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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一百一十六章 蔣家

九重紫 吱吱 3636 2024-05-22 14:01

  竇昭聞言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陳曲水苦笑。

  棄城而逃,不顧黎民死活的懦夫!
罪人!

  任何人知道了他的經歷都會對他嗤之以鼻吧?

  他不由低下了頭,喃喃地道:“小姐,我年事已高,每逢刮風下雨膝蓋都會酸痛難忍,恐怕不能再伺奉小姐左右,等這雨停了,我就回真定去……”[

  廳堂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音,竇昭既沒有出言挽留,也沒有順水舟地讓他離去,壓抑的沉靜,讓屋外的落雨聲就越發的清晰可聞,廳堂顯得更加靜謐。

  陳曲水驚訝地擡起頭來,看見竇昭呆呆地坐在那裡,兩眼發直。

  他不由心中駭然,高聲喊著“四小姐”:“您,您這是怎麽了?

  竇昭心神恍惚,根本沒聽清楚陳曲水說了些什麽。

  她正努力地回憶著從前的事。

  前世,蔣家出事沒多久,英國公夫人就病逝了,還在孝期,宋墨被趕出了英國公府不知去向。

  這些她都沒有經歷過。

  宋墨比她小一歲。

  她那個時候滿心隻想著如何嫁入濟寧侯府,對除了濟寧侯府之外的人和事都漠不關心。
直到她嫁入濟寧侯府,進入了京都的勳貴圈子,這才斷斷續續地聽說了當年的一些事。

  定國公府以軍功立府,子弟通常一滿十四歲就會被丟到軍營中去歷練,因此升官發財手握重兵的不在少數,可默默聞死在戰場上的更多。
為了保證子嗣昌盛。
蔣家有廣納姬妾的習慣,而且嫡庶之間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都一起跟著師傅學習武藝,到蔣家族學裡讀書。
隻看誰有帶兵的本事,這一點,頗受京都豪門詬病。
可也正因此如此。
蔣家名將輩出,姻親遍布大江南北。

  蔣梅蓀是第六代定國公。
他有兄弟十二人,成年的隻有五人。
永明三年,他奉命鎮守福建,除了五弟蔣柏蓀因年幼留在京都之外,二弟蔣竹蓀、三弟蔣蘭蓀,四弟蔣松蓀都跟著他南下。

  永明八年。
蔣竹蓀戰死沙場,皇上追封他為清海侯。

  在蔣梅蓀任福建總兵的十八年裡,他戰功顯赫,幾乎把沿海的倭寇剿滅一空,以至福建、浙江一帶的私船白天都不敢下海。
弄得南邊那些販私貨的大商行、富紳都叫苦不疊,因此得罪的人不知凡己。
可他偏偏又和幾位內閣大學士都交好,不管都察院的禦史們怎樣劾他,他都能安然恙,聖眷不減,漸漸的,也就沒人去觸這個黴頭了。

  可那次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禦史劾蔣梅蓀殺良冒功、養寇自重,皇上接到折子後不僅下旨問罪。
還要錦衣衛把蔣氏兄弟押解到京都的大理寺審訊。

  更蹊蹺的是,蔣梅蓀、蔣蘭蓀兄弟在回京的途中受刑而亡,蔣松蓀剛被關進大理寺就畏罪自殺了,蔣家之後也被滿門抄斬。

  據說蔣家太夫人梅氏在接到聖旨之後,趁著錦衣衛抄家的時候,帶著蔣家的女眷包括一個三歲、一個兩歲的孫女。
全都服毒自盡。

  菜市口問斬的時候,隻有蔣家的男人而沒有女人。

  之後的十數年間,福建倭寇再人能抗,屢屢出現上岸屠城之事。

  京都人每每聽到這樣的事都會搖著頭歎息一聲“如果定國公還活著就好了”。
[

  遼王登基後,為蔣家平了反。
蔣梅蓀的畫像進了忠祠,被先帝賜給大長公主寧德的定國公府也被收了回來,遼王還特意招了宋墨去問蔣家還有沒有什麽人活下來。

  宋墨卻回答說蔣家再後裔。

  坊間卻一直有傳聞,說蔣梅蓀的幼弟蔣柏蓀有一遺腹子尚在人世,當年蔣家出事,被蔣家的忠仆悄悄地抱走,養在了衢街閭巷。

  宣寧侯夫人郭氏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還曾笑道:“既然是滿門抄斬,錦衣衛的人肯定是要清點人數的,不要說蔣柏蓀的兒子了,就是貼身的小廝、有頭有臉的管事也不會少一個。
那些市井之徒就是喜歡編造這些,讓人覺得好人就一定有好報……”

  算算時間,宋墨是承平十四年被趕出家門的。

  再往前,英國公夫人應該是在承平十四年夏天……也有可能是春天或是承平十三年的冬天去世的……

  蔣家應該是在承平十三年出的事。

  現在是承平十三年的四月……

  竇昭跳了起來。

  也就是說,蔣梅蓀被下旨問罪有可能就在此時!

  竇昭想到那個還不滿百天的嬰兒。

  她頓時滿頭大汗,問陳曲水:“陳先生,您說,會不會是定國公出了什麽事?

  陳曲水被竇昭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思忖道:“應該不會吧?
定國公這個人看似粗獷,實則細膩,什麽事都在他的心裡。
他是鎮守一方的大將軍,若是出事,應該有消息傳出來才是。
現在我們可什麽也沒有聽說,而且定國公和曾貽芬私交非常的好……”

  他說到這裡,不由神色一僵,朝竇昭望去。

  竇昭也正朝著他望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驚呼道:“現在曾貽芬死了……”

  是的,現在曾貽芬死了,內閣正是新舊交替之時,幾位閣老自遐不顧,哪裡還有空理會遠在福建的蔣梅蓀?

