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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2089章 原來舊夢都成昨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621 2024-04-30 15:06

  第2089章 原來舊夢都成昨

  鬥昭向來不覺得,世上有什麽不可逾越的山巔。

  每一座屹立在那裡的高山,都等著人來攀登。
而他就是那個能夠踏平一切的人。

  這不是什麽命中注定。

  他也從不相信天定的神話。

  但……舍我其誰?

  天驍刀橫在空中,刀脊如擔山,刀鋒將裂地。

  鬥昭燦爛輝煌的金身橫飛不忌,這容納無窮妄想的白日夢世界,在他的刀下顫抖!

  鄭韶的表情仍然燦爛,他的語氣甚至很歡欣:“紅衣小子,你很強啊!
陰陽迷宮藏在這裡艱難度日,我能夠調動的力量已經很有限,還真有可能被你擊敗!

  近古賢者張開雙臂,懷抱此世,好像也在迎接未來。

  妄想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有誇張的演繹。
或是突來一場雨,雨滴盡是牛毛針。
或是泥土變岩漿,雷霆地上走。
甚至倒地為天,逆陰為陽。

  但無論場景怎樣變幻,風雨雲雪如何交替,那一抹金色依然桀驁張揚。

  他仿佛永恆地照耀在這妄想世界:“我是所有不切實際的妄想裡,唯一成真的那一個。
今必勝昔,正如我必勝你!

  大地轟隆隆開裂,鄭韶與鬥昭之間隔出一條天塹。
浩蕩星光以岩漿奔流的姿態,從地底衝出來,彷如光怪陸離的幻夢,咆哮在鬥昭身前。

  鄭韶就站在天塹的對岸,大聲歡笑:“為了不給你們溝通的機會,還有一條具體的規則,隻能於此時告知——陰陽世界的挑戰一起進行,你們必須同時贏得勝利,且誤差不能超過一刻鍾。
不然陰陽化生,五行輪轉,我們會一直歸來。

  他並不得意,而是長歎一聲:“那也太累了!
人死之後那麽多年,還需要不斷地爬起來乾活,我不知道現世發展得怎麽樣,但一定還不是我的理想世界。

  鬥昭提刀殺進了咆哮星河,長刀的鳴嘯殺出他的問題:“你和趙繁露的實力差距有多大?

  “雖然不想這麽承認——但我和他之間,應該是不存在差距。
”鄭韶饒有興緻地看著鬥昭表演:“你打算怎麽控制力量和時間?
為了盡早達成與那青衣小子一緻的勝果,需不需要我配合?

  “我不打算控制。
”鬥昭桀驁的身影已從星河中殺出,一刀抹平了最後的距離,與鄭韶正迎面,而刀鋒一擡近頭顱:“薑望雖然不怎麽樣,但也不會落後我太遠。
一刻鍾,太久了。
一息都太久!
且看你塚中枯骨,當得我幾刀!

  ……

  ……

  此時在陰陽世界的另一邊,薑望正在面對同樣的問題。

  黑冠黑袍的趙繁露正閉著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胸口,平躺在一口黑色的棺材裡,仿佛已經熟睡。

  棺材沉在幽暗水底。
隱隱是此世的盡頭。

  而他的聲音,回漾在無垠的幽海中——

  “這是我的午夜,我遨遊在人們的夢醒時分。
年輕人,生活是否讓你覺得疲憊,你是否正要醒來?

  雖然被合稱為“陰陽世界”,但鄭韶和趙繁露的世界,其實不能簡單地以陰陽來劃分。

  鄭韶的世界是白日夢世界,承載的是妄想。

  而趙繁露的世界是潛意識海洋,混淆的是意識碎片,是生靈不自覺的潛想。

  這兩種力量都不是可以清晰具見於光影中的力量,卻自有陰陽家的奇詭隱秘。

  薑望提劍在這深海,平靜地環視四周,隻道:“我從未睡去。
又何必醒來?

  幽暗海水漂浮著趙繁露的聲音,像是已經沒了生機的水草:“清醒的人,是世間第一痛苦的人。
世上所有的美好,看穿了不值一提。
華袍縱然錦繡,也難免底下全是虱子。
我們常說,難得糊塗!

