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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春》366.第366章 看來有些事也該攤牌了

盛世春 青銅穗 4182 2024-07-04 14:54

  “你說的‘你們舍棄’,是包括我嗎?
”皇後道,“你認為,當年的事情我也有份參與。

  “難道不是嗎?
”楊奕轉過身來,“如果不是你們商量行事,我怎麽會剛好就步入了他的坑中?

  “當然不是!
”皇後斷然否認,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兒子,“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你僅僅憑借猜測,就認定了我是那樣的母親嗎?

  母子倆之間的距離僅僅隔著一道門檻,楊奕能夠十分清楚地看清楚她的面容和神情,他注視片刻,說道:“也不全都是我的猜測。
如果我說,老三也這麽跟我說過呢?

  “老三?

  皇後愣住了,“你是說你的弟弟?
你是說昕兒?
……你見過他?

  暮色染黑了楊奕的眼眸:“當然見過了。
七年前我就已經見過。

  皇後臉上布滿了震驚:“這是怎麽回事?
為何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
他又是怎麽見到你的?
……”

  傅真在院門口站著,透過牆頭上的鏤花窗,正好能看到屋裡的母子倆。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身子還沒轉過來,裴夫人已經拉著她給轉了半個圈:

  “真兒!
這是怎麽回事?
裡面那位真的是皇長子?
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面前不止裴夫人,就連裴昱也過來了,二人也不知跑得多快,竟然還有些氣喘。

  傅真知道已經瞞不住他們了,到了此時也沒打算再瞞下去,再說先前楊奕二話不說答應來裴家,便相當於也打算露出身份了,於是鄭重點頭道:“沒錯,你們猜對了,這就是皇長子。

  說完她挽著裴夫人的胳膊,示意二人跟她走到旁側,然後便開始說起了來龍去脈。

  就在裴昱和夫人聽得目瞪口呆之時,院子裡頭的皇後也已經震驚得渾身緊繃了!

  “他為什麽要撒這樣的謊?
他真的都是這麽跟你說的?
他到底是怎麽敢的?

  “千真萬確。
”楊奕道,“你若是不相信,自然也可以回去向他求證。

  皇後佝僂著的身子漸漸抻直了,她緩緩地長吸一口氣,雙手緊緊地互握著,半日後說道:“他才十八歲,這麽多年也一直未曾親近過朝堂,他怎麽會有這麽深的城府?
難道我真是白養他了?

  她喃喃的聲音在靜謐的廊簷下也格外清晰,楊奕望著她:“他從小到大都在您的身邊,比起分別這麽久的我這一面之詞,您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既然您說當年湖州之事確實沒有參與,那他撒下這樣的謊,必然有其目的,我隻不過說出我所知道的事實,您如何待之,悉聽尊便。

  皇後回望著他:“你一定要這樣跟母親說話嗎?
……奕兒,不管你是否相信,哪怕是讓我自己出去當誘餌,都絕對不會同意讓你去!

  “但我知道,你怨我也是應該的。
作為母親,你當時年僅十歲,我對你本來就有照護之責。
是我失職了。

  說到這裡她哽咽一下,又打量起他來:“跟我說說你這些年的過往吧。
我想聽。

  楊奕略略轉過去,任他再克制自己,也抑製不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有什麽好說的,不管經歷什麽樣的過往,我如今都還好好的,這就夠了。

  “既然你不肯說,那你,又為什麽會來這一趟呢?

  楊奕深吸氣,他擡頭望著牆上的掛畫,兩隻拳頭攥緊又攥緊,然後咬緊牙關把身子轉回來:“真兒那丫頭說您突發疾病,我信以為真,被她誑了過來。

  皇後聲音愈發軟了:“那你為何聽到我突發疾病,就要過來?

  楊奕抿唇不語。

  皇後含淚揚唇:“你心裡其實還惦記著母親的是不是?
你心裡有怨,但還是沒有相信,母親真的會那樣對你的是不是?

