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摺子裡並未寫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如果是倪鈞看到這份摺子,興許根本都不會掛心,直接就略過去了。
但是前幾日夏月初剛跟薛壯說過阿芙蓉和福壽膏的事兒,再看到摺子上的內容,薛壯就不免心驚。
摺子裡的內容很簡答,就是說最近泉州城裡有人販售一種黑色膏狀物,說是類似煙葉,可以抽食,解乏消困,增福增壽。
這東西價格十分之昂貴,但奇怪的是,還是有些人趨之若鶩、爭相購買,甚至為此不惜賣房賣地、賣兒賣女、大肆舉債。
於是懷疑是否有人借用福壽膏洗錢或是進行其他不法活動。
薛壯估計,應該是泉州城那邊太過安生,所以連每月一次的例報也不知道該寫什麼內容,便將這件奇事給記錄下來了,最後又覺得隻寫件新鮮事兒有些不夠嚴肅,最後才加了那麼一句怕是連他自己都不信的懷疑。
但是聽夏月初說過福壽膏危害的薛壯,立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難道真的就是夏月初說的福壽膏麽?
「倪先生,我得先去確認一下這件事。
」薛壯話音未落,已經拿著摺子走得沒有影兒了。
薛壯回房的時候,裴思瑜正纏著夏月初問東問西。
「你先出去與一下,我跟月初有話說。
」薛壯沉著臉,一張嘴就直接攆人。
裴思瑜的問題還沒得到完整的解答,滿臉不樂意地起身想要據理力爭。
夏月初自然看出薛壯神色不對,知道他應該是有事,忙攔住裴思瑜的話頭,道:「你先回去吧,下午我若是有空再細細跟你說。
」
經過幾日的接觸,裴思瑜現在對夏月初佩服得五體投地,聽她都這樣說了,隻能不大情願地點點頭,揣好自己的小本子,悻悻地先走了。
「出什麼事了?
我早就說,你忙你的就是了,也不差那麼幾日,沒必要非陪著我一起回京。
」夏月初隻當是有什麼突發事件讓薛壯不得不繼續留在保定府,便開口寬慰道。
但是薛壯卻搖搖頭,將手裡的摺子遞給夏月初道:「咱們說不定要提早回去了,這件事我需得當面跟陳大人說。
」
夏月初展開摺子細細看起來,豎版繁體的文字她雖然認得,但畢竟不如薛壯他們看慣了的那樣熟練,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半晌才看到關鍵的地方,面色不免有些發白。
「這……你覺得摺子裡寫的就是我說的福壽膏?
」夏月初回憶了一番,泉州港就是在福建沿海,這一點似乎也是能對得上的。
「你也覺得是福壽膏對麽?
能讓人賣房賣地、賣兒賣女,什麼東西能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唯一的解釋就是抽過之後就上癮了,才會這麼瘋狂。
這可不是小事,如今雖然隻有泉州報上來了,但是不確定沿海其他地方是否也有,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流傳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
「如果這種東西被有心人帶入軍營,讓軍中將士們都上癮的話,到時候即便不會臨陣倒戈,癮頭上來發作的時候也相當於消耗了己方的戰鬥力,到時候豈不是要任人宰割?
」
薛壯說著都覺得不寒而慄,起身道:「叫人抓緊收拾東西,咱們吃過飯就回京,我今晚就要面見陳大人。
」
夏月初對鴉片的歷史並不是特別清楚,隱約隻知道鴉片在中國泛濫,是清朝時候的事情了。
但是身處大齊,從幾百年前開始,歷史就已經拐了一個彎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她根本無從得知,哪些事情不會發生,而哪些事情會提前發生。
她無法判斷此時南方沿海地區的情況究竟有多嚴重,但是如今的大齊並不是閉關鎖國羸弱的大清,所以一切應該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也不用太著急,如今還隻是小範圍內的,並未擴大開來,隻要意識到問題,及時解決就好。
」夏月初一邊寬慰薛壯,一邊叫人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好在原本夏月初回來也隻是打算小住幾日,並沒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收拾,薑瑞禾帶人很快就收拾利索都裝到馬車上了。
薛壯在夏月初的安慰下情緒緩和了不少,知道自己剛才是太激動了,既然要提前回去,還要找倪先生把公事交代一下。
福壽膏的事兒他猶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還是沒有告訴倪鈞。
也許是覺得這種尚未確定的時候,還是少一點人跟著擔心為好。
「泉州到底出什麼事了?
怎麼看了摺子就臉色那麼難看地跑了?
」倪鈞卻好奇地追問。
「如今尚不確定,我今天回京面見陳大人確認一下再說。
」
倪鈞聽他這樣說,也不好繼續再問,兩個人很快交接了公事。
「西夏那邊一旦有消息,便立刻派人快馬給我送去京城。
」薛壯對西夏那邊一直擔心不已,畢竟如今吐蕃王在大齊境內,即便趕回去也需要很多時間,萬一西夏真的跟慶王聯手,吐蕃那邊立刻就會很被動,大齊的邊境也會岌岌可危。
如今西夏的事兒還沒確切的消息,泉州那邊又出了問題,一東一西,一南一北的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全都牽扯著他的心神。
吃了頓索然無味的午飯之後,薛壯便立刻帶人回京。
夏月初平時每天都要睡午覺,今天心裡裝著事兒,上車之後一直在考慮鴉片的事兒,但是隨著馬車的搖晃,困意還是很快就湧了上來。
薛壯把見她困得直打跌,便把人摟到懷裡,讓她枕著自己的腿。
「別想了,睡吧。
」
兩隻傻狗也湊上來,一邊一隻地趴在夏月初身邊,像兩個自帶加熱功能的皮褥子似的,使她很快就放棄抵抗,放任自己沉入了夢鄉。
馬車出城之後速度就漸漸加快,外面寒風呼嘯,但是車廂內擺著好幾個暖籠,暖若暮春,讓薛壯都忍不住靠著車廂壁打起瞌睡來。
「籲!
——」
拉車的兩匹馬突然被人勒住韁繩,雙蹄高高擡起,發出疼痛的嘶鳴。
馬車猛地一頓,停在官道中央,車裡兩人兩狗在慣性的作用下滾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