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 復活之物

　　 克裡提亞黑魔法學院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亂糟糟的購物街，學區邊界吵吵鬧鬧的打架鬥毆，以及總是會跟在新人身邊，叫嚷著高價收身體的二道販子……都不見了。

　　 死寂的領地，尼爾瓦拉的領域也沒了蹤影，一片常年不見天日的土地就這樣暴露在因為空間扭曲而早不知道被擠到哪裡去了的太陽下面。

　　 咳，因為空間扭曲的關係，早該下山了的太陽居然和剛升起的月亮分別掛在天空的兩側，實在是相當詭異的景象。

　　 星門中的火光和空間撕扯的電光忽明忽暗投射到地面上，彷彿舞會上的彩色照明富有節奏感。
時不時有一兩個深淵惡魔在這混亂中登臺，逮住躺在地上、窩在房間裡，動彈不得的死靈生物，用尾巴大吸一頓。

　　 簡直就像是餓狼啃食荒野裡的屍體般令人作嘔，可是更要命的是，這些惡魔遠比狼群要恐怖，並且這些屍體都是活生生的存在，這裡甚至根本就不是什麼荒無人煙的狂野——幾天前，它還人聲鼎沸！

　　 種種一切，在這樣的「燈光」效果下，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菲莉絲隨手收拾了幾個高級惡魔，將那些可憐的靈魂重新塞回宿主的頭骨裡，很快，感激聲就接連傳來。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菲莉絲這樣安慰他們，雖然前途未蔔，雖然她原本想置身世外，但是現在，菲莉絲卻很清楚。
她早已身在局中，無法逃避——既然如此，就拼一把吧！

　　 擡眼看了看那幾乎與惡魔學區穆斯雕像對接的深淵建築，附近籠罩著強大的能量。
令人擔憂。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穆斯像的頭頂上直射入深淵建築，緊接著。
附近六道幽藍色的光柱同時升起，彷彿鎖鏈一般，狠狠射入那深淵建築之中。

　　 菲莉絲吃了一驚。
老天，這是什麼？
這也是空間魔法嗎？
為什麼她覺得，這些鎖鏈，想把位於兩個世界的空間拉到一起？

　　 「不好！
弗蘭德想復活的，恐怕是深淵惡魔。
而絕非這個世界的存在！
」菲莉絲恍然大悟。

　　 「怎麼會？
我還以為他打的是那些泰坦骸骨的主意呢。
」莫德希爾小聲說。

　　 眼見著石闆被啟動，菲莉絲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當即展開風翔術，在動盪的元素中驚險萬分向那片區域飛去。
用超律之環破開防禦結界，菲莉絲看清了雕像頂部的景象。

　　 三塊石闆擺在那裡。
而弗蘭德居然好端端站在一邊，揮舞著法杖，正在引導能量。

　　 「哦不，這個老怪物，他為什麼還可以動，他明明是個死靈啊！
」莫德希爾難以置信地驚呼。

　　 「你為什麼那麼認定他是死靈？
」菲莉絲問道。

　　 「因為他不是在聖戰的時候，就已經和桑納多同歸於盡了嗎？
」莫德希爾叫道。

　　 原則上的確應該是這樣，伽瑪也是這樣說的……

　　 「這個弗蘭德，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菲莉絲突然問道。

　　 「嗯嗯？
你在懷疑什麼？
」

　　 「你什麼時候再次見到他的？
」

　　 「幾年前。
他找上門來，讓我幫他研究力量之源……」

　　 「可是你說他是黑暗皇帝！
黑暗皇帝幾年前剛換過？
」菲莉絲指出他的語病。

　　 「呃……他自己承認的……哦不……」莫德希爾的靈魂出現了劇烈震顫。

　　 菲莉絲愈發覺得這個弗蘭德出現的太不尋常，莫德希爾居然也被他騙了！

　　 不能讓他啟動石闆，當那些石闆進入攻擊範圍，菲莉絲當即把超律之環丟了過去，那小環瘋狂地吸收周圍的能量。
弗蘭德見狀，手一擡，幾道鎖鏈急速纏繞過來，將那環穿在其中，超律之環一時間動彈不得，隻能和那鎖鏈較勁。
與此同時，隨著弗蘭德手指一指，一道金光砸到石闆中的一枚上，無數黑影頓時從中湧出，直向菲莉絲衝過來。