  “我不在意你是否糊塗,我不在意你的人生態度。
我不試圖改變你,前輩。
當然,我也不會被你改變。
”薑望平靜地說道:“我隻知曉,無論命運給予什麽,我都要清醒地去感受。
我會迎接我生命裡的一切,我會面對我所有的選擇。

  “如果你的結局是死亡呢?
”趙繁露問。

  薑望張開五指,讓指節感受這片海。
於海水中依然跳動的火焰,在他的指間遊走。
他用一種陳述的語調道:“讓我知道我是怎麽死的,讓我試試能否挽救。

  潛意識常常是不自覺的念頭,但卻關聯於過往人生裡經歷的碎片。

  在潛意識的海洋裡,趙繁露能夠看到最真實的人,他也展示最真實的自己。

  “你尊重我們這些過去的朽骨,已死的亡者嗎?
”他問。

  “我尊重歷史,前輩。
正是過往的一切,成就了現世的今天。
”薑望道:“當然我更尊重創造歷史的人。

  趙繁露道:“若我告訴你此路不通——”

  薑望打斷他:“此路通或者不通,我都一定要親自走過,而不是聽聞於他人耳中。
我尊重你,但不會跟從你。
我有我的路要走。

  躺在棺材裡的趙繁露,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那瞳孔幽幽,有一絲悲意:“不跟從任何人?
哪怕聖賢?

  薑望握滅了手上的赤焰:“身外無我,真我無他。

  “那麽,年輕人。
”趙繁露問道:“你是否有執而不得的糾葛,午夜夢回的驚恨?

  “我想要的,我都提劍去爭。
我曾夢的,我都親手實現。
”薑望開始往前走,七彩斑斕的光線、肉眼難見的聲紋,盡在他的腳下交織:“倒是你,前輩——我好像看到,你遙不可及的舊夢,都碎在這裡了。
你後悔嗎?

  趙繁露無法在潛意識海洋裡說出謊言,所以他睜著眼睛,流下淚來。
隻能道:“要想成功通行這裡,你們兩方在陰陽世界的挑戰,必須全都獲得勝利,且誤差不能超過一刻鍾——來吧,讓我看看你如何把握局勢,讓我看看後世之天驕!

  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從他的屍體上坐起來,走出棺材,向著薑望行去。

  那是趙繁露所修成的潛意識投影,有的拿著羅盤,有的捧著書,有的提著劍……

  幾乎無窮無盡的投影,一霎間鋪滿了海洋!

  在這廣袤無邊的潛意識海洋裡,趙繁露的每一道潛意識投影,都能夠體現他的部分力量。

  如此密集紛飛,使得幽海都更暗三分。

  “你們太小看鬥昭了。
”薑望寧靜地說道:“我認為我對他並不至於有超過一刻鍾的優勢。

  目見與聲聞產生美妙的協奏,斑斕光線在他腳下交織成純白色的見聞之舟!

  世界自此而不同。

  潛意識的海洋,也要被見聞所覆蓋。
所有的潛意識碎片,都要有清晰的展現。

  我來,我見,我聞,一覽無餘!

  白舟穿行於暗海,以無匹的霸道聲勢,碾殺一切見聞。

  那一個個飛來的潛意識投影,像是海上不斷撞來的浪花,一個個輕易的碎滅了。

  見聞之舟很快便碾碎了投影千萬,那長長的尾線似利劍側鋒,如此清晰地剖過潛意識海洋——甚至不到一息時間,見聞之舟已駕臨於暗海沉棺之上。

  白舟臨黑棺,薑望提劍在舟心!

  當世傳奇與近古賢者在這樣的境況下對視。

  黑棺中睜眼流淚的趙繁露,和白舟上平靜寧和的薑真人……

  四目相對,已過十萬年!

  舊夢已成昨嗎?

  理想不可能實現嗎?

  我們所有的努力,是否都毫無意義?

  深沉的暗海裡,回漾著此般無聲的問題。

  薑望以劍作答,遂是一劍橫割!

  在趙繁露淚眼中的這一劍,仿佛並不具備劍的形象,它被見聞之舟無限的放大,隻給予對手一線鋒芒。

  雖一線而無盡。

  這一線鋒芒不像是斬上身來,倒像是本就印在身上。

  它先於知覺而出現。

  當你感受到,你已經被斬到。

  整個潛意識海洋,都被這樣的一道燦芒所分開……開海一線天!

  ……

  ……

  當白衣國侯面前的洞真級惡觀,破碎成千萬滴淨水,晦暗的天空便似下了一場雨——好像洗掉了幾分罪孽。

  殘餘的刀光還在近乎無限地延展,一直劈向視野的盡頭。

  乍看之下,仿佛整個孽海都被刀光分流。

  重玄遵的刀,真是太皎潔。

  而寇雪蛟,就從刀光斬過的濁浪中,一步走出來。

  “找到窮奇了!

  即便冷肅如她,在苦苦追尋這麽久之後,終於找到目標所在的蓮子世界,語氣也不免多了兩分欣喜。

  “是嗎?

