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別作妖(一更)
褚妙畫等人聽得是那摘星台的小農女,俱是一驚。
褚妙書臉色閃過嘲笑:“哦,原來你就是那個趁著淨渡師太犯了舊疾,贏了棋,卻不聲不響地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小農女?
最後還不是輸給了廖姑娘。
”
齊敏小臉微沉,正要說話,葉棠采卻笑道:“那天在摘星台你明明可以贏的,為何卻輸了。
”
褚妙書和褚妙畫一怔。
“你倒看出來了,不是說廖玨瑤是京城女子中棋力第一,什麽第一才女麽?
怎麽你棋力比她高?
”齊敏一臉驚異地看著葉棠采,又見她是個絕色美人,看得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葉棠采垂目,淡笑道:“我從不出門跟人鬥才藝,以前倒跟著女夫子學過琴棋書畫,後來贏了女夫子,就再也沒請人來教習過,我對下棋也是興趣泛泛,就自己看棋譜下著玩,倒不知自己棋力如何。
那天你們下完棋,大家都在討論棋局,我就看了一眼,覺得明明你更勝一籌,卻故意輸給了她。
”
齊敏咯咯一笑:“我們來京城準備春闈,到靜月庵閑逛,淨度這個老尼姑閑著無聊居然邀我下棋,我一路把她殺得片甲不留,那個老尼姑輸了棋,抹不開面子,就裝病喊痛的。
這事雖然瞞得緊,但還是有人知道了,被傳了開去。
那老尼姑一直以棋力著稱,丟不起這個臉,就讓自己的徒弟邀我到摘星台比試。
”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卻輸給了廖姑娘?
”褚妙書卻不信。
齊敏嗤一聲笑了:“人家是首輔千金嘛,我哪敢贏?
”滿是嘲諷。
惠然和秋桔聽著很是唏噓。
她們相信齊敏的話,因為她們相信葉棠采,葉棠采說齊敏比廖玨瑤厲害。
可惜,能贏,卻不能贏。
一個卑賤的小農女,在堂堂首輔千金面前,隻能如此卑躬屈膝。
“呵呵,馬後炮,你就是想找借口而已,輸不起的是你才對。
”褚妙書卻不信,冷笑。
“哼,你愛信不信,我也不用你信!
滾滾滾!
我家風箏不賣你!
”齊敏冷喝道。
“敏敏。
”坐在左邊的溫雅男子喚了一聲,這一聲不高不低,溫溫和和的,卻頗有威嚴。
“哼!
”齊敏撇了撇嘴。
楚憑風寵溺地看著她,無奈地一笑:“來者是客。
”
齊敏隻瞪了褚妙書一眼,便不再看她了。
“給我挑個風箏吧!
”葉棠采笑著說。
“好。
”齊敏往身後的風箏看了看,最後拿下一個來,放到桌上,“要提詩麽?
”
葉棠采隻見那是個青鸞風箏,振翅欲飛的樣子:“你喜歡提什麽就提什麽吧?
”
齊敏想了想就下筆提字。
葉棠采原以為她就算字好,也會是清秀的小楷,不想她下筆就遊龍走鳳,潦潦一筆狂草,煞是好看。
——斂羽先睡作不知,一聲清鳴上九天。
葉棠采瞧著這兩句詩雖然仄平不齊,但念著倒不錯,很是滿意。
“風箏一百文,加上提詩五十文,一共一百五十文。
”齊敏說。
葉棠采接過惠然手中的錢袋,拿出一個銀角子,笑著道:“這詩我很喜歡,多給不用找零。
”
齊敏接過銀角子,喜得眉眼都在笑:“楚哥哥你瞧,這裡有半兩銀子。
”
“你這麽貪財呀!
”楚憑風歎笑著。
葉棠采拿過風箏,惠然和秋桔都爭著要看。
“你們這兩個害人精,又出來害人了!
”這時一個吆喝聲響起。
接著,就見三四個五大三粗漢子猛地衝過來,把齊敏和楚憑風的桌子嘩啦一聲掀翻在地。
“啊——”葉棠采幾人嚇得驚叫一聲,後退幾步。
“究竟怎麽回事?
”周圍的百姓見這邊鬧事,都圍了過來。
“你們這些混帳,又過來鬧事!
”齊敏怒喝一聲。
“誰鬧事?
若不是你們害人,誰願意鬧事?