　　 「咳，這個老怪物，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莫德希爾捏了一把冷汗。

　　 菲莉絲緊盯著那一片黑影，手一招，超律之環已然消失，又重新出現在她手上，她把環一掄，那東西立即變得老大，攔在她和那群黑影之間，她同時呵斥道：「影之民，你們不想活了嗎？
」

　　 很顯然，這個弗蘭德可以使用弗蘭德之書，難道，他真的是弗蘭德？
菲莉絲愈發困惑了。

　　 見到對手是菲莉絲，影族長老同樣一陣哀嚎：「沒辦法啊，我們也不想啊，可是名字在那本書上，書在他手上……」

　　 如果不照辦，書的持有者可以通過名字懲罰使魔，沒有哪隻惡魔願意承受那樣生不如死的懲罰。

　　 「笨蛋，你們就不會裝裝樣子啊！
」菲莉絲罵道。

　　 「呃，裝樣子……」確定弗蘭德全神貫注於石闆，柯特爾會意。

　　 隻見影之民當即衝了上來，把菲莉絲團團圍住，很快便看不到菲莉絲哪怕一片衣角，從外面看起來，彷彿她已經被吞噬了。

　　 弗蘭德老神在在又開始擺弄他的石闆，菲莉絲卻在影子們的幫助下，借助遁形術小心翼翼向弗蘭德逼近。

　　 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她眼看著就可以碰到離她最近的石闆了！

　　 一伸手，石闆到手，菲莉絲懷疑自己在做夢，用力一抽，三塊石闆的陣型被破壞，遁形術解體，菲莉絲一擡頭，看到了弗蘭德正望著她，一副久候多時的模樣。

　　 喂喂，這裡有什麼不對勁啊！

　　 「那道金色的光柱，怎麼還在？
」莫德希爾指出異常，菲莉絲也注意到了，金光中的泰坦文字，很顯然與石闆啟動有關，她清楚的記得普希拉普說過。
三塊石闆必須精確擺列，否則是無法生效的。

　　 可是石闆明明已經不在陣型了，怎麼那魔法還沒解除？

　　 「難道，這石闆是假的？
」菲莉絲難以置信看著弗蘭德。
驚呼。

　　 對方微微笑著，點點頭：「你絕對想不到，我把它們藏在哪裡……你阻止不了我的！
」

　　 就在這時候。
天頂的深淵建築又是一次劇顫，尖頂猛然下墜，把穆斯雕像的腦袋砸掉了，緊接著，更多的建築殘骸往下掉。

　　 弗蘭德神色凝重擡頭看去，菲莉絲見狀不妙，趕緊閃開。
就看到一大片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石塊磚塊，連帶著巨大的城堡，一股腦全砸了下來，地面上頓時燃起熊熊金焰。

　　 弗蘭德被砸到下面了嗎？
總覺得那傢夥沒那麼容易死掉！

　　 菲莉絲擡眼望向那巨大的星門，不知道深淵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星門，卻因此變得不穩定起來，四周的位面壁壘迅速回縮，正在急速縮小範圍。

　　 深淵之門要完蛋了？

　　 菲莉絲懷疑自己在做夢，這門就這麼垮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

　　 深淵，群星之核，金焰魔王貝爾辛克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變態，居然一劍斬斷了核心城塞的主軸，於是。
整個建築與周圍的鎖鏈拉力失衡，造成了激烈的碰撞，一大半，竟然通過那道門掉到「月亮」上去了。

　　 貝爾辛克從一片混亂中鑽出來，怒火騰騰誓要把那個搞破壞的混蛋扒出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幹什麼，就覺得眼前一黑。
後腦一陣刺痛——他大驚失色，開什麼玩笑，有人打算直接吃掉他？
他可是魔王級，他四肢健全，能量充沛，就憑這樣也想吃掉他？
太小看他了吧？

　　 貝爾辛克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手腳都像沉在泥淖裡一樣，完全使不上勁，他想要調集能量，卻發現所有的能量都瘋狂地向後腦湧去。