  這時候她聽到一個聲音這樣問。

  不是重玄遵的聲音。

  遂是扭頭過去,看到了一個背負六尺長劍的、尊容欠佳的男子。

  身形短小,卻負如此長劍。

  皮膚黝黑,卻穿米白長衫。

  總之是個不懂得遮短的人。
或者說,是一個不自覺有短的人。

  寇雪蛟的心開始往下沉,莫名覺得有些冷,鎧甲不經寒,不由得握緊了三千紅塵劍。

  “在下許希名。
”負劍醜男子極有禮貌地行禮:“敢問可是血河宗右護法寇雪蛟當面?
我曾與人言,待成就洞真之日,要向你討教一二。
不知現在,是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呢?

  願世間無罪,鑄法劍為犁!

  六尺鑄犁劍,法家第一鋒。

  寇雪蛟當然認得這柄鑄犁劍,也當然記得許希名。

  在幾位宗師的推測中,許希名這個形象,很有可能是菩提惡祖的代行!

  真個親眼見到了,即便她是當世真人,是常年在禍水搏殺生死的強者,也不免脊生涼意。

  紅塵之線自劍柄生出,糾纏著如靈蛇一般,攀爬她的手臂。

  寇雪蛟迅速地冷靜下來——菩提惡祖已被鎮封回去,非孽劫不得出。
眼前這個許希名,即便真個是菩提惡祖的代行,也未見得能強殺她寇雪蛟!

  她將劍鋒一轉,絲絲縷縷的紅塵線,如絲帶一般在她身後飛舞:“你若覺得恰是時機,那便來問我的劍!

  許希名並不好看地笑了一下,鑄犁劍已在手中。

  “那便接我這一劍。

  他雙手握持長劍,斜拖於身後。
以一種略顯別扭的姿態,開始向這邊奔行,洶湧濁浪,在他身後掀起,一霎滔天——

  “寇護法?

  這聲音仿佛遠在天外,但像隕石一般墜落,如流星劃破長空,落在她的耳中,變得十分清晰。

  寇雪蛟回過神來,正對上重玄遵略帶疑問的眼神。

  他的聲音也是斬妄刀!

  “你怎麽了?

  寇雪蛟深吸一口氣,回望四周,卻哪裡還有許希名的蹤影?

  目光從許希名的臉上,落回到重玄遵的臉,仿佛是從地獄來到天堂。

  “沒什麽。
”她搪塞了一句,又忍不住道:“冠軍侯,你剛剛看到了一個背負長劍的醜男子嗎?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重玄遵說。

  他的言語總是確定的,很少有疑問句。

  因為他對自己有絕對的相信。
他看到的真相就是真相,他確定的路就是正確的路,絕不會因為任何人懷疑自己。
寇雪蛟當然沒有例外的資格。

  寇雪蛟靜在那裡,有刹那的恍惚:“今天的禍水不太安分,咱們不如——盡快。

  她本來應該是想說先回去,但不知為何又改了口。

  重玄遵淡然道:“沒關系,在禍水探尋這麽久,寇護法也很累了。
你可以把窮奇的線索交給我,先回宗門休養。
我取罷窮奇精血便離開。

  “還是一起吧,窮奇不太好找。
”寇雪蛟轉身在前面帶路,就在這個轉身的過程裡,迅速恢復了狀態。

  孽劫未至,孽海三兇都出不來。

  許希名不足為慮,她實在也不該返身!

  為何如此恐懼呢?

  “寇護法。
”重玄遵的聲音又響起。

  “何事?
”寇雪蛟走在前方未回頭。

  “你沒事吧?
”重玄遵又問了一遍。

  “我在禍水搏殺這麽多年,能有什麽事?
”寇雪蛟定聲道:“取了窮奇精血就離開。

  鎮守孽海超過五萬四千年,血河宗對禍水的了解,可稱當世第一。

  對寇雪蛟來說,尋找蓮子世界不算難事,千萬年來,血河宗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但要尋找具體的、擁有某一樣事物的蓮子世界,又絕對不能說簡單。

  蓮子世界太多,而大多都破滅。
且其中危險種種,不一而足。

  它們曾經一度成為禍水的精華所在,在危險的程度上,亦有此般體現。

  而且所有的蓮子世界,在外觀上完全沒有區別。
要想分門別類,都得探索之後,以特殊的法門標記。

  所以有這樣一句話——“不入其中,不得蓮實。
入得其中,生死難知。

  兩位當世真人穿行於濁浪,走向孽海更深處。
分開暗湧,斬碎漩渦,行走在暗沉的海下山脊。
這裡並不是底,因為還有海溝,還有裂隙,無人真正探得過孽海的底。

  這是孽海之中最高的山脈。

  本就隱晦的天光,更被浪湧阻隔,一寸也照不透。
孽力擔肩,使腳步略重。
孽海之下,是無邊無際且越來越深邃的黑暗。

  但真人自有其真。

  暗沉的山脊線上,行走著這樣兩個人——

  血甲提紅,白衣掛鋒。

  越寫越晚了。

   為了避免怠惰,插個旗。

   本周還有四天。
一定找一天加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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