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符,乃始祖慕容不惑煉製而成。
雖是一張符籙,卻在後世誕生出靈智,踏上修煉之路,成為一個時代的最強。
精神力修煉到九十五階,便可封稱始祖。
慕容不惑的精神力,卻逆天修煉到九十六階,實現質的飛躍,進入另一個層次。
其符道造詣,號稱萬古第一。
“帝符”是其巔峰之作。
無數歲月過去,帝符內的始祖符紋,不可避免的衰減,不比曾經。
但,對精神力天圓無缺的存在而言,依舊是了不得的戰寶。
羅乷將帝符取出。
帝符的形態,是一尊尺高的白玉小人。
她纖細柔長的手指,在白玉小人身上撫摸,霎時間,心中思緒萬千。
這是張若塵留給她的最珍貴的一件寶物!
慕容桓看到帝符,眼睛明亮了幾分,道:“請羅乷女帝歸還慕容家族至寶。
”
羅乷眼眸擡起,淡淡瞥了他一眼:“帝符幾時成了慕容家族的至寶?
此符,乃帝塵生前贈予,與慕容家族沒有半分關系。
”
慕容桓早料到羅乷不會輕易交出,道:“天下皆知,自古以來帝符就是……”
“天下皆知,滅世鍾是神女十二坊白神尊之物,白神尊將之交給帝塵,帝塵則是暫時寄放在了第四儒祖那裡。
帝塵生前有言,他若出了意外,便讓本帝去將滅世鍾取回。
”
羅乷目光落在慕容桓手中的青銅編鍾上,道:“要不慕容家主先將滅世鍾交給本帝?
”
慕容桓手中的青銅編鍾,要比鬼主那隻大一些,意味著他在所有末日祭師中地位更高。
這種鬼話,慕容桓豈會相信。
就算是索要滅世鍾,也該白卿兒出面,哪裡輪得到你羅乷?
慕容桓底氣很足,道:“本座敢給,羅乷女帝敢要嗎?
來到骨神殿的末日使者接近十位,女帝是不是要將他們手中的滅世鍾也一一收走?
”
“多謝慕容家主,你的這口滅世鍾,本帝就先收下了!
”羅乷道。
這時,慕容桓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羅乷帶到她的節奏中。
明明是來索要帝符。
怎麽變成羅乷向他索要滅世鍾?
他若真的將滅世鍾交給羅乷,就等於是,告訴所有人羅乷對滅世鍾有擁有權。
這也等於是得罪了所有末日使者,將永恆天國置於尷尬兩難的境地。
慕容桓沉聲一笑:“素聞羅乷女帝目空一切,自視甚高,從不將永恆天國的修士放在眼裡。
今日一見,傳言果真不假。
”
“你說錯了,本帝隻是單純沒有將你放在眼裡。
”羅乷道。
都已撕破臉到這個地步,慕容桓哪還有與羅乷講道理的心思?
天地間的時間規則,向他五指間匯聚。
“嗷!
”
一掌打出。
一頭時間規則匯聚而成的狴犴巨獸,張牙舞爪,直向羅乷撲去,無數時間溪流圍繞巨獸流動。
“終於將他激怒。
”
羅乷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催動帝符。
頓時,白玉小人內部,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點。
每一粒黑點,都是一道始祖符紋。
“轟!
”
這些黑點爆發了出來,化為一道道符印,震碎狴犴巨獸,亦將慕容桓掀得撞破神艦的陣法,墜落到外面的原野上。
大地凹陷,劇烈震動。
周圍天地間,許多雙神目,向這邊投望過來。
不知多少萬道始祖符紋將羅乷凹凸曼妙的嬌軀包裹,她立於青玉台上,俯看下方怒不可遏的慕容桓,道:“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慕容桓你這心性做慕容家族的家主,實在是給對極半祖蒙羞。
”
“本帝來骨神殿,是代表羅刹族,與諸位末日使者一起商談建造地獄界主祭壇的事宜,可不想節外生枝。
今天就不與你計較了!
”
慕容桓哪裡想到,自己有慕容對極這個大靠山,加上永恆天國威加全宇宙的大勢,羅乷區區一個小輩,竟然敢得罪他?