　　 哦不！
這個變態，這混蛋吸食靈魂的速度遠比他調集能量的速度還要快，這樣巨大的吸力，遠遠淩駕於他的靈魂等級之上，難不成，這傢夥是原初之血嗎？

　　 開什麼玩笑！
這個世界上，哪裡還有原初之血的魔王，不是早就都死光了嗎！

　　 貝爾辛克的咒駡隻持續了不到一秒，他的意識，就伴隨著靈魂一同被吞噬殆盡。

　　 黑影散開，消散於外空間的一片黑幕之中，隻有貝爾辛克巨大的身軀，乾癟的彷彿一張紙一般，和浮空城塞的殘骸一起，飄飄蕩蕩。

　　 幾道明亮的靈魂之光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貝爾辛克身邊，沒有交談，隻有死一般的沉默。

　　 「哦，不……那混蛋一定還在附近，他等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暗王之一驚恐萬分叫起來。

　　 「我不該來的，我不該來的，我這就走，我受夠這個地方了，什麼力量之源，我不要了，我這就走！
」暗王之二驚慌失措，掉頭就跑。

　　 「噢，偉大的存在，饒過無知的我吧，您讓我做什麼都行，我這也是輕信了某個混蛋的話——我發誓，這件事我什麼都沒做，隻是看著而已，真的，都是貝爾辛克的錯！
」暗王之三一邊謹慎地後撤，一邊慌張四顧。

　　 暗王之四，五，六已經被嚇破了膽，大氣也不敢出了。

　　 「啊哈哈，我跑，我跑，我要跑得遠遠的！
」暗王之七總算反應過來，腳下噴火，以最快速度離開這，卻一頭紮進一片黑暗裡，沒了動靜。

　　 這下，其他幾個惡魔徹底傻眼，一個個雙腿打架，快要哭出來了。

　　 黑暗如薄霧一般彌散，露出之前某個倒楣鬼的屍體，一個聲音傳來：「說吧，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

　　 「力，力量之源！
」一個暗王叫道。

　　 「不是炸毀月亮嗎？
」

　　 「那，那是拿來騙貝爾辛克這個傻子的，要不然，十大魔王的他，怎麼可能與我們合作？
」

　　 敢情，這些所謂暗王，除了嚇唬人，根本就是膽小如鼠的草包？

　　 「你們的首領是誰？
」那個聲音繼續問道。

　　 這下，幾個暗王都面面相窺。

　　 「他很神秘……」其中一個琢磨著要怎麼開口。

　　 「他說他去過月亮……」

　　 「他是個混血，和我們一樣。
啊，他說，隻要拿到月亮之源，就算是混血。
也可以和原初之血一樣厲害！
」

　　 「我們……都被他騙了，嗚嗚嗚，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名字！
」那個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桑納多……哦不。
千萬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否則，我們一定會被殺掉的！
」暗王們顯得忐忑不安。

　　 「不會的……」那個聲音冷笑，緊接著，黑影如潮水般襲來，將這群飯桶吞噬殆盡，隻留下沒來得及發出的慘叫。
嗚啊一聲，消失在這混亂的群星之核。

　　 黑影凝聚成阿爾法的身形，他冷冷瞥了眼這幾具乾癟的屍體，每一個都在百米以上，與城塞的殘骸混雜在一起。
搞了半天。
不敢見人的所謂暗王們根本就是因為他們除了能量等級夠高，戰鬥力卻弱得隻配當糧食啊。

　　 他看了眼逐漸縮小的深淵之門，掌中利芒閃動，幾道漆黑的空間裂隙彷彿要將整個深淵劈為數塊，直接將殘留的城塞與鎖鏈徹底粉碎，深淵之門失去了拉拽，驟然回縮，很快就徹底消失了。

　　 阿爾法凝視著這一片廢墟。
扭曲的光線，千瘡百孔的空間，四處飄蕩的斷壁殘垣，以及那些巨大的，乾癟的，漂浮著的魔王屍骨。
等級稍低的惡魔早就嚇得動彈不得，毫無抵抗的死在了這場動亂裡，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這地方，群星之核？
它簡直就像是群星的墳墓了。

