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神所知道的事情

　　 「前面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塞爾維斯在沉靜許久之後突然出聲。

　　 菲莉絲本以為自己再次錯過了一切，聽到塞爾維斯語氣中難掩的驚訝，她不由地擡起頭，順著他所指看去，在磚紅色的沙塵之中，在崩壞的村莊之中，竟然有一團不起眼的綠色，散發著熒熒的光彩，一閃一閃，與周圍的環境截然不同，甚至於格格不入。

　　 是什麼東西？

　　 幾個人匆匆向那光團奔去，然後，他們看到了一枚長約一米，寬在半米左右的鮮綠色的結晶體，晶體呈拉長的十二面體，兩頭細，中央粗，散發著濃烈的生命氣息。
但這還不是最神奇的，在結晶體的內部，居然有活物存在，那亮光，就是從裡面發出來的。

　　 菲莉絲小心翼翼湊近，她感覺到了生命魔法的能量，而隨著她的靠近，結晶體裡的東西動了起來，光團漸漸濃縮，變暗，有了形體，那竟然是一個巴掌大的小人。

　　 雖然個頭很小，但是無論是髮絲和眼瞳的顏色，還是身材，看上去都酷似微縮版的樹精靈少女，可是和樹精靈不同，她的背後卻有一對薄膜一般的翅膀，這樣的生命，讓菲莉絲想起了一種傳說中的生物——月光妖精。
它們天生具備生命魔法，通過純淨迷人的歌喉來散播能量，據說，它們是神的眷族，沒有人知道它們從哪裡來，沒有人知道它們如何誕生，如何繁衍，它們比樹精靈還要罕見，幾乎已經絕跡。
它們纖細脆弱的身軀和它們具備的強大魔法形成鮮明反差。

　　 淡綠色的光華映亮了菲莉絲的臉。
她驚訝地看著那個小東西，難道，這個真的是月光妖精？
可是它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存在於材質不明的結晶體中，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在菲莉絲感到困惑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甜嫩的嗓音，那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於她自己：「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菲莉絲看了眼一頭霧水的塞爾維斯和繞著那結晶體、不知如何是好的迦瑪。
他們似乎都聽不到這樣的聲音——是靈魂溝通？

　　 菲莉絲想起了壬塞爾也曾這樣和她說話，阿爾法也經常這麼幹。

　　 看到巴掌大的少女翠綠的眼眸閃爍著，目不轉睛看著她，菲莉絲已經可以確定了，與她進行靈魂通話的。
正是這個月光妖精。

　　 她緊盯著那小東西，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等我？
」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但是我知道你，你是菲莉絲。
」月光妖精把臉湊近結晶體的側壁，以至於整張臉都被擠變了形，它就那樣用扭曲的笑臉瞅著菲莉絲。
扮了個鬼臉，看上去格外頑皮。

　　 「我們見過嗎？
」菲莉絲問它。

　　 「是啊。
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哦。
」妖精嬉皮笑臉地說，「一直看著你，一直看著一切……」

　　 菲莉絲恨不得衝過去，把它從那結晶裡拽出來！

　　 「一切！
你說你看到了一切！
你知道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
你到底是誰！
」菲莉絲急切地追問。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我是誰。
」妖精不緊不慢地說，「能給你看的都給你看了，其它的，你不能看，也看不到。
」妖精無可奈何地攤攤手，「否則。
有人會殺了我。
」

　　 「到底怎麼回事？
誰要殺你？
如果給我看到過去會有殺身之禍，你又為何要給我看那半截子的東西！
果然，剛剛那些都是你放出來的幻像嗎？
」菲莉絲在說出這些話的同時。
腦子裡的思路也逐漸清晰，她意識到了這隻妖精的目的。
「……不，我知道了，你一定有更多的事打算告訴我……你還沒有解釋你因何而等我，告訴我一切吧，如果我真的是你等待的人……」

　　 「你很想知道，你真的很想知道……你很想很想知道嗎？
你想得無法安眠，日日焦慮？
」妖精用纖細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所有的事，這些都是我的秘密，隻有我知道的秘密……當然，我會把它都告訴你，因為，你是解放我的人。
」

