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陰山關事(4)
吳家信奉流血不流淚,吳永這一代因為隻有他一個男丁,被女眷寵著的時候是真寵,被操練的時候也是真的往死裡操練。
知道自己被算計的時候他滿心憤怒,替自己也替吳家不值,所以他明知道有些事情在發生卻當作看不到,明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卻滿腔快意。
可這一刻,他覺得有些擡不起頭來,不是認為自己錯了,而是為一個男人的胸襟,他被比到塵埃裡去了。
顧晏惜起身往門邊走去,吳永下意識的喊,「世子!
」
顧晏惜不理會他,打開門舉起手打了個手勢,不一會芍葯出現在門外。
「去給他看看。
」
芍葯沒有戴帷帽,大晚上的看到這樣一張臉恐怕誰都要嚇一跳,吳永是個正常人,他也嚇得後退一步,很快他又鎮定下來,上前走了幾步在桌邊坐下,並伸出手,「麻煩大夫了。
」
芍葯本來也不在乎吳永是個什麼態度,可他後面的舉動還是讓她小小的開心了一下,在另一邊坐下搭上他的手腕。
片刻後,芍葯讓他換一隻手,仔細診過後她皺著眉頭沒有出聲。
她的態度反倒讓吳永心裡生出希望來,「有什麼話大夫直說便是,我受得住。
」
芍葯真就直說了,「吳將軍最近房事可順利?
」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個關係到面子的大問題,更何況還是由一個女人問出來,一時間吳永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求救似的看向世子。
顧晏惜抱胸而立,「她是大夫。
」
吳永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之前並沒有問題,大概在兩個月前突然就……就有點力不從心。
」
芍葯點點頭,「不知道吳將軍的鼠蹊部可有兩條很細的黑線?
」
吳永一愣,搖頭,「平時不曾留意。
」
「那就請吳將軍現在去看看,如果有,基本就可以確診了。
」
一聽可以確診,吳永什麼都顧不上了,丟點臉總好過丟了命。
屏風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聲,顧晏惜看著芍葯撐著頭百無聊賴的看著燈的模樣無奈搖頭,換成別的女人怕是早就羞得不敢見人了,她倒好,坦蕩的反倒讓別人不好意思。
不一會吳永就快步走了出來,氣息有些急,「有,兩邊各有一條,很細,很長。
」
眼看著就要長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要不是大夫提醒,大冬天的他怎麼可能發現身上多了兩條看著就不是好事的黑線!
「那就沒錯了。
」芍葯擡頭看向世子,「是中毒。
」
「能解?
」
「能,就是有點麻煩。
」芍葯苦惱的撓頭,「這種毒叫黑蛛絲,解毒的時候同樣需要下的那味毒做引子,不然解不開,能聯繫上師傅嗎?
我記得這毒是師傅調製出來的。
」
顧晏惜當然不會把芍葯的話解讀成這毒是她師傅下的,點點頭道:「我給他去信。
」
「問問他這毒他給了誰,我以前問他要他都沒給我,說太陰損,可他卻給了別人,哼。
」
「到時候你可以當面問他。
」
「那更好,不過你得快點讓他來,吳將軍最多再撐一個月。
」
顧晏惜看了吳永一眼,看著不像是隻能活一個月的樣子。
「我說的一個月不是指性命之憂,他再活半年沒有問題,我說的一個月是說他要是不能在一個月內解了毒,他的子孫袋就沒用了。
」
「……」
顧晏惜揉揉眉心,有點不知道怎麼告訴芍葯女人不能這麼直接,就算要說也要小聲點,沒看吳永那臉都不能要了?
「師傅說這毒最陰損的地方就在這裡,他會讓男人漸漸不行,要是四個月內沒能解了毒,就算以後解了毒留下命來那話兒也……」
「好了。
」顧晏惜打斷她,他知道該找誰算帳了,「有沒有辦法能緩一緩?
你師傅去了西邊的山脈裡尋一味藥,一個月內未必能趕過來。
」
被截了話頭的芍葯不是很開心,慢吞吞的道:「我的金針渡穴可以讓毒性緩下來。
」
「給他用。
」
「可是花花呆個幾天就要回去了,我想跟她一起回去。
」
顧晏惜沉默片刻,就在芍葯快撐不住要點頭應下時就聽到他道:「當年這個關口是吳家拼著死了大半的男人守住的,大慶建國多少年吳家就在這裡紮根了多少年,傳到現在吳家男丁隻剩一個吳永,芍葯,他們守的是我們顧家的江山,我們有責任不讓吳家絕了後。
」
「所以我真的姓顧是嗎?
」
「既然選擇了遺忘就不要糾結那些過往,那並不是能讓人愉悅的事。
」
芍葯咧嘴一笑,「我隻要知道晏哥是我哥哥,夢裡那個漂亮的女人是我娘親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不就是每天來施一次針嗎?
我應了。
」
顧晏惜站著,芍葯坐著,這個姿勢很方便摸摸頭,顧晏惜也真的摸了,這些年來頭一次這麼親暱,芍葯先是愣了愣,旋即瞇起眼睛笑了,晏哥真的是她的哥哥呢!
傷痕遍佈的臉笑起來並不怎麼好看,可不知怎的,吳永就是覺得這張臉一點都不醜了,尤其是那雙眼睛,乾乾淨淨的,漂亮極了。
芍葯突然轉頭看他,「你這個月就不要想著行房了,毒會發作得更快的。
」
吳永連連咳嗽,給自己辯解道:「大夫,我沒有想。
」
「沒想就好,也讓你那些妻妾離遠些,中毒了就要安份些,看得見吃不著會讓你更加心浮氣躁,對身體不好。
」
吳永哭笑不得,這話可要怎麼接下去,要是他剛才沒聽錯這分明是個郡主,還是得了世子認可帶在身邊的郡主,他不想活了才順著這話說下去。
顧晏惜覺得他該和花芷好好提一提,讓她教一教芍葯什麼話是女兒家說得的什麼話是說不得的,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麼口無遮攔!
吳永的情況是不能被外人和有心人知曉的,約好明晚再來兩人便回了客棧,芍葯悄悄進屋,看花花睡得身都沒翻一個放鬆的拍了拍胸口,可一想到要和花花分開至少一個月她就覺得今晚要睡不著了。
很快,安靜的客房內呼嚕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