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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39.第539章 不留情面

長門好細腰 姒錦 3593 2024-06-17 12:59

  門外帝王街的樹梢上,還掛著上元佳節的彩燈。

  短短三年,人們好像已經忘記了戰爭的慘痛,變得輕佻起來。

  不時有小童的尖叫傳來,伴著男女嬉戲,聲音滿是喜悅。

  淳於焰從懷裡掏出一支玉簪。

  “馮十二,送你的。
今日良辰,願你年年皆勝意,歲歲都平安。

  玉簪通體翠綠,玉質溫潤,雕刻精細入微,用薄薄的金片包著,一看便價值不菲。

  馮蘊沒有伸手去拿,端起茶盞,淺淺抿一口,緩緩地看著淳於焰一笑。

  “世子,你該知道我的喜好。
這不合適我。

  香爐裡嫋嫋的香氣,飄過來,是淳於焰喜歡的味道。

  可此刻聞著,鼻腔莫名一酸,那些青煙都成了殺他的刀子。

  形如鋼針,刺骨而入。

  他望著馮蘊,眼睛有幾分迷離。

  “不要就丟了吧,上面有你的生辰,你不要,我也不好再留。

  馮蘊盯著他不說話,

  淳於焰語氣裡,更生無力感。

  “馮十二,這麽多年了,我們還是外人嗎?

  馮蘊仍是一言不發。

  淳於焰雙眼半眯,情緒高高吊起,下不來,無奈地嘲弄一笑。

  “至少算是朋友吧?
朋友相贈,你也不用這麽拒人於千裡之外吧?
就算不是朋友,合作夥伴送你一個生辰禮,並不逾矩。

  “好。
謝謝。
”馮蘊將玉簪收下,放在一側。

  清冷的表情,帶著笑,好似渾然不在意。

  淳於焰再次被紮了一下:“妄之兄……沒有回來為你慶生?

  馮蘊笑了一下,“他忙。

  淳於焰揚了揚眉,又調侃起來。
“你看,得到的不如沒得到的會珍惜。
正夫總是不如奸夫懂情趣。

  馮蘊似笑非笑,“這才是夫妻。

  在外人眼裡,他們夫妻間,著實是冷淡了一些。

  平常各忙各的事情,誰也不會刻意示好。

  不論是裴獗的生辰,還是她的,從來沒有認真過一次。

  而這,恰是她的自在。

  有多少牽扯,就要付出多少情感。

  多了少了,都惹虧欠,煩惱也就隨之而來。

  兩個人一直默契。

  她想,裴獗是懂她的。

  -

  淳於焰在書閣坐了約莫半個時辰,說了許多西京的事情。

  臨行,他對馮蘊道:“無論你願不願意,長門太顯目了,已經是大晉朝廷的肉中刺。
馮十二,早做打算。

  這番話十分誠摯,馮蘊明白。

  她微微一笑。

  “我會好好思考的。
過兩日,便上京去。

  淳於焰眼皮一跳。

  “馮十二啊,你誠心氣死我?

  馮蘊挑了挑眉,“這話從何說起?

  淳於焰哼聲,“敢情是我一番規勸,倒是讓你想起裴妄之的好來?
要去西京探夫?

  當然不是。

  馮蘊要去看元尚乙。

  前兩天收到西京的消息,元尚乙正月裡受了風寒,大病兩場,身子骨又不太好了,聽那意思,比以前更為嚴重。

  那個依賴她,最後又誰也不會再依賴的孩子,一個不慎,就可能熬不過去,所以,她準備帶上姚儒同行。

  當然,這些事情,他不必告訴淳於焰。

  “世子請吧。

  淳於焰無言以對。

  手指點點,指著馮蘊。

  “你就氣我吧。
我告訴你,馮十二,你要把我氣死了,這世上可就再也找不到對你這麽好的男人了……”

  他說罷轉身出去。

  門拉開,薑吟站在那裡。

  視線冷不丁撞個正著,她臉上可見慌張。

  淳於焰皺了皺眉。

  薑吟低下頭,躬身行禮。

  “世子。

  淳於焰沒有說話,錯身而過。

  薑吟尷尬地呆滯一下,再擡頭看向馮蘊,臉頰突然漲得通紅,心裡好像被什麽尖利的東西重重捅了一下,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馮蘊輕咳一聲,“有事?

  薑吟回神,垂眸稟道:“娘子,那個在書閣裡出言不遜的小娘子,姓劉,旁人都稱她為楊劉氏……”

  馮蘊撩了撩眉頭,“又如何?

  薑吟道:“楊劉氏是楊圻將軍親弟弟的內人。

  她低下頭,不看馮蘊的表情。

  長門裡誰都知道,娘子信任的人,不一定是大王,但一定會是溫將軍。

  而申屠炯和楊圻當年本是齊將,帶著麾下部眾隨溫行溯投誠大晉,是溫行溯最得力的部下,最親近的兄弟。

  劉氏是楊圻的弟媳婦。

  那麽,劉氏嘴裡嘲笑馮蘊的婆婆,就是楊圻的母親。

  馮蘊輕笑一下。

  “那又如何?

  薑吟微驚,遲疑著問:

  “妾是想問,劉氏還要記入禁名錄嗎?

  “記。
怎麽不記?
”馮蘊冷冷道:“不僅要記,你還要給我大字寫在最前,讓所有人都看仔細。

  薑吟心裡一涼,“妾知道了。

  她默默退了下去。

  禁名錄除了閣城留一份底,還要把黑名掛在琅嬛閣門口,供眾人圍觀。

  薑吟提筆,將劉氏的名字錄在上頭,

  不消片刻工夫,整個帝王街的人都知道所為何事……

  於是,關於馮蘊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再次被人熱議。

  薑吟是覺得這樣很不像話。

  雍懷王妃是可以讓百姓隨便議論的嗎?

