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的債主足有十幾個,各自再帶著手下小弟,近百號人圍在寧家門口吵個不停。
寧耀輝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又怕丟醜,隻能先讓管家把人放進家門再說。
好在寧家如今雖然已不如以往,但到底不是平頭百姓,這些人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鬧事,而是求財,所以進來之後也沒鬧騰,讓跟班在外頭等著,自己入內喝茶。
寧耀輝先跑回書房檢查自己放房契地契的暗格,果然裡面已經空空如也,他的手就開始止不住地哆嗦。
「來人啊,少爺呢?
」
「回老爺的話,少爺前日出門後就再回來。
」
聽了小廝的回報,寧耀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再一查看自己存放貴重物品的箱子,果然也隻剩下點兒不值錢的蠢笨物件。
不多時,聽到消息的寧夫人也哭著過來道:「老爺,妾身房中的金銀細軟也大多不見了。
」
寧耀輝的手已經止不住地開始發抖,
但是直到這個時候,他也隻以為寧翰義是不是在外頭沾染了賭錢的惡習,所以才變著法兒地變賣抵押家裡的東西。
他萬萬想不到,這個自己當寶貝似的寵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竟然就這樣拋棄家庭,隱姓埋名地跑路了。
好說歹說先把要債的人安撫住了,說家裡出了些事,需要點時間來轉圜。
登門討債的這些人,在這行做久了,這種事兒也見的多了,也不便把人逼得太緊,否則到最後人財兩空,所以倒是都很大度地表示可以寬限幾日,然後帶人離開了。
管家之前已經把各處欠債的情況都統計出來了,簡直是觸目驚心,這會兒捧著本冊,看著寧耀輝的臉色,實在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寧耀輝長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說吧,我扛得住。
」
「老爺,少爺許是需要的錢多,所以押得都是急當。
這種給的錢多,但是抵押的時日短,利息高,一般都是五到七日,若是這期間還不上錢,多拖延一日,就得多付一成息……」
管家說著又去看寧耀輝的臉色,見他閉目不語,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道:「小的剛才看了這些人拿來的抵押文書,的確都是少爺簽字畫押了的,統計下來,家中京郊的兩處莊子,江南的三處地產,京城的八間鋪面……」
「你等等。
」寧夫人聽著不對,忽然插嘴道,「家裡在京城哪裡來的八間鋪面?
」
雖然這些房契地契都是放在寧耀輝的書房裡,但其實打理這些生意的人都是寧夫人。
寧家在京城一共就五間店面,還都不是什麼太好的地段兒,不然寧耀輝也不至於落魄到為了撐門面私下裡偷著變賣家產的地步。
但此時聽管家這麼一說,寧夫人卻是想歪了。
「寧耀輝,你如今長能耐了,居然還背著我在外頭私置產業了?
」
寧耀輝沒想到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妻子的注意力居然還在這種細枝末節上,他揉著跳痛的太陽穴,無力道:「家裡的帳本都是你管著,我哪裡來的錢買鋪面?
再說了,現在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麽?
你能不能分點兒輕重緩急?
」
「你這話什麼意思,所以你到底有沒有背著我在外頭置私產?
」寧夫人不依不饒道,「你之前從家裡拿了兩份地契去賣錢,難不成就是為了偷著買鋪面?
」
眼瞅著老爺和夫人就要為此吵起來了,管家急忙攔著道:「夫人,這八間店面的契書小的都看過了,其中有三間是您的陪嫁……」
「什麼?
」寧夫人尖叫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她剛才接到消息,匆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發現除了妝台上擺著常用的首飾,其他箱子裡的金銀細軟都已經不見蹤影了,就急忙趕了過來,根本沒想起來去看自己的陪嫁。
三間鋪面的契書她是壓箱底兒收著的,如果鋪面都被抵押了,想也知道,箱子裡其他東西肯定也不會在原處了。
「不、不會的,翰兒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肯定是出了內賊了,老爺,咱們報官吧!
」
寧夫人這下徹底慌了神,一方面不相信兒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一方面是因為她如今毫無退路。
她娘家父母前幾年就相繼過世了,隻剩下兩個哥哥,也早就分家單過,父母的遺產都早就處置妥帖了。
早年間寧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尚可,後來寧耀輝不爭氣,自己也幾乎沒有幫襯過娘家,所以一旦寧家出事,她連個能回的娘家都已經沒有了。
如今若是連嫁妝都沒有了的話,自己今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寧耀輝被妻子哭得頭疼,沖她身後兩個小丫鬟道:「扶夫人回去,順便仔細檢查一番,看到底都少了什麼東西,叫人做個冊子出來。
」
兩個小丫鬟連扶帶拖地總算把寧夫人弄走了。
寧耀輝這才沖管家道:「你繼續。
」
管家深吸一口氣道:「還有老家那邊的幾處房產和地產,外加老家的祖宅,也一併都被少爺抵押出去了。
」
「什麼?
」寧耀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祖宅?
」
寧家祖籍在南邊兒,但是搬到京城已經差不多有六七代人的光景了,別說是寧耀輝和寧翰義了,就連寧老爺子也都是在京城長大的,回老家和祖宅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寧翰義上次回去,還是因為寧老爺子過世,他帶著妻兒扶棺還鄉,在老宅守孝,住了三年。
但是即便回的時間再少,那也是祖宅,是寧家的根。
「這個孽子!
他怎麼不把寧府也一併抵押了去!
」寧耀輝喉嚨口泛起一絲腥甜,又被他強咽了回去。
管家聞言心下暗道,恐怕不是不想,而是因為沒人敢收吧!
再怎麼說薛夫人也是在這兒出生長大然後出嫁的,萬一人家對這兒有什麼念想兒呢!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著寧耀輝的面兒說,如今少爺已經下落不明,若是老爺再氣出個好歹來,寧家可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