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共用

　　 當午夜之陽的獵人們以為他們的獵物已經在爆炸中屍沉大海的時候，海面上，突然出現了巨大的繁雜法陣。
那是來自於海底的法陣投影，內內外外居然疊了三層之多。

　　 最上層是暗紅色的召喚陣，強大的能量在法陣中湧動，低沉的龍語吟唱像來自遠古的神曲，被深沉的海水壓抑著，一絲絲滲透出來，令人望而生畏。
中層是直徑百米以上的大型契約陣，圓形的外圈內包裹著精緻的六邊形圖案，附近環繞著一圈繁瑣而又優雅的銘文，那是召喚法陣。
最底層，位於契約陣的中央，赫然有一個大小不過幾米見寬的小型六芒星，罕見的金色花紋讓它格外顯眼，那燦爛的金光甚至照亮了大海中一大片區域。

　　 在光芒的映照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緊緊擁立著，站在法陣的中央。
一圈圈能量波動誘發的碧藍水紋擴散開去，晶瑩的靈魂輝光星星點點，美輪美奐。

　　 由於格外純潔的靈魂能量，以及巨龍的吟唱，契約陣附近吸引了無數的海洋生物，它們對這一切心懷敬畏，保持著距離，本能地圍觀著，形成了誇張的淺色巨圈。

　　 銀螺島上的眾人看傻了，同為菲莉絲使魔的辛迪加和塔克都感受到了靈魂契約的進行，其規模，遠比塔克那個大了無數倍。
辛迪加更是感到難以置信，他那個身為紅龍女王的母親居然真的把投影丟過來了，而且還一本正經地在那裡幫忙。
那樣深沉冗長的龍語吟唱連他都沒有聽過，很顯然是高級魔法。

　　 天空中的獵人們也看呆了。
他們何時見過這般巨大，這般美麗的契約法陣，但那其中澎湃的能量，卻讓他們驚恐不安。

　　 「是靈魂契約……」戴著眼鏡的蘑菇頭青年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煙薰火燎的黑臉上面色嚴肅，「真是不敢相信，那個阿爾法過去竟然沒有和召喚師簽訂靈魂契約？
難道他們使用的是僕從契約嗎！
那傢夥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

　　 「別猶豫了，隊長，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再不動手。
等契約完成，我們之前的犧牲就白費了！
」黃臉漢子的山羊鬍子已經被烤成了捲毛，臉色更是黑的像木炭一樣。

　　 「動手？
」栗色頭髮的年輕人卻笑了，「你們認為現在是動手的時機嗎？
你們沒有聽到那古怪的吟唱嗎？
現在那法陣之中的能量非比尋常，妄然攻擊。
我們恐怕會屍骨無存。
爆炸引起的海嘯，隻怕連幾百公裡外的城鎮都難以倖免，附近的小島甚至可能毀於一旦！
我們的確是為了賞金不顧一切的獵人。
但是我們並非黑暗聯盟，你們想因此成為大陸公約違反者？
」

　　 「難道，就這麼放任他們訂立契約？
有了靈魂契約，那隻惡魔會如虎添翼！
」黃臉漢子急不可待。

　　 「那是龍語魔法。
我早該料到，菲莉絲和龍族有聯繫……」眼鏡男鎖著眉頭說道。
「這種等級的契約超出了那個小姑娘的承受範圍，所以龍語魔法應該是用於增幅和控制的，有實力雄厚的人在協助他們。
契約完成之後，要完全適應契約能量需要一段時間，那會成為他們最薄弱的時候，隻要等待那協助者離開……」

　　 「準備重生吧。
」栗色頭髮的青年彷彿歎息一般下達了命令。

　　 契約的金色光柱終於在一聲嘹亮的龍吟中刺破天際，並收歸一線。
阿爾法看著手背上的紅色契約紋章，和之前的並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原本的暗紫色圓圈變成了金色的環形。

　　 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他沒有忘記菲莉絲在契約締結過程中彷彿誓言一般的話語：「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你就把我的靈魂帶走吧……」

　　 他看著懷裡因為體力透支而陷入昏睡中的菲莉絲，她身上的偽裝已經殘缺不全，露出本來的面目。
利索的粉色短髮下，微微泛白的臉蛋更顯得脆弱不堪。
即便如此，依偎在他的懷裡，她的臉上依舊掛著安心的笑意，似乎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這是個有趣的姑娘。
」紅龍女王說道，「我很少看到這麼慷慨的人類……」她帶著深深的笑意望著阿爾法，第一次看到他的惡魔形態，女王感到一陣驚豔，有些目不轉睛。
可惜，他那看似平和無害好相處的表情裡卻隻有隱藏極深的冷漠，那令人發寒的銀色雙眸隻有在看著那個女孩時才有了溫度。

　　 這是一個孤傲的惡魔，也許是他強橫的實力、漫長的戰鬥生涯，使得他從不依賴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卻也不需要刻意顯擺自己的實力以強調存在感。
那是一種淡漠到極緻的麻木，但也正是這種麻木，使得他甚至懶得隱藏自己的想法，這是真正極度自信的強者姿態。
他把喜歡或者不喜歡全都寫在那張臉上，比如現在，紅龍女王自認為極具魅力的投影絲毫吸引不了這隻惡魔的目光，如果不是因為她幫助他們完成契約，這傢夥恐怕都不會正眼看她。

