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姐,我們是不是見過?
”蘇幸兒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傅真道:“夫人何出此言?
”
“我覺得你很像我的……”蘇幸兒話到嘴邊戛然止住,雖然心中疑雲甚濃,但直接將一個大好青春的姑娘去比做過世的親人,顯得有些冒犯。
她改口道:“我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
“不知夫人這位朋友何在?
”
蘇幸兒頓了下,到底歎了一口氣說道:“她已經不在人世。
”
傅真笑了一下。
“我與大將軍早前見過面,不知這件事大將軍可曾告訴過夫人?
”
“他說過。
莫非有什麽不妥?
”
“那大將軍必定也說過,他覺得我身上有許多疑點咯?
”
這就讓蘇幸兒不知如何開口了。
這些事情梁郴的確跟她說過,但她總不好意思當著人家的面承認這回事吧?
那不是顯得他們很沒有教養?
一看傅真還在等著她的回答,她便強笑著扯了扯嘴角:“外子對傅小姐的評價還是很高的,他說你豪爽豁達,雖然是個文官家的小姐,可一點也不扭捏,唯獨就是不明白傅小姐怎麽會武功?
”
傅真道:“那夫人想知道嗎?
”
蘇幸兒當然想。
她還背負著梁郴的囑托呢,但她可不能直接承認。
“我倒是覺得傅小姐與我們梁家頗為有緣,感覺就像我們家一位老朋友。
”
傅真又笑了下。
蘇幸兒道:“你笑什麽?
”
傅真忽然望著她道:“我聽說當年梁家姑小姐遇難的時候渾身都燒焦了,我也聽說為她收屍的正是大將軍夫人你。
你當時害怕嗎?
”
傅真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絲毫收斂,活脫脫就是當年與蘇幸兒兒日常聊天的模樣。
她從小到大不拘小節,骨子裡早養就了幾分男兒氣,因而哪怕就是隨意聊天,一般人也能感覺到無形壓迫感。
以她如今的身份如此跟蘇幸兒說話,當然是很不敬的。
但此時此刻這份不敬反而成為最不值得在意的一點!
因為她提到了梁寧,還因為她用的是這樣的語氣!
“那是我的親人,我怎麽可能害怕?
但你突然提這個做什麽?
”蘇幸兒睜大了眼睛,“傅小姐跟我家小姑姑,莫非有什麽關系?
!
”
傅真又笑了一下,閑閑地一轉身,朝前方走去。
到了院中的石桌那邊,她突然停下來,然後轉身比出了四根指頭:“四隻王八!
”
蘇幸兒先是一愣,隨後瞪大眼:“八隻烏鴉?
!
”
傅真腳踏著面前石凳,再比出兩個手指頭來:“兩個黃鸝鳴翠柳!
”
蘇幸兒眼睛嘴巴全都睜大了!
滿身珠翠的她竟然跳了起來!
一個箭步衝到了石桌這邊,兩手壓在了桌沿上:“一蓑煙雨任平生?
!
”
傅真再道:“瞎子摸象!
”
“永平裝蒜!
”
蘇幸兒渾身顫抖,然後快速繞過石桌,一把抓住了傅真兩隻胳膊!
她兩隻眼睛像是雷電一般掃射在傅真的臉上身上,然後顫聲道:“我要是生個女兒該叫什麽?
!
……”
傅真道:“‘梁纓’啊!
簪纓世族的纓。
”
“那我小姑姑常年壓在枕頭底下的是什麽?
”
傅真忽然揪緊了眼睛鼻子嘴。
蘇幸兒兩隻手越掐越緊:“你快說啊!
”
傅真道:“我說不出口……”
“你還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
”蘇幸兒忽然跳起來捶了一下她的胳膊,“那平陽笑笑生寫的話本子就數你收集得最全!
“我及笄那時盼星星,盼月亮,天天猜想你會送我什麽,結果沒有釵環首飾,也沒有琴棋書畫,你就送了我一整套《西廂夜話》!
……”
蘇幸兒說到這裡,忽地笑了一下,然後眼淚已經飆了出來。
剛才她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隻有她和梁寧彼此才懂得的暗號,烏龜和烏鴉是蘇幸兒才住到梁家來那會兒,梁寧帶她乾過的第一件“壞事兒”。
學堂裡的夫子是個勢利眼,梁寧趁他睡著後,偷偷在他背上畫了八隻烏鴉,蘇幸兒則跟在她後頭畫了四隻烏龜。
亂七八糟的詩句是他們在課堂上應付夫子的功課。
說“永平裝蒜”,則是她們倆小時候智鬥永平時的其中一個典故!
……
這裡頭每一樁每一件都是無可替代的回憶,也都是她們誓死不會跟第二個人說出來的秘密!
……
“死鬼,你還知道回來啊!
”蘇幸兒淌著眼淚又錘了她一拳:“當初說好了,我生孩子你來帶!
結果卻把瑄哥兒丟給我一個人!
”
傅真捂住被錘的肩膀,心裡也是氣血翻騰。
但如今她卻更加感到吃驚:“你怎麽這麽彪悍了?
”
當年蘇幸兒多麽溫婉賢淑,在梁家住的那段時間,簡直就是梁家用來挽回形象的門面啊!
這母老虎是怎回事?
“換成你一個人帶六年熊孩子你試試看?
!
”
蘇幸兒一點不留情的懟著她,擦了把眼睛。
待看清眼前完全不同容貌的傅真,她這才收回理智,遲疑道:“你,你真是她?
”
傅真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她道:“你說呢?
”
蘇幸兒搖頭:“這沒有道理……”
“那你信我是個好人嗎?
”傅真深深道,“面對一個被自己丈夫質疑的人,你能給予我幾分信任?
”
蘇幸兒攥住雙手,心裡頭跟烙餅似的。
閉上眼睛她能有十成十的信任!
可是一看到這張陌生的臉,她就迷糊了!
傅真歎氣:“說來話長。
我本來是想借這個機會對你和盤托出的,但我沒想到裴家小五也會來!
“那小子早前已經挑撥了我和你丈夫,我怕他壞事,不得不防著他點兒。
若你信我,那眼下且不要聲張。
“有什麽想知道的,回去後可以去找郅兒。
”
在梁郅回京之前,傅真的確很希望裴瞻能相信她就是梁寧,但這家夥油鹽不進,死活不信她。
如今她已經拿下了梁郅,蘇幸兒也已經見到了,那她就根本沒必要再讓裴瞻知道她是誰!
不但不能讓他知道,最好還捂著!
蘇幸兒聽到這聲“郅兒”,面肌又是一抖……
但她們掉隊這麽久,院門外已經有程家的下人找過來了。
這本我想開心地寫。
如果恰巧你看的也很開心,那真是太好了,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