羅乷沒有考慮過,得罪他的後果?
他攜如此大勢,帝符,難道不該是手到擒來?
失算了!
剛才的確是他被激怒,先動手了,本是師出有名也變得有理說不清。
建造天地祭壇才是頭等大事,羅乷將此事擡了出來,就是在告訴他,若因為他,導緻祭壇建造出現變故,他必是難辭其咎。
繼續鬥下去,就是兩敗俱傷。
慕容桓很快恢復冷靜,渾然不理會四面八方神艦上投來的目光,道:“都說羅乷女帝聰明絕頂,由你執掌羅刹族,羅刹族必是要強盛起來。
今日一見才知……不過隻是小聰明,全無大智慧。
為了一張符,卻將整個羅刹族都置於危險之中……哏哏……”
“唰!
唰!
”
兩位末日祭師跨越空間而來,落到慕容桓身旁。
一人是骨族曾經的戰神之一“永晝明煞”,一人是帝祖神君之女“卓韞真”。
永晝明煞問道:“需要幫忙嗎?
”
慕容桓擺了擺手,道:“畢竟是執掌羅刹族的女帝,公然搶奪,必會落下話柄,哪怕帝符本就屬於慕容家族。
”
“再者,羅乷的精神力已經達到九十階,執掌帝符,我們三人聯手也不可能勝得了她。
”
卓韞真戴著面紗,輕聲道:“那便等無形大人來主持公道。
”
無形,是永恆天國的四大神武使者之一。
是天尊級強者。
當然現在隻能稱三大神武使者了,因為,無視已經死在灰海。
永晝明煞道:“無形大人出面,必可從羅乷女帝手中將帝符取回,物歸原主。
”
由別人幫忙取回,與自己親自取回,意義完全不一樣。
慕容桓可不想被對極半祖視作廢物,眼中一道陰狠光芒閃過,道:“隻是取回帝符,豈不便宜了她?
新仇舊恨,本座要一起與她算。
”
新仇,自然是剛才被羅乷一擊打落神艦之辱。
舊恨,則是將他對張若塵的恨意,轉加到羅乷身上。
“她剛才以鑄造祭壇的事,威脅於我,所有來到骨神殿的神靈全都聽到。
看似她佔了上風,本座忍氣吞聲,丟盡顏面。
”
慕容桓笑道:“但,這也意味著,接下來隻要鑄造祭壇出現狀況,羅刹族便難辭其咎。
等著瞧,這一次,她跪下來哀求也沒有用,本座要羅刹族滅族!
”
永晝明煞和卓韞真皆神色一變。
慕容桓也太心狠手辣,報復起來,完全沒有底線。
真滅羅刹族,豈不是要將天姥逼出來?
這後果,是他們能承受的嗎?
慕容桓看透二人心思,暗暗冷笑:“不僅羅刹族要滅,天姥也得死。
這次本就是要將天姥逼出來!
”
慕容桓可是收到消息,天姥領悟出了後土嫁衣中的“無盡之道”,已經修煉出始祖印記的輪廓。
這等於是打開了始祖之境的大門!
如此一個威脅,怎能不扼殺在證道始祖之前?
慕容對極雖然沒有明言,隻是告訴他“取回帝符,一切手段皆可用上”。
但,慕容桓可是活了上百萬年的人物,哪裡悟不透其中深意?
隻是一張帝符,還不至於讓對極半祖如此上心。
……
姑射靜目送慕容桓、永晝明煞、卓韞真消失在骨神殿的方向,道:“慕容桓執掌時間神殿多年,絕非愚蠢之輩。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羅乷眸中流溢笑意,道:“他能瞬間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前張狂,後隱忍,這便說明他必然另有圖謀,絕非隻圖帝符。
”
朱雀火舞有些擔憂,道:“女帝何必如此強硬,慕容家族勢大,忍一時,可少許多麻煩。
”
“隻靠忍,就能讓對方放棄自己的目的?
退一步,未必是海闊天空,也可能是對方的得寸進尺。
”
羅乷搖了搖頭,看向手中的帝符,道:“再說,此符是他給我的,我絕不可能交給任何人!
