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並不是第一次出保定府,但之前幾次都是匆匆趕路,並沒有留意過周圍的風景。
但是這次出來就是散心的,兩人一馬,沿著官道慢慢地逛,倒是留意了不少以前沒注意過的風景。
原來官道兩邊其實還是挺熱鬧的,除了賣菜、賣雜貨的,還有茶攤,還有挑著各色熟食叫賣的。
這些周圍村鎮的人想要進城去賣東西,除了進城的時候要交錢,進城之後也經常會被人攔住收費,久而久之,很多人乾脆就在城外官道邊做起了生意,反正保定府是個大城,每天從城門進出的人都很多,倒也不愁賣,時間久了,倒也形成了一定的規模。
夏月初前世經常跟著師父到處跑,各地的高檔酒樓、私房菜館、街邊小吃都沒少吃。
如今想起來,反而是來到大齊之後,就很少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薛壯見夏月初興緻不錯,自然不會逆她的意,隻要是她多瞅了幾眼的,就立刻掏錢買買買,不多時,馬背上的褡褳裡就裝得滿滿的了。
「別買了,這哪裡吃得完!
」路過一個賣驢肉燒餅的小攤前,夏月初見薛壯又開始掏錢,趕緊攔住。
「沒事兒,你一樣嘗一口,剩下的我就吃了。
」薛壯早飯還沒吃就出來了,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夏月初也猛然想起薛壯還沒吃早飯這回事兒,忙琢磨著找個什麼地方能停下來吃東西,正好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個搭了棚子的攤位,外頭沒掛招幌,也不知道是茶攤還是什麼。
「咱們去前頭那家坐下吃吧。
」夏月初指著不遠處的棚子道。
反正不管是賣什麼的,隻要有桌子闆凳能坐下來吃東西就行。
到了跟前才發現,棚子下面恰巧是個麵館。
「老闆,來兩碗熱湯麵。
」
有湯有面,就著剛才買的小吃剛剛好。
「兩位客官裡頭請。
當家的,熱湯麵兩碗,趕緊的!
」
麵館兒是兩口子開的,這會兒沒有客人,漢子在竈台後頭吧嗒吧嗒地抽煙,聽到招呼應了一聲,起來洗洗手,揪下一疙瘩面開始抻面。
女人一看就是個利落的,趕在薛壯跟夏月初前頭,把看著就挺乾淨的桌子和凳子又擦了一遍,招呼兩個人坐下,然後目瞪口呆地看著薛壯從褡褳裡掏出一個又一個地油脂包,一一打開,裡頭都是沿途買的小吃。
「先吃哪個?
」薛壯把小吃擺了大半張桌子,然後殷勤地看著夏月初。
剛才買的時候還不覺得,此時擺開了夏月初才發現買了這麼多,再看看旁邊陪著笑臉的薛壯,覺得這會兒倒是有點兒總管太監等著皇上翻牌子的感覺。
隻不過綠頭牌是清朝的產物,夏月初沒辦法拿這個梗來取笑薛壯,隻能自個兒偷笑,眼睛眯起來,像隻偷吃了燈油的小老鼠似的。
薛壯不知道她笑什麼,但是瞧見她高興就也跟著開心。
夏月初拿起一個肉燒餅,直接塞進薛壯嘴裡道:「你不是沒吃早飯麽?
還不趕緊吃!
」
薛壯咬了一口,低聲道:「沒你做的好吃。
」
夏月初知道自個兒胃口小,乾脆就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嘗了一口,覺得還是挺好吃的。
隻不過外面街頭的吃食,無論是麵皮還是肉餡兒,自然不會像家裡做得那麼精細,卻也有股山野情趣的味道在其中。
薛壯等夏月初嘗完味道,確定她不想再來一口了,這才三兩口就把一個足有夏月初巴掌大的肉燒餅給解決掉了。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小心噎著。
」夏月初見面才剛剛抻好,便摸出一串銅闆放在桌上道,「老闆娘,麻煩先給我們盛一碗麵湯。
」
這麵攤兒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前後既沒有江河也沒有水井,煮麵用的水,應該都是一大早用車推過來的,所以不像城裡的麵館,麵湯免費隨便喝。
老闆娘見夏月初出手闊綽,立刻把銅錢揣好,很快就給薛壯端上來老大一碗熱湯。
兩個人反正就是出來散心的,也不著急,一個嘗味道,一個保證不浪費東西,配合得十分默契。
「兩位客官,熱湯麵來了。
」老闆娘手回自己羨艷的眼神,端著一碗熱湯麵出來,擺在薛壯麵前,笑著說:「兩位客官的感情可真好。
」
「那是,自個兒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媳婦兒,可不是得好好哄著捧著才行。
」如今在外頭沒有認識的人,薛壯的嘴上也就沒了把門的,什麼話都往外說。
老闆娘笑笑沒接話,轉身回去端第二碗面,不了剛走到竈台前頭,就聽漢子低聲道:「張嘴。
」
她依言張嘴,嘴裡就被塞了一大口荷包蛋。
熟得恰到好處的蛋白,微微焦黃變脆的邊緣,一口咬下去,溏心的蛋黃瞬間湧出,佔領口腔內的每一寸地盤兒,又鮮又香。
老闆娘眼角眉梢都泛起少女般的羞澀紅暈,嘴裡卻忍不住還是嗔怪道:「浪費個雞蛋幹啥!
」
她說罷端著第二碗面放在夏月初面前。
夏月初朝她擠擠眼睛道:「疼媳婦怎能是浪費呢!
」
老闆娘唇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這回也不嘴硬了,眼底滿是柔軟滿足的神情。
四十齣頭的女人,每天起早貪黑地幹活,年輕時嬌嫩的皮膚早就變得粗糙,少女纖細的十指也早就開始粗大變形,但此時她目露柔情地一笑,卻叫人瞬間忽略了她的長相,眼裡倒映出來的,隻是一個被男人疼愛後露出幸福微笑的女人。
夏月初隱約似乎抓到了點兒什麼,但是思緒這東西,卻像個頑皮的熊孩子,總是在跟人捉迷藏,叫人恨不得將它揪出來狠狠揍一頓,卻又如泥鰍般滑不留手。
她無奈地搖搖頭,打算回去之後再好生想想。
薛壯以為她嫌手裡的胡餅不好吃,一把接過去,就著麵條,三兩口又吃了個精光。
「你嘗嘗這個燜子,我覺得味兒還行。
」
薛壯賣力地推薦著,夏月初的眼神卻落在竈台後那對夫妻身上。
妻子正用帕子給丈夫擦著臉上的汗,丈夫卻舀出一碗麵湯讓她喝了暖暖身子。
夏月初看得入神,喃喃道:「你說,若是咱倆能像他們這樣,走南闖北地開個小吃攤,是不是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