　　 菲莉絲聞言一愣。

　　 「是的，你是唯一能解放我的人。
」妖精曖昧地蹭著結晶體壁，「看到這個結晶了嗎？
這並非封印，這是艾露娜的愛，如果沒有它，我大概已無法等到今天，但是，它救了我，而我也遇到了你，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知道你能辦到——因為，你是他的女兒，隻要有你在，他就不敢出現……所以，不要猶豫了，帶我走，隻要你帶我走，我就告訴你一切！
隻要待在你的身邊，他就無法再次囚禁我——我知道的哦，我知道很多事……」

　　 那天真純潔的笑容，彷彿它說的一切都毫無虛假。

　　 但是看到這樣的月光妖精，菲莉絲卻猶豫了，這樣狡猾的月光妖精，她絕對是第一次見。

　　 「你不是一隻普通的妖精。
」迦瑪突然湊了過來，在菲莉絲耳邊說道。

　　 「是啊，弗蘭德的靈魂，我認得你。
」妖精甜膩膩地笑著，「放我出去吧，看看，我是這麼可愛，這麼稀有，我大概是大陸上最後一隻月光妖精了。
難道你們想讓我就此消失嗎？
帶上我吧，你們不會後悔的……」

　　 塞爾維斯沉著臉，望著他們：「你們在說什麼？
我覺得這隻妖精不同尋常，我不喜歡它身上的臭味。
」

　　 「是啊，對於尼爾瓦拉的信徒來說，我身上的確散發著臭味，因為那是生命的芬芳啊。
」妖精陶醉般深吸一口氣，讓它的話語能夠被所有人聽到，它需要更多的支持者，「所以，放我出來吧，你能辦到的。
艾露娜的人間行者，我等你很久了。
」

　　 聽到人間行者這樣的詞，菲莉絲感到很有壓力。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生命魔法師，甚至不會什麼高級的生命魔法，不要用類似於神的代言人之類的稱呼來給我扣帽子，我討厭被人拍馬屁。
」菲莉絲皺著眉頭說。

　　 「嘿嘿嘿，菲莉絲，你太小看自己了，露露很喜歡你，露露喜歡你身上的氣味。
有露露跟著你，你就是艾露娜的代言人。
」妖精臭屁地說，它那諂媚的嘴臉讓菲莉絲感到非常眼熟。
她不由自主瞅了眼迦瑪，迦瑪頓時面露尷尬。

　　 「不要聽它胡說。
」迦瑪立馬把臉一整，正色道。
「這傢夥是有求於你才會這麼客氣，不要忘了我們剛才看到的景象，那種逼真的影像都是它搞出來的。
那不是一般的生靈能夠辦到的！
如果它被放出來，沒人知道它會做什麼事。
聽到它說的話了嗎，封印它的人很可能是梵。
但是現在，毀滅阿萊朵的元兇還沒有確定。
看看它在什麼地方，這隻酷似月光妖精的東西很可能就是罪魁禍首……神棍。
都是不可信任的……」

　　 很少看到迦瑪說得如此一本正經，可惜，菲莉絲不置可否。

　　 「你叫作露露？
」菲莉絲問它。

　　 「是的，你可以叫我露露。
」妖精在結晶體裡面打滾，「隻要用這個結晶觸碰你身上的無色封印，我就可以出來了，是的，就這麼簡單。
」

　　 「然後，你就會告訴我一切？
」菲莉絲含笑問它。

　　 「當然。
」露露笑得甜美而無害，「那種記憶。
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但是我知道你需要它。
」

　　 「那麼，訂契約吧。
」菲莉絲說。
「如果你違約，那麼。
你將失去自由，靈魂為我所奴役，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天，如何？
」

　　 不料，那小傢夥竟然眼眶一紅，哭了起來：「你欺負人，人家剛剛獲得自由，你就要剝奪掉……我等了十二年的自由，你一句話就要奪走，你好狠心！
如果是這樣，那麼，還不如讓我繼續在這裡待著罷了，至少，除了移動不方便，我的靈魂還是自由的！
你走吧，我不要再和你說話！
」