”一名二十多歲的村婦哭著衝出來。
這少婦面黃肌瘦的,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上面還打著好些補丁,一看就知道是貧苦人家的媳婦。
“害人精!
害人精!
”這村婦哭得可憐,聲嘶力竭的樣子。
百姓們便覺得可憐,其中一個圍觀的婦人道:“這位小娘子,不知發生何事?
”
那村婦便嗚嗚地哭著:“半個月前這二人在城西賣風箏,我家四妞嚷著要買,我就買了一個給她,不想那風箏居然把我家四妞給扯到了半空,摔得半死不活的,現在還下不了床!
”
“哎呀,真可憐。
”周圍的百姓指指點點來。
“你又在胡說!
”齊敏氣得臉色鐵青:“跟本沒有證據證明你家四妞怎麽摔著的。
”
“你還不認!
”那村婦道:“連官府都判你們害的。
”
“判了也賠你銀子了,足足三十兩銀!
”
“我不管,反正我四妞不好,你們別想好過。
”
“你有種就讓我們去瞧瞧,看你家丫頭好了沒有?
”齊敏怒吼。
那村婦臉色一變,卻尖叫道:“誰知道你們會如何害人的!
反正我家四妞不好,你們別想好過!
”
那村婦嘶叫著衝過去,對著掛起來的風箏一陣打砸。
她身後的漢子幫著上前毀東西。
“你——”齊敏尖叫一聲。
“敏敏。
”楚憑風卻拍了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齊敏隻得鐵青著臉,看著他們打砸,直到把所有風箏都毀得稀巴爛,那村婦才與幾個漢子離開。
周圍的百姓指指點起來,齊敏和楚憑風隻得沉著臉默默收拾能補回來的東西。
“你們怎麽了?
”葉棠采湊過來,皺著眉頭道:“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
“可不是嘛!
”齊敏把手中一個半爛的蝴蝶風箏往地上一扔,劈裡啪啦地開罵:“以前我們一直擺攤擺得好好的,半個月前,這婦人突然拉著個孩子跑來買風箏,第二天就抱著摔得頭破血流的孩子過來,說我的風箏把孩子扯到半空給摔的。
我瞧著那孩子挺可憐的,陪了十兩銀子,那婦人不願意,告到官裡,我們說怎麽一口咬定是我們的風箏把人帶起的,那婦人拿不出證據,一味地哭,最後那府尹居然判我們的責任。
讓我們賠三十兩,否則就坐牢。
我們隻得又賠了三十兩。
本想破敗擋災,不想,這婦人三天兩頭地帶著人來鬧,來打砸,害得我們生意都做不來。
我們隻得去告官,官府居然說我們有錯在先,不管不顧。
有個衙差跟我們是同鄉,悄悄告訴我們,是上面某個權貴在整我們。
”
葉棠采墨眉深深地皺起:“你們最近可招惹過什麽人?
”
齊敏譏諷地一笑:“除了去摘星台下那一局棋,我還乾過什麽?
”
說著便低著頭繼續收拾。
楚憑風一張溫和的俊臉毫無表情的,也默默地收拾著。
“秋桔,你幫一幫齊姑娘收拾東西。
”說著朝齊敏微微一笑:“齊姑娘,後會有期。
”
齊敏一怔,葉棠采已經轉身離開。
“小嫂嫂,咱們回碧水樓沒有?
”褚妙畫說。
葉棠采想了想才說:“先去真味樓。
”
“為什麽要去真味樓?
”褚妙畫不解。
“每年端午,我們靖安侯府都會在真味樓看龍舟的。
”葉棠采說,“我去跟我娘和祖父母打一聲招呼。
”
褚妙畫噢了一聲,點了點頭。
褚妙書卻說:“怎麽葉大公子不跟著家人在真味樓,反而另約在碧水樓?
”
葉棠采眼裡閃過冷笑,卻說:“誰知道呢。
”
昨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裡是靠近天水河看龍舟的地方,一排排酒樓都並列開在那裡。
幾人很快就來到了真味樓。
走進大堂,小二就上前問好:“幾位姑娘,不知可有訂房?
”
“有,秋葉房,靖安侯府。
”家裡每年都會提前訂好這個房間。
“好,姑娘請上樓。
”小二殷勤地領著人上樓。
葉棠采卻回身對褚妙書和褚妙畫說:“你們在這裡等一等我,我有要事跟我祖父說。
”
褚妙書有些不高興,有什麽她不能聽的?