　　 阿爾法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切，以及完全閉合的星門，隻有空間的渦流尚未完全散去，輕歎：「這樣，就可以了吧？
」

　　 他掉頭，身形一散，再次消失在了深淵漆黑的背景之中……

　　 ******

　　 深淵之門消失了？

　　 菲莉絲擡眼望天，殘留的空間漩渦，掉了一地的深淵建築，見證著剛剛的一切。

　　 發生什麼事了？
她疑惑不已，但無論如何，這是好事情啊！

　　 穿行在廢墟上空，清理隨著這些建築物一起掉到這邊來的惡魔，同時尋找著弗蘭德的屍體，然而，就在此時，劇烈的震動襲來。

　　 感受到驚人的靈魂能量，菲莉絲連忙閃開，卻見到又一道光柱直衝雲霄，光芒中，巨大的人形身軀逐漸顯現。

　　 可怕的威壓，來自於對方的靈魂震懾，菲莉絲使用靈魂護盾，艱難抵抗，直覺告訴她，事情要糟。

　　 「塞恩，用盡全力，把所有砸進那個光柱裡，這恐怕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菲莉絲隻覺得內心忐忑不安，超律之環已經丟了出去。

　　 響應她的號召，塞恩的藍色火焰尾隨而至，圓環暫態間轉動，急速凝集附近的一切能量，硬是把藍色的火焰濃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閃爍著逼人紫光的球體，狠狠砸向金色光柱。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一圈象形文字突然出現，彷彿一堵牆壁，籠罩在四周，菲莉絲的攻擊，就這樣被吸收了。

　　 菲莉絲一個猝不及防，被衝擊的餘波震飛，她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才穩住身形，再看時，光柱安然無恙。

　　 「沒用的，我的小主人，那是遠古神的力量，僅憑你，不可能突破那層結界。
」

　　 熟悉的聲音來自耳畔，菲莉絲驚愕地回頭，卻看到伽瑪飄在一邊，用弗蘭德那張欠扁的臉瞅著她。

　　 「你怎麼在這？
」

　　 伽瑪指著後方的天空，菲莉絲一眼看去，雲層之中，居然冒出來一大排魔導戰船？
來自於七彩大陸各大勢力的紋章呈現在船體上，讓人看起來熱血沸騰。

　　 「居然，都來了……」菲莉絲隻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也許起不到什麼作用，不過也得試試，你就在一邊看著吧。
」伽瑪說著，目光變得深沉。

　　 緊接著，那些戰船居然紛紛打開了船頭主炮發射口，一系列驚人的靈魂能量在其中凝聚，然後陡然射出，七彩色的能量交織在一起，拖著燦爛的長尾，形成刺目的白光，猛然砸到了那光柱中正在成形的人形上。

　　 菲莉絲捂住眼睛，又一次被這餘波刮得飛了老遠，再看時，伽瑪飄在一邊，得意地說：「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我的小主人，那裡面最大的幾發炮彈，是我造的哦，是我造的哦！
」

　　 「咳咳，混蛋，你是誰，怎麼這麼眼熟！
」莫德希爾的聲音透過靈魂交流傳來。

　　 「據說是弗蘭德的分身，曾經是我的使魔伽瑪。
」菲莉絲嘆道。

　　 「什麼叫據說？
什麼叫分身？
伽瑪是什麼？
我是弗蘭德！
我就是聖戰英雄弗蘭德！
」伽瑪越來越得寸進尺。

　　 「哈？
你是弗蘭德？
哈哈哈哈。
」莫德希爾大笑起來，然後，一聲長嘆，「你若是弗蘭德，那那個光柱裡的傢夥，你總該有辦法吧？
」

　　 一聽莫德希爾這話，幾人紛紛把靈魂感知延伸出去。

　　 由於剛才戰船主炮群發，這附近的空間能量變的相當混亂，靈魂感知也變得相當有難度。

　　 即便如此，菲莉絲還是勉強捕捉到了風暴核心那隱約透出的能量，並非因為她感知有多強，而是因為，那傢夥的能量，未免太過顯眼了！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認得那傢夥。

　　 那樣熟悉的能量波動，她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桑……納多？
」菲莉絲忍不住低喃出聲。

　　 伽瑪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了：「怎麼……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