  馮蘊並不在意,晌午後就回了花溪。

  -

  長河到淮水的河渠,昨年夏季便全線貫通了,如今的花溪碼頭人來人往,河道上千舟揚帆,花溪的街道上,織布的,打鐵的,殺豬的,木工瓦工泥工漆工……各行各業,應有盡有,肉眼可見的繁華。

  花溪還有一個其他城鎮沒有的優勢——河道連通四方,直接與齊國和雲川接壤,又有朝廷頒布的邊貿減稅令,吸引了各國的商人前來。

  因此,哪怕花溪僅是一個鎮,活躍度卻遠超許多郡縣……

  幾年的變化,馮蘊是決策者參與者,也是見證者。

  馬車從花溪長街經過,回長門的路越來越長,馮蘊的目光也越發悠遠……

  “想到當年隨娘子來花溪的情形,仆女都有些不敢相認了。

  小滿見馮蘊看得認真,也不免感歎。

  馮蘊輕輕勾唇,“是。

  誰敢相信,六七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農田?

  “娘……”

  馬車還沒有停穩,莊子裡便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童奔了出來,跟著馬車跑……

  “阿灝!
”小滿看到兒子就頭痛,二話不說便躍下車去,將孩子撈過來,抱了個滿懷。

  “不是告戒過你,馬車走動時,不可追逐?

  “呃呃呃呃……”

  兩歲多的小左灝並不懼怕親娘,伸出舌頭吐泡泡,卻在看到馮蘊下車,瞥來嚴肅的一眼時,默默收回去,垂下頭去。

  “娘……不兇兇。

  小滿哭笑不得。

  葛廣都走過來摸一下他的腦袋。

  “還是耗子機靈,會看娘子臉色。
阿原他們呢?

  小耗子扭頭看一眼。

  片刻,屋子裡便跑出高低錯落的一群孩子來,瞬間就把幾個人圍了起來,七嘴八舌,一個比一個聲大。

  馮蘊讓小滿把帶回來的零嘴分了,趕緊脫身回屋。

  她喜歡小孩子,可被這麽多小孩子圍住,稍稍給點好臉色,他們就敢跟她開染坊,什麽事都不要做了……

  小滿分發好糖果,進門時,看到馮蘊坐在書房裡出神。

  木案上放著書,可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小滿道:“娘子,阿婆讓你回屋換一身喜慶的衣裳,大家夥兒要為你慶生……”

  馮蘊不愛過生。

  但韓阿婆每年都會準備酒菜,招呼大家夥兒熱熱鬧鬧地吃頓飯,然後笑眯眯地說一聲。

  “十二娘又長一歲了。

  又長一歲,便是又去一年。

  馮蘊眉頭微微打結。

  “知道了。

  小滿看她情緒,低低道:“是不是阿灝他們吵到娘子了?

  馮蘊搖搖頭,失笑。

  小滿道:“也不知這孩子隨了誰,他爹那般沉穩性子,他卻是個輕浮的……”

  兩三歲的小兒,哪裡就看得出輕浮?

  馮蘊好笑地看她一眼,“隨了誰,你心裡沒數嗎?

  小滿嘿嘿有聲,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這些年,她也長了歲數。

  可上頭有馮蘊寵著,家裡有左仲縱著,確實沒有什麽需要她來操心的事,活得實在是簡單自在……

  兩個人正說話,葛廣來稟。

  “娘子,溫將軍和平原縣君拎了好多禮品來,為你慶生。

  頓了頓,猶豫一下才道:“還有楊將軍,帶著他的弟弟和弟媳婦,說是……來請罪的。

  馮蘊沉默一下,“讓楊將軍把家人領回去。

  葛廣應聲,出去了。

  讓他們回去,就是不肯相見。

  不見,就是不原諒。

  隔閡無法消除,那楊圻一家,肯定是不踏實的。

  葛廣出去沒一會,溫行溯進來了。

  “阿蘊……”

  楊圻是他的兄弟。

  二人有過命的交情。

  楊家人因為楊圻的關系從齊來晉,他弟弟就在帝王街一街之隔的地方,做買賣。

  在安渡做買賣,不可能完全不與長門來往,劉氏上了禁名錄,長門又素來奉行“規矩重於山”,那往後,日子可就艱難了。

  溫行溯了解馮蘊的性子,開口很是艱難。

  “給老楊一個臉面吧。

  “大兄。
”馮蘊看著他,淡淡帶笑,“我對楊大哥很是敬重。

  溫行溯道:“她弟媳婦的事……”

  “一碼歸一碼。
”馮蘊道:“上了禁名錄,斷斷沒有取消的道理。

  溫行溯沉吟一下,又問:“那楊家的生意呢?

  馮蘊盯住他,“大兄,你該明白我。
一切按規矩辦便是了。

  “阿蘊……”溫行溯很是為難,猶豫片刻才道:“楊圻隨我多年,要是這個面子都不給他,往後兄長在他面前,難以做人了。

  書房裡安靜許久。

  馮蘊道:“大兄,長門到如今,也到了該整頓的時候了。
今日我寬容一步,便是為將來埋下隱患。
大兄,你可明白?

  幾年下來,長門的人越來越多,姻親關系,朋友關系,各種拐彎抹角的複雜關系,人際紛擾,越發糾纏不清。

  總有那麽一些人,倚著這個,仗著那個,亂了章法,不守規矩,胡作非為。

  人少的時候,可以當成一個大家庭來治理。

  現在人多了,規矩比感情重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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