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炸了。
她之前一直擔心楊艾琪的傷勢,所以根本顧不得去追究責任,此時聽到這話,還不等楊艾琪說話,她就已經衝上來發火了。
夏月初抄起旁邊的水瓢,將裡面的半瓢水潑了那夥計一臉罵道「「你他媽給我滾一邊兒去!
還覥著臉說這樣的話,合著你做錯了事兒,還能白得個這麼好的媳婦兒?
我看你真是烏龜想騎鳳凰背——白日做夢!
你剛剛說你不是故意的,隻是走到我身後一時晃神兒所以站住了沒動。
那我倒要問問你,當時罈子是在那個火上的,蒸籠又是在哪個火上的,你去端罈子,究竟會不會路過我的身後?
」
楊艾琪此時立刻反應過來,擡頭在後廚打量了一圈兒,擡手指著到:「罈子是在第二排第一個竈頭上的,蒸籠是在第一排最東邊的竈頭,如果要是去端罈子,根本不可能走到這麼裡面的位置來!
」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一下觀江樓後廚的布局了。
觀江樓的後廚,大門是開在西邊牆上的,一進來正對著的就是三排東西向的竈頭,每排有五個竈口,以供不同的廚師利用。
再往裡走,後廚東邊的一塊地方,跟三排竈頭平行地擺了三排長條案,是用來給改刀配菜用的。
北邊的牆上固定著架子,擺放著各色食材、調料和罈子等物品。
而南邊牆角則是一排的水缸,用於洗涮和取用凈水。
觀江樓之所以這樣設置後廚,當初是為了對應不同檔次的客人。
第一排竈頭,是店裡手藝最好的幾位大師傅用的,專門用來製作上等席面,後面兩排則依次次之。
雖然今年取消了高檔酒席這一項,但是後廚卻沒有做改動,依舊是這樣的布局。
所以如果這個夥計是要去走菜,當時煲湯的罈子是第二排最西邊的竈頭,而夏月初在第一排最東邊的竈頭上端蒸碗,無論怎麼走,也不可能從夏月初身後經過,還好巧不巧地停在了那裡。
薛壯當時並不在後廚內,之所以扣下那名夥計,不過是習慣使然。
此時聽得夏月初和楊艾琪能夠相互印證的說法,頓時怒從心頭起,上去一把擰住那夥計的胳膊,直接扭到身後,將他的身子向下壓,喝問道:「你給我老實交代,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你要知道,今日來吃飯的可不管有吐蕃人,還有董大人和魏員外,你若是還敢胡言亂語,下場如何你自個兒掂量著看!
」
夥計胳膊被擰在身後,被壓得臉貼著地面,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滿身滿臉都是夏月初剛才潑的水,水漬混著淚珠,把他面前的那塊地都打濕了。
而且對他而言,魏員外的威懾力遠比董大人要高多了,保定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何況烏大江一直是將魏國濤當做靠山。
夥計自然知道,魏員外那可是腳踩黑白兩道的大人物,即便現在說是金盆洗手,其實也不過是由明轉暗,做個表面功夫股罷了。
若是惹惱了董大人,大不了被抓進去關幾日,挨幾闆子也就放出來了。
可若是惹惱了魏員外,估計明個兒就要被人從城外枯井裡撈出來了。
夥計這才哆哆嗦嗦地說:「薛、薛東家饒命,小的隻是一時貪心,鬼迷了心竅,收了人的錢財,才做下這等事情……」
烏大江衝過來,一腳踹在夥計的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烏大江是哪裡虧待了你,你要做這種事來禍害我?
說,是誰指使你的!
」
他這會兒著實是被氣狠了,之前隻當是自傢夥計不當心闖下了禍,還想著這個夥計家境不好,生活著實不易,這件事兒自己這個做東家的該一力承擔起來。
要知道,這個夥計在酒樓已經做了已經三年多了,算得上是老人兒,而且烏大江一直對他不薄,所以也十分信任他。
這夥計家裡實在困難,父母兩個都臥病在床,隻有他這一個獨子。
所以每次店裡剩下的東西,烏大江便經常挑好的讓他帶回家給父母吃,趕上老兩口哪個突然發病,需要看大夫抓藥,烏大江還會提前給他預支月錢。
自己這樣盡心儘力地對他,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如何不讓烏大江恨得牙根兒癢癢。
夥計被這一腳踹得牙都要掉了,哭著吐了一口都是血沫子的吐沫,這才道:「東家,是、是二爺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做的。
二爺還說隻要照著他說的做,肯定能矇混過關,不會有人看出問題來的……」
他說著放聲大哭道:「東家,我就是手頭太緊,一時糊塗才做下這種事情,求您饒我一命,千萬不要告訴魏員外,小的家裡還有老父老母久病在床,若是沒了小的,他們也活不下去了啊東家……」
烏大江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著實沒有想到,在自己被吐蕃人找麻煩這樣一個危急關頭,自家兄弟非但沒有伸出援手,反倒還在背後算計自己。
他擡起手指著夥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渾身顫抖,臉色也眼瞅著不好。
薛壯趕緊鬆開夥計的胳膊,把烏大江扶到一旁坐下,不斷地給他揉著胸口,然後按壓了幾處穴位,這才總算讓人稍微平靜下來。
烏大江仰頭靠在椅背上,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淚珠順著眼角不斷地滑落,滾入鬢髮間消失不見。
「薛東家,夏娘子,楊姑娘,是我烏某對不住你們,萬萬沒想到,身為外人的你們都這樣盡心儘力地幫我,偏生我家出了內鬼,還害得楊姑娘受傷,我真是……」
烏大江越發說不下去,四十多歲的漢子,蜷縮起身子抱著頭委屈地嗚嗚大哭起來。
此時,後廚的門突然被人推開,領頭的那個吐蕃人進來,完全沒注意屋內的情況,眼裡隻有夏月初一個人。
他徑直走到夏月初面前,行了個吐蕃的禮道:「美麗的中原姑娘,我的名字叫做紮拉欽,很遺憾我很快就要返回吐蕃,但我十分期待你我下一次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