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難民營
下班後,常悅很無聊。
一幫人都去手術了,她對手術沒興趣,隻對寫病歷、和患者家屬聊天有興趣。
直腸異物的患者的愛人叫李曉梅,好像條件挺困難的,常悅想了想, 換了衣服去看看她。
不趕時間,她慢慢悠悠的來到ICU門口。
消防通道、走廊裡,患者家屬三三倆倆的在聊天。
一般情況下,家屬隻要留下電話號,打電話半個小時能到就好。
但912的ICU裡,大多數都是外地患者。
住ICU每天花費不菲,經濟已經捉襟見肘。
留守的家屬, 不舍得出去花錢住, 隻好在走廊裡等著熬著。
舒適和花銷相比, 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在走廊裡等親人信息的家屬們,能租個行軍床,都算是比較奢侈的那種。
大多數,隻能找個地兒和衣而臥。
患者家屬戲稱是住進難民營了,早些年還有在走廊裡用酒精爐煮方便麵的。
但這幾年為了防火,這種行為已經被堅決止住了。
被褥之類的,就算是帶了,白天也沒地兒放。
現在已經開春了,還算好的。
要是冬天,門縫、窗縫裡的北風呼呼的吹進來,那才叫遭罪。
要是趕上病重的患者,一住三五十天,患者家屬先在外面熬的不成人形。
這裡面的辛苦,常悅自然是知道的。
她沒有在走廊找, 而是直接去了防火通道。
現在禁煙了,防火通道裡還好, 早些年這裡面烏煙瘴氣的。
打開門,常悅一眼就看到了李曉梅。
今天她的運氣不錯, 搶到了一個牆角,已經鋪上了幾件衣服,躺在上面。
衣服不是禦寒用的,而是“佔座”用的。
常悅毫不懷疑假設有人趁她上衛生間搶這個位置,李曉梅這個文靜的女孩兒會撲上去廝打。
陪護患者,時間長了,在生活和生死的壓力下,人都變的不正常起來。
“曉梅!
”常悅揮揮手,開心的說到。
李曉梅手裡拿著手機,正在翻看著什麽。
聽常悅叫她,轉過身看了一眼。
“悅姐!
”李曉梅驚喜,“你怎麽來了?
”
“下班,沒什麽事兒,來看看你。
他怎麽樣?
”常悅問道。
“體溫已經降到38°了,正在一點點恢復。
今兒醫生跟我說,呼吸機已經撤了,花費少了很多。
”李曉梅有些欣喜,又有些愁苦。
“錢夠用麽?
”常悅試探著問到。
“和家裡說了,先借著,隻要利錢別太高就行。
以後慢慢還唄,總不能把人扔這兒。
”
常悅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和李曉梅說過借錢的事兒。
隻是她手裡的有點存款,但不多。
也就是來912才能攢下來點,海城市一院一個月2、3000,吃喝都不夠。
要不然為什麽和蘇雲喝酒那次一下子喝那麽多?
那時候她已經很久沒喝酒了,常悅是單純的饞酒。
一不小心把蘇雲給喝多了,她不是故意的。
日子都不容易,加上常悅強大到IMAX的溝通能力,李曉梅早都對她敞開心扉。
事情已經發生,說別的沒用,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
常悅就像是一滴水,在醫生辦公室裡,毫不起眼。
在這種“難民營”裡,依舊毫不起眼,和旁邊的李曉梅看起來沒什麽區別。
有人說會話,李曉梅也覺得心情好多了。
要不然天天被錢逼著,還要住在這麽一個地兒,人都快瘋掉了。
正聊著,防火通道的門打開,一個燙著波浪卷的女人探出頭,四處看著。
防火通道裡,已經有好幾個人佔據了各種位置。
有的在睡覺,鼾聲回蕩,震耳欲聾;有的在拿著手機看電影,嘿嘿傻樂;有的在一邊摳腳,一邊吃著外賣。
就像是形容的那樣,這裡算是難民營也不為過了。
波浪卷皺著眉,想要退走。
但掃了一眼,看見女陪護隻有常悅和李曉梅,她便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常悅坐在李曉梅的衣服上,蜷縮在角落的黑暗了,仔細看走過來的這個人。
不像是患者家屬,表情上沒有憂愁、焦慮,甚至也沒有熬久了之後的那種冷漠。
她不屬於這裡,好像是在找人。
“姐們兒,你這地兒不錯啊。
”波浪卷走過來,笑了笑說到。
她一看就和這裡格格不入,是個外來者,無論怎麽掩飾,都掩飾不了。
這一點和常悅不一樣,常悅在醫生辦公室,是最不起眼的角色,沒人會注意她。
在這裡,也是一樣,她就像是從小生長在這種“難民營”裡的孩子一樣,波浪卷看都沒看常悅,毫無覺察。
“還好,一早就在這兒搶的。
”李曉梅乾巴巴的笑了笑,說到。
雖然再如何落魄,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保持的。
“這地兒真是不好,我領導生病了,家裡人也不來陪護,非得讓我過來。
”波浪卷抱怨道:“這種家庭,早晚都得散夥。
”
說著,她漸漸進入了角色,一直壓抑在心底不敢對人說的對毛處長的怨念迸發出來。
李曉梅這才放松了下來,原來不是院裡檢查的。
聽人說,要是遇到院裡檢查的人來,大家都得搬走。
走,容易。
但是要想再佔到這塊風水寶地,可就難了。
“你領導什麽病啊。
”李曉梅問道。
“胃腸外科魏主任給做的手術,據說是腸子上長了個瘤,都擴散了。
”波浪卷說到:“才四十多歲,家裡老公也不來陪護,不知道跟哪個小狐狸精廝混去了。
”
“真是可憐啊。
”李曉梅眨著眼睛說到。
“可憐有啥用,以後兒子管比他大七八歲的姑娘叫媽,還要被後媽欺負,那才叫可憐呢。
說不定叫媽的姑娘比她兒子都小呢。
”
劉曉梅點了點頭。
波浪卷也對自己的“表演”很滿意。
這麽順利,剩下的就要看看自己運氣好不好,眼前這個女孩兒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過她已經找了一圈,應該不會有別人。
“姐妹兒,你家什麽人住院啊。
”
“我愛人。
”劉曉梅說了一句,隨後道:“外傷。
”
“真是,誰做的手術?
”
“鄭老闆。
”
剛說到鄭老闆三個字,鼾聲大作的那人猛地坐起來,茫然的看著四周。
“鄭老闆在哪?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