”
姑射靜道:“主持這場鑄壇盛會的,乃四大神武使者之一的無形。
慕容桓若請他出手,你保得住帝符嗎?
要不這裡交給我,你先回羅刹族。
”
羅乷一派智珠在握的冷靜之態,道:“無形是慕容對極的嫡系,他趕到骨神殿,一定會逼我交出帝符。
但,若是慕容桓在此之前就死了,不就暫時解決了這一問題?
”
朱雀火舞心中大駭,這樣的話,豈能隨便說出口?
被慕容對極,甚至是被永恆真宰洞悉了怎麽辦?
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軒轅第二,乾咳兩聲:“好像聽到了不該聽的話,我們還是走吧?
”
“走!
”
軒轅第二、張若塵、瀲曦,立即離開神艦。
青玉台上的幾位女子,沒有在意他們三人的去留。
夏瑜道:“現在骨神殿強者如雲,要神不知鬼不覺殺一位不滅無量,可不是易事。
這太冒險了!
一旦事情敗露,必會惹來滔天大禍。
”
“此事,自然不是我們來做!
有一種殺人的方式,可以無聲無息。
”
羅乷將一滴血液,交到夏瑜手中。
是剛才她將慕容桓創傷後,收集到的。
“瑜皇,你去見池昆侖。
屍魘派系若能咒殺慕容桓,下三族便相信他們的誠意,不再反對地獄界與他們結盟。
”
……
三途河流域是中三族的盤踞之地,也是整個地獄界最核心,亡靈修士最多的地方。
其實,早在多年前,為了報團取暖,中三族的神城、神殿、始祖界,大神之上的修士,便分別遷往了黑暗之淵防線與星空戰場。
之所以,各族神靈近日齊聚在此。
全是因為“鑄壇盛會”。
十二萬九千六百座天地祭壇,其中有四座是主祭壇。
位於地獄界的主祭壇,選址在“萬骨窟”,與骨神殿的遺址相隔極近。
正是如此,骨族的神靈,才不得不將骨神殿又重新遷移回來。
畢竟,主祭壇的選址,是永恆真宰親自所為。
誰敢說一個“不”字?
鑄壇盛會,是鑄主祭壇的基石,需要海量資源,地獄十族必須鼎力配合。
夏瑜主修血海天道和風道,潛行造詣極高,化為無形的陰風氣流,遠離骨神殿,進入一望無邊的骨海原野。
她剛剛重凝身體,向三途河上看了一眼,臉色就隨之一變。
隻見,正前方的河面上,飄著一隻丈許長的青木小舟。
舟上,坐有兩道身影。
木舟,即像是憑空出現,又像是早就飄浮在那裡。
夏瑜在凝聚身體之前,是謹慎的觀察過,附近絕對不可能有別的修士。
更不可能有一隻木舟,而自己卻沒有發現。
眼前這一幕,太詭異。
風吹舟行。
青木小舟越來越近,舟上的兩道身影輪廓十分熟悉。
一個道士。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女子。
夏瑜手持鐮刀,立於岸邊的白骨亂石之間,冷笑一聲:“二迦天王呢?
”
“二迦天王去請一位客人了,很快就來。
”
張若塵四平八穩的坐在木舟上,接過瀲曦遞過來的,熱騰騰的茶。
品飲了一口,他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上船喝一杯吧?
”
舟與夏瑜,相距五六丈。
河中的水紋褶皺,不斷衝擊岸邊一層層的白骨屍骸,水聲澹澹。
夏瑜並不上前,道:“閣下還真是真人不露相,本皇的潛行之術,自認可以將不滅無量都瞞過,卻被你攔截在這裡。
你們根本不是軒轅家族的族老,你們到底是誰?
意欲何為?