  楊奕緊握著的雙拳已經發白。

  皇後跨過了門檻,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仰首望著他:“當初是我不該放你出去迎敵。
這些年我沒有一日不後悔。
如今我還能再見到你,這是上天在體恤我。
你,能不能原諒母親?

  楊奕背過了身子,垂下頭去,擡手擦了一把眼睛:“既然不是你,既然你沒有參與他的決策,又何必祈求我的原諒?

  說到這裡,他頂著淚眼轉過來,提袍跪到了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孩兒不孝,拜見母親。

  皇後再也忍不住,雙膝一屈也蹲了下去,一把將他攬在了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是我讓你受苦了!
是我讓你受苦了!

  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一個歷經坎坷的皇子,彼此都不是扭捏之人,這雙分散多年的母子終於再也沒有了隔閡。

  院子外頭的裴家老少三人凝視著這一幕,長久之後才默默的歎出一口氣,轉過身來。

  “謝天謝地,他們終於把誤會解開了。

  裴夫人拭了拭眼眶,感慨道。

  裴昱凝重地徘徊了幾步,最後停下來:“當年湖州的事情我並不清楚,皇上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定也是身不由己。

  “你們男人總有理由!
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保不住,還好意思說身不由己!
”裴夫人毫不留情的數落起他來,“這種事情要是你乾的,我非剁了你不可!

  裴昱被罵的無言以對,看了一眼旁邊的傅真,一個勁兒的給夫人打眼色:“你可別瞎說,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傅真咳嗽了兩聲:“我去看看廚下備好菜了沒有?

  說完趕緊溜了。

  直到看不見她的人影,裴昱才松了口氣,埋怨起夫人道:“當著兒媳婦的面,你多少給我留點面子,怎麽說罵就罵起來?

  裴夫人冷哼:“天下烏鴉一般黑!
皇上做出那種事,害得他們母子分開這麽多年,皇後但凡要是柔弱一些,根本就挨不到如今跟孩子重逢!
你還給他開脫,我不罵你罵誰?

  裴昱急得攤手:“我不就才說了一句嘛!

  “一句也不該說!
”裴夫人手指頭戳著他的胸口:“我告訴你,娘娘和皇長子都信任咱們,這個事情咱們一定得幫!
我們一定要讓皇長子認祖歸宗,讓他們母子能夠朝夕相見,長久相伴!

  “你先別急呀,”裴昱連忙安撫,“這事還得問問皇長子的意見,你剛才沒聽到真兒那丫頭說嗎?
人家心裡有坎,過不去,咱們還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那你就想辦法!
”裴夫人道,“別什麽事兒都攤給兒子媳婦,他們成親都多久了,兒媳婦還沒懷上呢,你還想抱孫子不想抱?
不趕緊讓他們把生米煮成熟飯,將來兒媳婦都要跑了!

  裴昱硬著頭皮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先等娘娘他們出來,看看什麽情況再說。

  裴夫人這才瞥了他一眼,不再作聲了。

  院裡頭母子倆已經平複下來,楊奕把皇後摻到了椅子上。

  皇後拉著他不肯撒手,將他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看著看著哭起來,淚水模糊的視線,又擦一把,接著看,仿佛要在此刻把過往二十多年錯失了的時光一口氣補回來。

  原先縈繞在楊奕身上的那股冷肅與疏離已然不見,他任由皇後撫著他的臉,同時他也在打量蒼老的母親。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若還不願意說,也沒關系,我知道回顧一遍,就等於揭一遍瘡疤。

  “我們就說現在,就說這一次——你是怎麽想到要向寧家亮出身份來的呢?

