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一路快馬加鞭,竟趕在晚膳前就到了廖府,頭髮和眉毛上都是白霜,馬都快跑虛脫了。
薛承和夏月初面對秦錚,全都是滿心愧疚。
夏月初直接道:「阿錚,嫂子對不住你,沒照顧好艾琪。
」
「嫂子,這是蔣家的錯,跟大哥和你沒有關係,我又不是那等不懂事理的人。
」秦錚說著正色道,「大哥,等皇上準備對付蔣家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
薛承擡手拍拍秦錚的肩膀,沉聲道:「放心,這一筆一筆帳,我也都給蔣家記著呢!
」
下人送上來洗臉水和熱毛巾,秦錚簡單洗掉一身風塵,便急著去看楊艾琪。
夏月初一邊陪著他往後院走,一邊道:「早晨送回來的時候著實嚇著了,精神上也有些恍惚,吃了禦醫給開的葯,睡了一上午,晌午醒過來的時候精神瞧著好多了,用過飯吃過葯下午又睡下了,這會兒也不知道醒了沒有……」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到了楊艾琪的住處,夏月初讓秦錚先在外面等著,自己進去看看。
楊艾琪此時已經醒了,但是她沒有喊人,隻是靜靜地躺在床上,盯著帳頂發獃,連夏月初進來又出去了都不知道。
「她醒了,你進去陪陪她,我去給她做點吃的。
」
「嫂子,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就是了,明天酒樓開業,你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
秦錚沒急著進屋,先對夏月初道。
「艾琪都這樣了,我哪裡還有心思開業,等下次入宮獻宴之後再開業也是一樣的……」
夏月初今天守了楊艾琪一天,除了去做飯,幾乎半步沒離開這件屋子。
「嫂子,你為了京城這家店的開業準備了那麼久,如今天時地利人和都已齊備,若是錯過這次機會,等艾琪好起來知道以後,也會覺得心裡不安的。
」
「你先進去陪著艾琪吧。
」夏月初把秦錚推進去,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把秦錚勸她的話聽進去。
楊艾琪這次的確是被嚇得不輕,雖然以前在宮裡的時候,也遇到過身邊犯了錯的人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宮中各種駭人的小道消息,更是她們這些年輕學徒晚上熄燈後關起門來當睡前恐怖故事講來講去的。
但是她從來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而且是在她拿回賣身契、自以為已經迎來新生活的時候。
她知道全家都很擔心她,也知道能把她從德妃宮中救出來,肯定費了不少勁,她也想能夠笑著安慰夏月初,說自己沒事,養幾天就好了。
但是隻要一閉上眼睛,那天晚上在地牢裡經歷的所有打罵,就會讓她不寒而慄。
剛才夏月初進來的時候她是知道的,但是卻提不起半點兒精神與她說話,等人走了又開始覺得後悔。
楊艾琪正想著,忽然又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她翻身準備起來,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打起精神跟夏月初說幾句話,讓夏月初不要再擔心自己,趕緊去忙正事要緊。
誰知剛用手肘撐住床榻準備起來,就被人快步上前一把扶住,直接被攬入一個還帶著些許涼意卻又十分熟悉的懷抱。
「對不起,艾琪,我來晚了,我應該陪著你一起來京城的。
」秦錚看著楊艾琪臉上和手上的傷痕,心疼得手都在發顫。
「錚哥?
你怎麼來了?
」楊艾琪沒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此時最想見又最不想見的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鬱悶。
她盯著秦錚的臉看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錚哥,別看……」
「……」秦錚又是心疼又是無語,這會兒擋著還有什麼用,自己早都看見了,「傻丫頭,沒事兒的,宮裡有特效的祛疤葯,實在不行讓鄒大哥幫你調製一盒,肯定半點兒痕跡都不會留下的。
」
楊艾琪聽了這話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秦錚話裡話外都在說不會留下痕跡,那是不是證明他其實很在意自己會不會留下疤痕?
她心裡發苦,乾脆直接把被子拉到臉上,隻露出額頭和兩隻眼睛,卻又忍不住小聲問:「那、那要是真的留下疤了,你、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
秦錚恨不得扇剛才說話的自己兩巴掌,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他連人帶被子一起往懷裡抱了抱,低聲道:「當初我躺在床上,一個指頭尖兒都動不了,吃飯都要人一點點喂進去,瘦得人都脫相的時候,你嫌棄我了麽?
」
「那、那又不一樣的!
」楊艾琪小聲咕噥著。
男人最重要的又不是容貌,但是跟秦錚比起來,她除了年輕美貌加上廚藝還湊合之外,是真的沒有什麼其他優點了。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膚淺的人麽?
我就隻看人的外表?
」秦錚習慣性地想要捏捏楊艾琪的臉頰以示懲罰,觸到她臉上的傷口之後又立刻止住了,動作輕柔地撫摸過鞭痕,心疼不已,「還疼不疼了?
」
楊艾琪害羞地把臉埋入秦錚懷裡,小聲道:「看見你就什麼都好了。
」
兩個人在房裡膩膩歪歪地說了一會兒話,夏月初在外面輕叩房門,把秦錚叫出去,將食盒交給他道:「你陪艾琪一起用晚飯吧,一會兒葯熬好了我再送過來。
」
楊艾琪在屋裡聽到夏月初的聲音,急忙穿鞋下地,踉蹌幾步走到門口,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月初姐,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隻是有點兒嚇著了。
其實這件事都是我不好,你之前提醒過我,讓我小心,是我仗著自己自幼在宮中長大,擅自脫離了禦膳房的範圍,所以才……月初姐,對不起,千萬別為了我耽擱了明天新酒樓的開業,不然我真是……」
楊艾琪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夏月初伸手把楊艾琪摟進自己懷裡,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道:「不怪你,沒事兒的,哭出來就好了。
別擱在心裡頭。
」
楊艾琪哭了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從夏月初懷裡擡起頭來,小聲問:「那酒樓……」
「照常開業。
」夏月初輕拍著她的後背道,「蔣家不想讓咱們好過,那我偏要過得越來越好給他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