”
張若塵將精緻的茶杯,放回矮案上,道:“我想了解五百年前,紅鴉王刺殺血絕族長的所有經過。
”
“竟然又是針對族長而來。
”
夏瑜暗暗運轉體內神氣,身上的裹屍布逸散出一縷縷始祖血氣,隨時準備遁逃,道:“十年前,族長被那位未知強者自爆神源重創後,便隱藏起來養傷,誰都不知道他在何處。
閣下想從我這裡獲取族長的行蹤,恐怕是枉費心機。
”
這些年,血絕族長遭受了大大小小數十次襲殺,其中幾次,險些隕落。
有的是為了始祖血翼,有的是為了雷壇和雷族始祖界。
更多的,則是總有人覺得帝塵未死,認為擊殺血絕,可以將帝塵逼出來。
夏瑜是唯一知道血絕族長藏身之所的人,她很清楚,自己遲早會被盯上。
但哪怕是死,她也一定守住秘密。
青木小舟上,那道士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年輕:“夏瑜,我來找你詢問,是因為你足夠的理智和克制,能夠守住秘密。
”
夏瑜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如遭雷擊。
這是……
他的聲音。
那道士的面容改變了,變成張若塵的模樣。
夏瑜身上殺意更濃,血氣更盛,聲音似從齒縫中擠出,怒道:“你到底是誰?
為何要變化成他的模樣?
你以為這樣就能騙到我?
”
她身上逸散出來的血氣,將三途河染紅。
瀲曦解開紫紗鬥笠,露出真容,道:“帝塵為何要騙你?
就憑你的修為,我都能輕松搜魂,更何況是帝塵大人?
”
“假的,你們都是假的。
帝塵早已隕落……”
夏瑜不停搖頭,不斷後退。
張若塵極其平靜,道:“這個世界有太多虛假和欺騙,但,有些事是真實發生過,是絕對的事實,誰都騙不了你。
”
“嘩!
”
張若塵長袖一揮,一片水幕被掀起,將夏瑜籠罩進去。
夏瑜惶恐不安,左退右退,四周皆是水幕,水幕上不斷出現隻有少數幾人才知道的畫面。
其中一些,甚至隻有她和張若塵知曉。
張若塵的聲音,從水面外面傳來:“我身隕這一局,早就與外公商議過。
他立於明面上,承受各種狂風驟雨,這是我的生死局,也是他的生死局。
”
“與始祖為敵,與長生不死者對弈,我必須金蟬脫殼,藏身於暗,否則沒有任何勝算。
”
……
不知多久過去,水幕散開。
夏瑜站在岸邊,死死盯著青木小舟上的那道身影,與其對視,渾身都在顫抖。
他那張臉,那雙眼睛,亦如曾經。
夏瑜並非是心境脆弱的修士,反而無比堅韌。
但,此事來得太突然,如一擊重拳直擊內心。
說不清是震驚居多,還是喜悅更多一些。
想到自己現在的這番模樣,她所有的喜悅,卻又變得灰暗,似早就想與人傾訴一般的講道:“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
白蒼星被未知存在搶走了,做為諸神的守墓人,我難辭其咎。
”
張若塵安慰道:“白蒼星蘊含的白蒼血土,與不死血族歷代神靈的屍骸,本就被天下強者覬覦,始祖都會心動。
你們怎麽可能守得住?
你無需自責,人活著就好。
”
就好像家裡的頂梁柱回來了,夏瑜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與無奈,都一一講出,又道:“羅祖雲山界被未知強者一口吞掉,界內所有修士生死不明。
隻有姑射天君和少部分的修士,當時在羅刹神城,所以僥幸逃得一命。
”
羅祖雲山界,乃是魔祖的身軀所化,對急於恢復修為的半祖和始祖而言,價值非同小可。
能一口吞掉,至少是半祖中期的修為。
“修羅戰魂海也被盜走,至今不知是誰所為。
”
夏瑜眼中盡是水霧,道:“這些年,下三族……或者說整個宇宙的各大勢力都很艱難,不僅要提防隱藏於暗的半祖和始祖,還要應對明面上永恆天國的神武使者和末日祭師,這些人強取豪奪,極為放肆。
”
“你不能怪我們的,我們若不激進和強勢一些,若不聯合各方一起反製永恆天國,遲早被連皮帶骨吞掉。
我們總不能一直受欺負,卻不反抗吧?
”
“在來骨神殿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好決定,沒想過能夠活命。
我們死了,下三族還有別的修士頂上。
”
張若塵道:“在朱雀火舞的神艦上,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
我那麽說,是擔心你們的安危。
既然我回來了,你們便盡情的鬧騰。
哪怕天塌下來,我也替你們兜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