褚妙畫卻已經點頭:“好,我們在這裡等小嫂嫂。
”
葉棠采微微一笑,就跟著小二上樓,小二敲響秋葉房的門,然後有個嬤嬤開門,卻是苗氏身邊的錢嬤嬤。
錢嬤嬤看到葉棠采便是一怔:“大姑奶奶。
”
“錢嬤嬤,我過來給祖父和祖母請安問好。
”葉棠采笑道。
“好好,請進。
”錢嬤嬤連忙把人迎進來。
葉棠采走進包間。
靖安侯府所有主子都在這裡看龍舟,除了出嫁的葉梨采、葉承德和葉筠。
望江的八扇雕花窗戶大開,幾張長長的桌案擺在窗下,葉家眾人正坐在那裡喝酒聊天。
“祖父、祖母。
”葉棠采走了進來。
“呀,棠姐兒來了!
”葉玲嬌回過頭來。
溫氏站起來,走過去拉著葉棠采的手,笑著:“你怎麽來了?
我還以為你家裡有活動,所以沒叫你。
”
葉棠采點頭,“是啊,我家裡也有好玩的。
”
孫氏在唇角勾起譏諷的笑:“唷,都有好玩的呀?
是不是也來看龍舟了?
不知大姑奶奶訂的是哪一間酒樓?
”
她可不信褚家能訂到房間。
溫氏瞪孫氏一眼,無恥,又踩她的女兒。
以褚家的的實力,在天水河旁跟本就訂不到好的房間,若跟百姓站在河邊或橋上看,又顯得掉價,所以褚家沒有組織一起看龍舟,要看就自己出來玩。
葉棠采說:“我們家的節目就是在家裡吃粽子,簡單得很。
我公公婆婆喜靜,所以不過來。
就讓我帶著兩個小姑子出來玩。
”
孫氏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鄙視褚家窮,笑著接一句:“唷,還真簡單呀!
大姑奶奶倒是好主意,訂不到房間,就帶著小姑子來蹭娘家。
”
葉棠采笑眯眯地道:“是啊,我家簡單得很,哪像二叔二嬸這麽多活動,在這裡看著龍舟,在外面又鬧一出欺壓百姓。
”
“你胡說什麽?
”孫氏臉上一黑,她還沒反應過來。
葉鶴文與苗氏等人望了過來,葉鶴文皺著眉:“大丫頭,你在胡說什麽?
”
“祖父,今兒個我帶著小姑子在外面閑逛,不想,卻碰到一個風箏攤位被打砸,聽說已經被搗亂了半個月之久。
”
然後一五一十地把齊敏被權貴欺壓的事情。
孫氏和葉承新聽著這才臉色變了變。
葉玲嬌說:“衙差對那個小販說,是有權貴故意針對他們?
是誰呀?
不會是二哥二嫂吧?
”
“你、你胡說什麽?
我們吃飽撐著要去幹這種事嗎?
”孫氏結結巴巴地說。
“那個小攤販,就是上個月在摘星台鬥棋的小農女。
二叔二嬸壓了一萬多兩銀子買她贏,結果她輸了。
”葉棠采冷笑道。
孫氏和葉承德眼皮直跳,恨得咬牙切齒的。
的確,找人給齊敏搗亂的就是他們。
當初輸光家當,那簡直是剜他們的肉,放他們的血啊!
他們早就想報復的了。
他們最恨的人,就要數那個簡思同了,就是因為信了他,他們才會賠了個清光!
但簡思同是淮陽侯府的嫡出六公子,他們不敢報復,於是,隻好挑軟柿子捏,就把怒火全都發洩在那個輸棋的小農女齊敏身上。
但那段時間他們被葉梨采的嫁妝和婚事折騰得焦頭爛額,直到葉梨采出嫁後,他們才騰出空來報復齊敏。
他們先找來一個潑辣貪錢的村婦,買了風箏就誣陷齊敏,然後見官。
他們給府尹打了招呼,讓整治齊敏。
他們雖然是靖安侯府的庶房,但現在卻是大理寺卿的正經親家,而那個小農女出身低賤,又毫無背景,府尹自然願意賣他們這個人情。
“你、你別血口噴人!
