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重逢(上)
“佟寧!
”
躲在小黑箱的寧夏被嚇了一跳,腿肚子都禁不住劇烈抽動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一路上帶給她諸多痛楚的家夥今日就要在這裡完結,再度踏入死亡,真正的死亡。
但老天偏偏喜歡跟她對著乾,它把另外一個大麻煩送來了。
一道陌生的呼喚,叫著一個沒聽過的名字。
寧小夏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 還有些懵懵的。
好吧,當那個玄衫身影衝進行火陣佔據的地界,她就什麽都明白了。
敢情是救兵到了。
可惜不是來救她的,而是來救她的敵人。
哎。
寧夏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在哀哀叫著。
她也很想有個人把她從這個噩夢一般的喪屍秘境就出去。
可悲的是,她知道永遠不會有的,她唯一能靠的隻有自己。
行火陣仍然在運行中,作為陣心的行火陣石已經被寧夏帶進了小黑箱,除非有精通陣法的家夥出手,不然此陣是無法解除的。
來人同樣也是一隻喪屍,面目乾淨,衣著整潔,看得出生前應該也是個講究人。
他的年紀要稍稍大些,一副青年的樣貌與骨骼,氣質也要沉穩許多。
他跟方才那個被稱為佟寧的藍衣喪屍一樣,肢體柔軟,精神面貌十分靈活,看上去並不像一個喪屍。
看到這裡,寧夏的神經開始高度警惕起來。
畢竟修士的時間流速跟凡人不一樣,時間在他們身上體現十分淺。
大部分修士到壯年時期的時候樣貌的變化近乎於停滯,直到年歲將近,才會緩緩衰老。
而年輕的修士的外表, 成年以後變化則是近乎於無。
少年模樣的修士跟青年模樣的修士表面上不過是差幾歲, 但實際上很有可能有上百歲隻差。
那就意味著他們的修為也會有著極大的區別。
寧夏不知道眼前這個新來喪屍是什麽層次,但她很確定自己可能再次招惹上一個強大的家夥。
盡管她如今待在誰也察覺不了的異度空間,難免也有些揣揣然。
才剛乾掉一個,就立馬就來了一個,看起來還是親屬關系,寧夏這個“罪魁禍首”有些心虛。
——
“佟寧!
”秦明牙呲欲裂地看著被烈火包圍著的地方,甚至顧不上因為過於靠近而導緻的灼傷。
鳳凰真火性烈,喪屍邪性的體質承受不得。
即便是實力強勁的秦明也承受不得,貼近火焰的地方被燒黑了一大片。
體內的魂魄在劇烈震動著,透著一股徹骨的疼痛。
他的肉體一點感覺都沒有,喪屍的肉體早已死去,盡管遺留了一點感官共振,大部分感覺都已經遺失了。
但他如今並未跟這片火焰進行直接接觸都能感覺到那股撕裂般的疼痛。
身在陣中的佟寧此刻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內心的痛處如同潮水一般鋪散開來,蔓延到渾身。
佟寧,是他最親愛的兄弟。
是他從小最珍惜的玩伴。
是在死亡中的邊緣還妄圖拯救他的傻瓜。
是那個在這無邊煉獄中仍舊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陷入這座不見天日的深淵,成為不人不鬼的喪屍,不知日月的等待……這一切都在深深折磨著他們。
在這片得不到救贖的詛咒之地, 他們隻能放下自己的驕傲,放縱自己的怨恨, 再親手摧毀自己的信仰。
成為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邪道, 成為自己曾經除之為後快的邪物,走到正道的對立面,報復世界對他們的不公。
憑什麽他們要承受這一切?
憑什麽?
!
一開始,他們無比怨恨那些害得他們變成這個樣子的人,日日都在期待師門將他們從這片地獄帶出去。
隨著屍身腐朽,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師長卻沒有來,這片地方仿佛被遺忘了一樣。
他們又開始會怨恨舉辦了交流大會,是這一切罪魁禍首的嶽家。
隨著下一屆的交流大會開始,他們心中卻又存在著一絲絲期望。
可還是沒有人來。
不論是嶽家還是晉陽宗的人。
他們就這樣被遺忘在這片土地上,苦熬了一年又一年。
終於,他們失望了,也絕望了。
他們恨上了所有人。
所有擁有健康體魄,光明未來的家夥。
他們怨恨這個不公的世道。
憑什麽他們年紀輕輕就喪失了自己的性命,被困在這片虛無的地獄中。
而那些人卻可以無限光明地活在陽光底下。
他們,恨啊。
恨到想要摧毀一切,毀掉那些年輕的生命,毀掉那些明亮的眼眸,泯滅掉他們心中的希望,拉著他們一起墮入無望的深淵。
就這樣,秦明領著發小這這片詛咒之地建立了王國,拉起一團軍隊,潛伏在暗處。
每個誤入此地的活人都會被秦明設計成喪屍,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分子,然後再一起等待下一批獵物。
他們的隊伍越來越大,城鎮的規模也越發可觀,甚至還建立起自己的軍隊跟法則。
擁有了“完整”的社會體系,秦明二人過上了相較穩定的生活,明亮寬敞的住宅,大批可供驅使的仆人和生殺予奪的權利……一切看起來是那麽地完美。
盡管算不上奢華,但也足夠地舒適。
秦明卻發現佟寧不快樂,他總是不快樂,甚至比一開始成為喪屍的那段日子還不快了。
以這樣的身體苟延殘喘又怎麽會快樂?
秦明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但他想努力些,更努力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自己最親近的兄弟創造更好的環境,至少也要讓對方好過些,這個為了自己犧牲了一切的傻瓜。
可佟寧卻越發的不像他自己。
他眼見著,這個過去曾經天真調皮的小師弟變成如今這副殘忍嗜殺的模樣。
佟寧瘋了。
他實在是太痛苦了,陡然轉變的立場與他從小被教導的觀念產生對巨大差異讓他的靈魂分離,殘缺不全的靈魂與日漸腐朽的肢體更是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他隻能將一切怨恨跟痛苦都宣洩在那些身為“同伴”的喪屍們。
撕裂他們,虐殺他們,就好像這樣能夠獲取靈魂的安寧,就好像這樣能夠擺脫自己的罪惡感。
他儼然將自己分成了倆個人,一個是懵然不知世事的小師弟,一個是秘境了殺人不眨眼的邪物。
哪個都不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