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休眠

　　 菲莉絲仰望著頭頂的巨大黑翼，那東西酷似黑暗女神尼爾瓦拉背後的死亡黑翼。
尼爾瓦拉是精神與靈魂之神，掌管死後的世界，是所有死靈法師信仰的神祇，塞爾維斯就是尼爾瓦拉的信徒。
但是，她從未在塞爾維斯施法時看到這樣的景象——難道，這座金剛牆裡還有一個比塞爾維斯更厲害的死靈法師？

　　 無論如何，死靈的力量對於分散那些藤蔓的注意力很有幫助，趁著這空隙，三號已經帶頭爬上了外牆。
但是菲莉絲卻發現她不得不停止風翔術，因為這裡的元素實在是太混亂了，如果她不想在牆上被撞死，那麼最好什麼魔法都不要使用。

　　 望著那一眼看不到頂的金剛牆，菲莉絲一陣沮喪，阿爾法就在那上面，可是她該怎麼上去？

　　 意外的是，一股藍色的風突然從天而降，落到菲莉絲面前。
菲莉絲伸出手，那藍色聚集到她掌心，化作了一個帶著雪色翅膀的球形——是風元素精靈。
看到小傢夥額頭上的淚滴紋章，菲莉絲欣喜不已，它是阿爾法的使魔！

　　 看來，阿爾法的情況真的很不妙，小傢夥看起來非常急切，它繞著菲莉絲轉了一圈，藍色的風便捲起他們的身體，垂直將他們向金剛牆的上層帶去。

　　 自然元素精靈的力量是驚人的，幾千米高的金剛牆，它隻花了十幾分鐘便辦到了。
將菲莉絲等人送到上三層，小東西便再次隱藏到了風中。

　　 菲莉絲緊跟著三號，在他的遁形術庇護下順利到達了高裡描述的地方，三號拿出了那張繪有法陣的羊皮紙。
看到那張圖。
菲莉絲一眼認出了阿爾法的手筆——他果真在這裡！

　　 「記住這圖案了嗎？
你是魔法師吧，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三號在牆邊站定，「他就在這道牆後面。
」

　　 菲莉絲難以置信看著這面爬滿藤蔓的牆，她就快見到他了，就在桑納多的眼皮子底下？
這簡直像做夢一般！

　　 「開門。
需要什麼材料？
」菲莉絲問，她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桑納多的血……」三號回答。

　　 一聽到這個詞彙，菲莉絲頓時傻眼。
魔王桑納多的血？
開什麼玩笑！
伽瑪更是啼笑皆非地看著他們，一副幸災樂禍地模樣。

　　 但是三號看上去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我既然帶你來，自然有辦法。
」他一本正經地說。
「機會隻有一次。
」

　　 那傢夥說著。
掌中突然有什麼東西一亮，是靈魂兵器！
牆上的藤蔓頓時被劃破，幾滴鮮紅的血滴在地上。
攻擊，宣佈了敵意和對立，那些藤蔓立即變得狂躁起來，無數猙獰的大口張開來，誓要吞掉入侵者。

　　 卡帕第一時間衝了出去，抱著那些怪物一陣亂啃。
那些枝條頓時改變了目標，三號利索地斬斷逼近的藤蔓，地上的血也因此越來越多。

　　 菲莉絲當即明白了三號的算盤。
她知道這機會來之不易，也知道這有多麼冒險。
但是她沒有時間，也沒有選擇，她飛速念動咒語，水系魔法讓那些鮮血瞬間成型，法陣出現在了牆壁上。

　　 果然，一切如三號所說，牆上開了個洞，洞內，隱約呈現出一個房間。

　　 阿爾法在裡面嗎？
菲莉絲當即什麼也不顧上，她一頭鑽入了門內！

　　 門在她踏入的瞬間便合上了，跟著她一起進來的隻有伽瑪。
門內的景象更是觸目驚心。
這裡看上去是一個裝飾奢華的人類房間，但是那些來自於桑納多身體的樹枝密密麻麻佈滿了每個角落，徹底破壞了房間的佈置，如果不想撞到頭，那麼最好是一步也不要動。

　　 不止如此，地面和牆壁更是淩亂一片，四處血跡斑斑，因為被空氣氧化而發出暗黑的色澤，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房間內的樹枝狀物體處於休眠中，也許是因為位於不同的空間，所以並沒有如外面那般狂躁。
而就在菲莉絲踏入這裡的一瞬間，她驚訝地發現，依賴於契約的感知回來了——她清晰地感覺到了阿爾法的位置，他就在這裡！