”孫氏怒道。
“祖父。
”葉棠采望向葉鶴文。
葉鶴文眼皮跳了跳。
這件事,若換了是他,他也會報復回去,老二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那也不過是個低賤的小農女而已,教訓教訓,出一出氣又如何。
但現在孫女居然這樣大喇喇地捅了出來,搬到了明面上,他若不管,倒顯得他是非不分了。
葉鶴文暗惱葉棠采瞎管閑事,想了想,隻道:“大丫頭你怎了?
怎麽沒證沒據就懷疑自己二叔二嬸了?
”
溫氏暗地裡拉了拉葉棠采,給她使眼色。
葉棠采笑了笑:“我隻是來問一下而已,畢竟這關乎咱們靖安侯府的名聲!
今兒個我瞧著,齊姑娘性子剛烈,再鬧下去,說不定出人命了。
到時,全京城都知道二叔輸掉二妹嫁妝之事。
好不容易嫁妝滾石頭的事情才丟淡了,一鬧……百姓們又得再笑上幾天了,呵呵。
”
葉鶴文臉色一變。
葉承新青著臉:“都說了,不、不是我乾的。
”
葉棠采也不跟他吵,笑著福禮:“哦,不是啊!
既然是誤會,那侄女在這裡給二叔二嬸賠不是。
”
葉承新和孫氏鐵青著臉,一聲不吭。
“祖父祖母,娘,我的兩個小姑子還在下面等我,我先走了。
”葉棠采說。
“好,你回去吧!
”苗氏道。
葉棠采行了禮,就轉身離去。
直到她出了屋,葉鶴文才橫了孫氏和葉承新一眼:“別作妖!
”
孫氏乾笑兩聲:“都是誤會,誤會而已。
”便不敢作聲了。
夫妻二人心裡恨得要死,但現在捅了出來,他們哪裡敢再欺壓齊敏。
……
褚妙書和褚妙畫坐在大堂的一張桌前,等得很是不耐煩。
褚妙書說:“她去跟娘家人打招呼,咱們就這樣見不得人麽?
都不願意帶上去?
”
褚妙畫皺著眉,給葉棠采說好話:“可能是有什麽私密話要說。
”
褚妙書抿了抿唇,想著自己的婚事還得溫氏幫襯,便不說什麽。
“小嫂嫂。
”褚妙畫擡起頭,見葉棠采走下樓。
“讓你們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葉棠采說,“有些要緊的事情跟祖父說,所以才沒叫你們上去,否則又要行禮又要介紹人倒麻煩,下次我祖母小壽宴,你們到靖安侯府來,才好正經見見。
”
褚妙書心裡才好受一些。
褚妙畫急道:“現在已經巳時三刻了,小嫂嫂,咱們快走吧!
”
“好。
”
三人便出了真味樓。
真味樓與碧水樓隔了四五間酒樓食肆,幾人走了一小會就到了。
正看到葉筠站在碧水樓門前張望,看到她,便招手:“妹妹,你們這麽久才來?
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
葉棠采笑著上前:“才沒有,不過是去跟祖父祖母打聲招呼而已。
”
葉筠撓了撓頭。
葉棠采卻突然笑著說:“咱們年年端午都來真味樓看龍舟,但自從哥哥搬出外院之後,年年缺席。
我以前問哥哥,哥哥說要跟同窗一起,咦,怎麽不見哥哥的同窗。
”
葉筠臉就僵了僵,訕訕笑著:“我沒跟同窗在一起……是跟爹在一起……”
“那就是跟你的婷姨在一起咯?
”葉棠采挑眉,她早就猜到了。
身後的惠然沉了臉:“大公子放著太太不陪著,反倒陪一個外人?
”
葉筠冷掃惠然一眼,隻對葉棠采說:“娘有你和三妹妹陪著,也跟祖父祖母和小姑在一起,一大家子的人,也不缺我這一個吧?
婷姨卻隻得瑞弟,熱熱鬧鬧的端午節,孤零零的,多可憐……我和爹就來這裡陪她們一起看龍舟。
”
想了想,便皺著眉:“我就是想著,妹妹現在嫁到了褚家,該難訂到房間,想著你也孤零零的,所以才約你一起,這樣大家做伴兒。
”
現在她嫁了個庶子,也該更能體會婷姨和瑞弟的感覺。
葉棠采眼裡閃過冷意,點頭:“那走吧!
”
誰怕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