  楊奕沉氣:“我猜想那丫頭已經把什麽都告訴你了。
我之所以露面,是因為東茲被大月餘孽盯上了,而且很可能又要有戰爭。

  “我雖然不願意與宮闈和朝廷扯上關系,可我仍然是大周的子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場戰爭又波及到大周,我們的百姓太苦了,他們需要安寧,需要休養生息。

  “所以我直接找到了真姐兒,我在營盤鎮上被大月人追蹤,正好看到了她勇敢機警,加上她是寧老先生的外孫女,又是敏之的媳婦兒,這件事情找到她們是再合適不過。

  皇後點頭,滿眼都是欣慰:“我的兒子真是出息,考慮的這麽周到,更難得的是你還有一腔忠肝義膽,不愧是我們楊家的子弟。

  聽到末尾這句話,楊奕抿唇看向了地下,片刻後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一定非得姓楊。

  “奕兒住嘴。
”皇後溫柔的阻止了他,“湖州的事情,我到現在也沒有原諒你父親,但是,但是拋開這件事來說,他對天下對大周總歸是有功勞的,咱們不必非要如此說話。

  楊奕深吸氣:“我若真還有這般任性,便早已經不再姓楊了。
但若想讓我認回他,確是萬萬不可能。

  皇後緊握著他的雙手,憐惜地點著頭:“我知道,我懂得你。
我也絕不會勉強你。
你在寧家住的還習慣嗎?
長時間打擾人家恐怕不好,明日我讓人在城中置間宅子與你居住可好?
你就不要離開了,我也老了,不定什麽時候就倒下了,如果你能留下來,我怎麽著也還能撐著與你見上幾面。

  楊奕含淚道:“好好的,你又何必說這種話?
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怪您,您懷胎十月生下我,受了那許多苦,這情份與那人本就不能比。
您就算當真那樣待我,我也總會惦記您的。

  皇後笑著哭起來:“母親難得你這句話,便是即刻死也心甘。
慚愧的卻是我想要再多疼疼你,補償你,恐怕也有限了。

  “如今就已經很好。
”楊奕到底是錚錚男兒,很快穩住了情緒,“我暫時不會離開,敏之那邊或許還有用得著我之處。
但你也不必再為我操勞,我在寧家住著十分自在。
寧家大姐待我很好,一切都安排的很周到。

  “寧家可真是我們的貴人。
”皇後感慨道,“先是寧泊池,後又是他的女兒和外孫女——你可知道如果不是真兒那丫頭挑頭揭開了白玉胡同案,我和你父親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說到這裡,她伸手把頭上的釵環和腕上的鐲子,還有腰上壓裙的玉佩都摘了下來,一股腦兒塞了給他:“母親老了,出來的時候竟然也沒想著給你帶點什麽,這些你先拿著。

  “你拿去找個稱心的宅子,想來用來付定金總是夠了,明日我就讓人把銀兩送來給你。
我還是要給你置個住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能居無定所呢?

  “哦,對了,你娶親了嗎?

  楊奕垂首望著掌間還帶著皇後體溫的首飾,凝淚道:“兒子這些年顛沛流離,四海為家,不敢耽誤他人。

  皇後眼裡又閃過一絲心疼:“不要緊,從前是沒有娘在身邊替你張羅,從今以後你有娘,這些都由娘來安排。

  “母親……”

  “好了!

  皇後拭拭眼淚站起來,“我該回宮了,那邊廂還有事情等著我去辦。
你要聽母親的話,趕緊找住的地方,不要讓母親擔心。

  “你大可放心,你不想你父親知道,我一定是不會告訴他的。

  楊奕眼望著地下,片刻後長吸氣,起身點點頭:“兒子會盡量聽從。
但您,您不多留會兒麽?

  “不了,來日方長。
”皇後透過門口望著宮廷的方向,眼底劃過去一絲凜然,“所有阻擋我們母子相見的人,我都會要找他算帳。
有些事情是到攤牌的時候了。

  楊奕詫異:“母親此言何意?

  皇後拍拍他的手背:“這些事情你不要管。
國事要緊,你就先好好的配合敏之他們處理關外兩邦之事,這才是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你,應該去做的事情。

  楊奕抿唇默語,片刻後才緩緩點頭。

  皇後解下來他的劍穗,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番後說道:“你沒有說謊,你果然還惦記著母親的。

  她攥緊手裡的劍穗,深深看他一眼後說道:“這個給我了。
隔著我再來看你。

  說完她便利落的轉身步出那門檻。

  這果斷的樣子,還是當年跟隨大軍東奔西走的那個堅韌而無畏的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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