮蘊驚愕一下,擡頭。

  眸底俱是風暴。

  -

  唐少恭穿著一身普通士兵的盔甲,面容肅冷,走到李桑若的面前,默不作聲地將她從柴火堆上解下,又示意身側的侍衛。

  “把汝南王世子抱下來。

  李桑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恭叔,你……你沒死?

  唐少恭瞥一眼被人一刀斃命的李宗訓,冷冷道:“活的。

  李桑若激動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死了。
你沒死。

  “李宗訓死了,真的死了。

  她不敢看李宗訓的屍體。

  那個人,那張臉,對她而言,積威太重,多看一眼都害怕得仿佛要背過氣去。

  “少恭叔,這到處是怎麽回事?
怎麽會?
你怎麽會突然出現,還有這些人,他們怎會……突然背叛阿父?

  唐少恭抿唇不語。

  此刻,城樓上的局面已經完全變了。

  李宗訓一死,剩下的鄴城守軍本就不多的抵抗力,全然崩潰,被唐少恭帶來的將士接管。

  唐少恭看一眼正在收繳武器的將軍,淡淡道:“廖仿是我兄弟。
那日,我假死隱身,就藏在他軍中。

  廖仿便是那天被李宗訓派去隆慶門,圍剿唐少恭和右將軍丁成的左將軍。

  他當天拎回一個人頭,稟告李宗訓,說唐少恭已自戕身亡。

  那人頭面目浮腫,傷痕累累,李桑若嚇得當場暈厥過去,沒有細看便信以為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唐少恭那樣老謀深算的一個人,布局深遠,怎麽會自戕呢?

  是她太傻了。

  李桑若突然凝目,看向李宗訓。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體態臃腫發福,手還保持著抓舉火把的姿勢,一雙混沌的老眼,瞪得銅鈴一般,死也合不上。

  大概他到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吧?

  李桑若倏地冷笑。

  一聲,又一聲。

  最後笑出了眼淚來。

  “阿父啊,你常罵我蠢,你來說說,我倆誰更愚蠢?
你聰明一世,怎麽又讓少恭叔騙了呢?
你這一輩子,怎麽就栽在一個人手上了?
可憐你啊,死不瞑目。

  話裡的幽怨,聽得唐少恭皺了皺眉。

  李桑若又朝他看了過來,死死盯住,“少恭叔,我也差點死不瞑目呢。
我以前竟是不知,你在利用我,一直利用到今日。

  唐少恭皺眉,“太後此言何意?

  李桑若冷冷哼聲,“你倘若有心,有一千個一萬個救我的機會,但你沒有出手……你等著今日,等著我被李宗訓綁上城樓,等著他舉起火把,隨時都可能燒死我,你才出現……”

  唐少恭:“太後,你還活著。

  李桑若閉了閉眼,不敢回想方才嚇得肝膽碎顫的恐懼。

  “你掐算時機,要趁李宗訓不備,為北雍軍大開城門,你可知……”

  可知自他“死後”,她念了多少經,許了多少願,又流了多少淚。

  李桑若喉頭一緊,哽咽著笑,“少恭叔,你是我見過的,這個世上最冰冷最無情最狠辣的人。

  唐少恭沉默一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李桑若搖搖頭,看著他平靜無波的面容。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裴獗的妹妹?

  唐少恭沒有回答,而是攥住她的手腕,將李桑若從馬道旁的台階拽下來,到了城牆根,這才肅目而視。

  “你最好是。

  李桑若一驚,“你是說……”

  唐少恭避開她的目光,冷冷一聲。

  “李宗訓死了,世上再也無人知曉,你到底是誰的女兒。

  李桑若退後一步,目光鈍鈍地看他。

  “我不懂……”

  唐少恭似乎不想多說,瞥她一眼,轉身就走。

  “少恭叔……”李桑若喊他。

  唐少恭停下腳步。

  他沒有回頭,聲音沉涼。

  “再奉勸太後一句,禍從口出。
除非裴獗肯認你,否則,什麽身世都給我爛到肚子裡。
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不等李桑若琢磨明白他的意思,唐少恭已大步過去,吩咐侍衛。

  “拿下明德太後,交由雍懷王發落。

  馮蘊:鄴城滅了,她還沒滅?
這不科學。
不會要我親自動手吧?

  李桑若:別別別,我自己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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