　　 小傢夥果然像負氣一般背過身去，用屁股對著菲莉絲，薄膜一般的翅膀耷拉著，更給它脆弱的身軀平添了幾分落魄和無助。

　　 「十二年……果然，封印你的就是梵……你到底是誰？
」這樣的伎倆菲莉絲自己用慣了，她不吃這一套，她緊盯著它，不客氣地說，「撒嬌也沒用——不說明你的身份，我無法信任你。
」

　　 露露吸了吸鼻子，果然不哭了，看來，自由對它而言，依舊有很大的吸引力。

　　 「好吧，我告訴你。
」露露臉上的嘻嘻哈哈消失了，它微微閉眼，再張開時，眼眸竟透射出彩虹般的璀璨色澤，「雖然說出來很丟臉，但是，我其實就是艾露娜，你信奉的生命女神……」

　　 此話一出，幾個人都大跌眼鏡，塞爾維斯瞪大了眼，瞅著這個巴掌大的小東西，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傳說中的生命女神會是這麼個模樣！
如果這就是艾露娜，那麼，黑暗神尼爾瓦拉的真實形象，又會有多麼令人意外？

　　 而迦瑪，則徹底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他現在根本不用喘氣，但是顯然，他被露露戳中了笑點。
他笑了半天，然後，正兒八經指著小傢夥，嗤之以鼻：「開什麼玩笑，你當我們是三歲孩子嗎？
就憑你，也敢冒充生命女神艾露娜？
我實話告訴你吧，艾露娜，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

　　 菲莉絲難以置信望著迦瑪：「你說什麼，艾露娜不存在？
為什麼這麼說！
」

　　 迦瑪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說：「因為，艾露娜這個名字，根本就是弗蘭德起的！
」

　　 「等等，等一下！
」菲莉絲打斷他，「這不可能，艾露娜是樹精靈的信仰神靈，樹精靈的歷史遠比弗蘭德久遠，艾露娜怎麼可能是弗蘭德命的名？
」

　　 「看來，我該給你補補課了。
」迦瑪得意洋洋說，「樹精靈信仰生命之力有數萬年之久，這一點的確不假，但是，他們原本根本就沒有具體化的信仰神格，或者說，他們沒有信奉某個神靈，他們信奉的是生命之力——源源不絕修養不息的生命之力。
很少有人知道，把擬人化的神格帶給樹精靈的人，正是弗蘭德。
那不過是在一次魔道具的交易之後，弗蘭德和精靈王在下午茶時間隨口提到的東西。
『如果一定要信仰什麼，那麼，就用個女人的名字吧，艾露娜怎麼樣？
』弗蘭德當時說道。
『月之源啊，不錯的名字。
』精靈王那傢夥隨口應允，於是，樹精靈有了一位女性神格的自然之神艾露娜。
」

　　 菲莉絲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你的意思是說，艾露娜，是你們一次戲言創造出來的東西？
」

　　 「何止艾露娜，雷歐也是。
」迦瑪哼哼著，「雷歐，原本是半羊人棲息的村落附近一座山峰的名字，弗蘭德曾經和卡羅那傢夥設計大型元素法陣，然後，提到了信仰的問題。
『散漫的半羊人需要秩序。
』卡羅那樣說，於是，弗蘭德便說了，『那就叫雷歐吧，永遠無法觸及和逾越的山峰，但是，它卻總是默默矗立在那裡，俯視著整個村莊，你無法無視——這就是秩序和規則』……」

　　 「弗蘭德，即便你否定，也無法掩蓋我存在的事實。
」露露抱著胳膊，理直氣壯地說道，「正如你一直否定，卻無法掩蓋你就是弗蘭德的事實一樣！
」

　　 「胡說八道！
」迦瑪近乎咆哮，「我才不是那個蠢貨！
」

　　 露露無視他，用淚光閃動的眼眸，眼巴巴望著菲莉絲。

　　 菲莉絲對它楚楚可憐的樣子選擇了無視，她悠悠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該信誰，但是，如果你真是艾露娜，又為何會被一隻惡魔所封印？
假如你的理由能說服我，我會幫助你的……」

　　 不料，露露紅了眼，氣鼓鼓瞪著菲莉絲：「菲莉絲，你欺負人！
你想誑我說出真相，然後棄我於不顧，我才不會上當！
」旋即，它便開始號啕大哭：「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你信仰的主神？
啊啊啊，我真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