　　 然而，和契約能量同時加強的還有詛咒的力量，剩餘的種子在一瞬間枯死，可怕的疲憊感襲上腦海，菲莉絲隻覺得腦子一陣眩暈，當即跌倒在地。

　　 她想起了克尼婭的話，一旦種子全部死亡，她必須立刻離開詛咒範圍，否則性命不保，尤其還在這麼近的地方。

　　 菲莉絲勉強睜開眼睛，緊緊握拳，然後十指張開，死死扣住地闆，一小步一小步向阿爾法的位置爬過去——明明都已經這麼近了，她怎麼可能放棄！

　　 「詛咒生效了！
」看到菲莉絲的模樣，伽瑪急得直打轉，「趕緊離開這，見鬼，門關上了，怎麼出去？
我來畫那個法陣，嘿，這些惡魔皮膚可真夠結實的，靈魂兵器，我們需要一個靈魂兵器才能劈開它們，拿到血……噢，完了，這次你死定了，你會在這裡被活活詛咒死……不，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就不該來，我根本不該來！
」

　　 「閉嘴！
」菲莉絲喝斥他，努力向阿爾法的所在爬過去，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知道他在那裡。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移動？
她愈發地感到不妙，偏偏身上的力氣都在飛速流失，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見到他，她不死心！

　　 看到這情形，伽瑪放棄了竭斯底裡的抱怨，反倒輕歎：「放棄吧，你喚不醒他的，那傢夥，恐怕已經休眠了吧？
」

　　 菲莉絲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不管阿爾法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放棄，決不放棄。
她一點點挪動自己的身體，終於，彷彿觸及了什麼，她難以置信看著自己手邊觸碰到的東西，那是一縷銀色的髮絲！

　　 是他，她找到他了，是他！

　　 菲莉絲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接下來看到的一切更讓她心驚不已。
那是帶血的髮絲，沾染著暗色的血跡，糾結在一起，絲毫沒有過去的光澤。
而順著那髮絲，她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那傢夥靜靜地躺在牆角邊，整個身體蜷成一團，暴露在外側的脊背和額頭都佈滿了密密的鱗甲，像一層硬殼，把整個身體包裹在裡面。
鱗甲的週邊是觸目驚心的利刺，一根根直立著，生人勿近。

　　 這是阿爾法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除了那層先天護甲的殼，在護甲週邊還有一層極為微弱的靈魂能量，那層能量形成了遮罩一切的隱形結界，也正是這層結界，使得她在進入結界範圍之前都看不到他的模樣。
假如不是依靠契約，她恐怕根本都找不到他吧？

　　 顯然，這是惡魔的自我保護方式。

　　 在阿爾法蜷縮的身體附近，地面和牆壁都遍佈著斑駁的血跡，可以想像之前經歷了怎樣的慘鬥。
而抱在身體最外側的雙手已經變成利爪的模樣，即便如此，仍有一對金色的手銬緊緊套在手腕上，散發出顯眼的金屬光澤。

　　 菲莉絲一眼認出了手銬上的銘文，那是限制靈魂能量的裝置，而且是針對惡魔血脈生效的，正是因為這個，即便菲莉絲已經來到了身邊，阿爾法依舊沒有醒來——他的靈魂能量並沒有因為距離的接近而恢復。

　　 他的臉深深埋在層層護甲之中，完全看不到，隻有幾縷髮絲露了出來。
菲莉絲伸出手，心疼地撫摸著他裸露在外的護甲，淚水哽咽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是休眠。
」伽瑪說，「惡魔隻有在遭受威脅生命的傷害時才會進入這個狀態，除非恢復力量，否則他是不會醒來的，你就算死在這，他也什麼都不知道。
」

　　 菲莉絲明白的，是因為她一再地請求他的力量，才會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知道距離法則的存在，明明知道共用法陣消耗的是使魔的能量，但她還是向他請求幫助。
生死存亡的時候，她隻知道，阿爾法會救她，但她不知道，她的索取，會給阿爾法帶來多麼巨大的麻煩。

　　 這個笨蛋總是很沉默，默默地接受，從來不知道抱怨，也從來不懂訴苦，似乎隻要是覺得應該做，他便做了……

　　 笨蛋啊，你不是惡魔嗎？
惡魔不是生存第一嗎？
為什麼要為她做這麼多，還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

　　 她擁抱著他的身體，感受著自己身體裡的力量一點一點流逝，這詛咒的蠶食反倒讓她欣慰，如果她的靈魂能讓他恢復力量，那麼，就讓她死在這裡，也無所謂了……

　　 隻是，為什麼他的身體是這樣冰冷，那些護甲如此堅硬，絲毫感覺不到體溫，她多麼希望能在最後看到他的臉，哪怕隻有一眼……

　　 伽瑪看著菲莉絲幾乎放棄一切，卻不忍離開的模樣，還有那隻惡魔沉睡的姿態，一時間五味雜陳。
能夠為彼此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使魔和召喚師存在？
為什麼他的使魔就隻會背叛？
他知道他在妒嫉。

　　 最終，他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想救他嗎？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