　　 「風暴就要來了。
」女王對於阿爾法的冷淡一笑置之，「不過我並不想把我的族群捲入人類的矛盾中去，對於這片大陸上的人類勢力，我們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剩下來的事，我幫不上忙。
但是，請轉告菲莉絲，巨龍是重視信諾的種族，我的承諾依舊有效，作為巨龍的朋友，如果她真的需要，儘管呼喚我的名字，還有兩個未履行的要求，我不會忘記。
隻要不會影響族群的利益，一切都好說。
」

　　 女王說得慷慨無比，彷彿全天下最大的善人，雖然阿爾法顯得心不在焉，但是她知道他在聽。
交待完這一切，她曼妙性感的女人造型瞬間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了水面上的紅色法陣中。

　　 眼看著水泡因為失去了操縱者而瀕臨破碎。
沒有了空氣，昏迷中的菲莉絲是無法呼吸的，阿爾法抱著她向水面遊去。
剛鑽出水面，便看到了不知何時重新組裝成大鳳凰的戰船涅磐懸浮在海上，那碩大的火焰形象，即便隔了近千米依舊耀目非常，而那洞黑的主炮炮口正對著他們所在的水域，強大的能量蓄勢待發——這大概就是紅龍女王口裡的「風暴」了。

　　 「鳳凰，重生了……」呼吸到海面上清新的空氣，菲莉絲悠悠轉醒。
雖然她看上去處在昏迷狀態，但是由於靈魂契約的關係，她能夠得知周圍發生的一切——那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感受到阿爾法的殺意，菲莉絲強迫自己醒了過來，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冷臉因為她的醒來而稍顯柔和。
她緩緩說道：「我們離開吧，沒有必要繼續無謂的殺戮……」她瞭解人類，因此她明白紅龍女王的袖手旁觀是明智的。
在人類中製造殺戮隻會積蓄仇恨，從而引來無休止的報復，這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和體力。

　　 阿爾法是惡魔，他隻知道採用最直接而有效的辦法來達到目的。
比如現在消滅敵人來換取安寧，他並不瞭解人類迂回的行事方式。
殺光這些人自然是很效率。
尤其對現在的阿爾法來說，但是菲莉絲知道這不是長久之道。
在涅槃的背後，是整個午夜之陽公會，而在午夜之陽後面，還有龐大的獵人協會，那是個貌似鬆散的組織，但如果他們在這裡消滅了涅槃，等待著的將是和整個大陸的獵人們永遠無法調和的矛盾。

　　 過去，為了活下去，菲莉絲顧不了那麼多。
但是現在，她已經得到了掌控戰局的力量，因此。
必須換個方法……

　　 她看到了阿爾法眼眸中的期待，彷彿在告訴她。
你想幹什麼，便去幹吧。

　　 何時開始，這個傢夥如此瞭解她的心意？
還是說，他一直都是如此，是她太過遲鈍，所以沒有發現？

　　 由於靈魂契約的締結，雙方的聯繫更為緊密，菲莉絲發現，自己對這隻惡魔的瞭解一瞬間清晰了許多，面前的他彷彿一輪明鏡，溫和淡然的氣息堅定地包裹著她，他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關心著她的一切。

　　 老天，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

　　 原來，後知後覺的那一個，一直都是她而已啊……

　　 凝視著他的眸子，彷彿得到了允許，她伸出手，搭上了阿爾法的左手，手掌和手背觸碰到一起，極淡的金光從掌縫中漏出。
一瞬間，淡藍色的法陣出現在了他們頭頂——不需要施法材料，不需要元素組合，那些半透明的線條，來自於靈魂能量！

　　 藍色的光輝照亮了海水，映亮了兩人的臉，阿爾法銀色的眼眸中透出淡淡的驚訝。

　　 「這大概就是天階召喚師的力量，也是你的力量。
」菲莉絲盡可能平靜地說明，但是語氣中，依舊有著難掩的興奮，顯然，她也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高級靈魂契約，使得使魔具有了共用召喚師技能的可能，而現在，我許可你使用，我會引導你來構築這樣的法陣，我說過的，你會喜歡的……」

　　 依靠靈魂能量就可以構築法陣？
阿爾法躍躍欲試，他擡起左手，一連串的法陣出現在了涅磐主炮的路徑之上，形成扭曲的通道，直達天頂。

　　 「對，就是這樣，很好。
」菲莉絲越來越興奮，「真是不可思議，通過你釋放的法陣甚至可以依靠靈魂幹擾隱藏本體！
」她說著，緩緩吐了口氣，「現在，隻希望那些見錢眼開的莽漢們懂得知難而退……」

　　 於是，當鳳凰上的獵人們準備已久、打算給菲莉絲和阿爾法一個緻命打擊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枚主炮炮彈居然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在天空中繞著他們轉了個圈，然後一頭紮進了浩渺的宇宙之中。

　　 獵人們徹底傻眼了，天知道那高縮的靈魂炮彈繞著他們轉圈的時候，有多少人像鴕鳥一般躲進了船艙裡！
當炮彈引起的空間扭曲咯吱咯吱碾壓著船闆的時候，又有多少人嚇得尿了褲子？
而最終，這竟是一個玩笑！
有這樣拿主炮炮彈當雜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