  如果誰和蔣梅蓀有積怨,此時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難道定國公真的出了事?
”陳曲水額頭也冒出細細的汗來,“那,那個孩子……”

  “托孤!
”竇昭說著,長長地透了口氣。

  隻有托孤,才可能行事這樣隱秘,才可能讓英國公世子宋墨輕車簡從,親自帶著高手一路護送。

  她努力讓心緒慢慢地平靜下來,冷靜地道:“現在我們隻有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
”隨後擡頭望了一眼屋頂。
喃喃地道,“希望這雨快點停下來,就是不停,也下得小一點。
”[

  他們為了趕路。
就會早點啟程。

  陳曲水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望著竇昭,輕聲地道:“恐怕事情沒這麽簡單……”

  竇昭眉頭緊鎖。
認真地聽他說話。

  “你注意到宋世子身邊站的那位青衣文士沒有?
”陳曲水艱難地道,“他姓嚴,名雲,字朝卿,曾是定國公麾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我離開福建的時候,聽說他被定國公的妹妹英國公夫人瞧中。
要去給自己的兒子做了西席,我就是認出了他,才猜測那少年公子是英國公世子爺宋墨的。

  竇昭明白過來,忙道:“那人認出了你沒有?

  “當年嚴朝卿是定國公前面的紅人,而我不過是張楷的眾多幕僚之一。
但此人心思縝密,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曾因此而受命掌管總兵府文書。
”陳曲水坦誠地道,“我當時一看見他就急急地退回了房間,不知道他看見了我沒有。

  ※※※※※

  宋墨也沒有睡。

  屋裡沒有點燈,他站在扇大開的前,望著外傾盆大雨,表情平靜。

  一陣風刮過,如線的雨水被吹散。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水氣。

  從黑暗中悄聲息地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他在離宋墨三尺的地方停住了腳步,恭聲道:“公子,您小心別淋著雨了。
要不要我把子關了?

  宋墨沒有理會他,問道:“嚴先生還沒有回來嗎?

  那人正要回答,突然側著耳朵傾聽。
接著露出一個笑容,道:“公子,嚴先生來了。

  宋墨點頭,回身坐到了旁邊的太師椅上。

  嚴朝卿和一個相貌有些憨厚的男子渾身濕透地走了進來,衣角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鋪了青磚的地上。

  “公子。
”兩人朝著宋墨行禮,宋墨指了指身邊的太師椅,示意他們坐下說話。

  瘦小的身影絲毫不受夜色的影響,手腳麻利地為兩人各斟了杯茶,然後又聲息地退到了黑暗中。

  宋墨語氣淡然地問:“查到了什麽沒有?

  嚴朝卿和同來的男子對望了一眼,不由都露出了帶著幾分苦澀的笑容:“公子,這次隻怕我們有麻煩了!

  宋墨神色安詳地望著兩人。

  和嚴朝卿同來的男子道:“我們遇到了張楷手下的一個幕僚。
”然後把蔣梅蓀和張楷的恩怨說了一遍,“此人姓陳,名波,字曲水,號越川。
他通曉文書典章,擅於識人斷人,兼之言詞銳利,有張儀之才,當年張楷出兵攻打度邊五十郎,就是此人出面說服浙江撫巡安道源出兵相助的。
他如今在這戶人家做帳房先生。

  “你們能確定嗎?
”宋墨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肅然之色。

  “能!
”嚴朝卿很肯定地道,“徐青帶著我在他的門外趴了快半個時辰,而且他一直很不安,不停地派小廝打探竇家四小姐醒了沒有,好像有什麽話要和竇家四小姐說似的,想來也認出了我們。

  宋黑沉默了半晌,輕聲地道:“有個外家功夫練到了登峰造極的護衛,還有個做過張楷幕僚的帳房先生,加上十幾個身手不凡的隨從,這位竇家四小姐,還真不簡單。
徐青,”他笑著吩咐和嚴朝卿同來的男子,“你好好盯著這宅子,不要讓人進出。
”又對嚴朝卿道,“明天我們恐怕還要在這裡滯留一天,先生早點歇了吧!

  嚴朝卿和徐青神色一緊。

  他們的行蹤已經洩露,公子此言就是要殺人滅口了。

  徐青猶豫道:“他們一共有二十幾個人……”

  “就更要慎重了。
”宋墨不為所動,語氣輕淡。

  兩人不再說什麽,齊聲應是,退了下去。

  宋墨視黑夜如物,從容地穿過屋子裡的陳設,撩簾進了後面的暖閣。

  暖閣裡隻點了盞如豆的油燈。

  五官柔和的乳娘和衣曲身躺在嬰兒的身邊,聽到動靜立刻就警惕地坐了起來,看見是宋墨,她松了一口氣,柔聲喊了聲“公子”,就要起身下床。

  宋墨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吵醒了孩子,然後彎腰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烏黑的頭髮,笑道:“孩子還好吧?
”笑容十分的溫和,在燈光下是如此安寧詳和,讓人看了心立刻就踏實起來。

  乳娘點頭,笑容綻放:“小公子很聽話,不哭也不鬧。
”說到這裡,她想到為了保守秘密而投繯自縊的孩子生母,眼中不禁噙滿了淚水。

  “不用擔心,”宋墨安慰溫聲她,“我們很快就到了。

  乳娘用力地點了點頭,看他的目光充滿了信任。

  宋墨身姿挺拔地走出了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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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妹們,兄弟們,粉紅票,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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