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的事兒都忙完之後,夏月初便叫夏瑞軒趕著車,送自己去薑瑞禾的老家。
其實從永榆縣過去更近一些,但是夏月初也不知自個兒是怎麼想的,拖來拖去,把這件事拖到了最後才去辦。
薑瑞禾老家是在永榆縣西邊的平嶺村,雖然也是在山裡,但是地理條件比參頂子村可好多了。
村子顧名思義,是坐落在山中的一大片平地上的。
村中有一條河經過,因為三面環山,所以常年比東海府其他地方都要暖和,就連菜都比別處種得早,收得晚。
許多在東華府別處種植容易顆粒無收就被霜凍打死的作物,在平嶺村這邊都能很好地生長。
所以平嶺村又被叫做東海府的小江南,村裡人大多靠著種菜為生,家裡的生活條件都很是不錯。
正因為生活條件好了,所以村子裡便有些排外,婚配也通常都在本村之間進行,生怕外面人是來圖錢的。
跟薑瑞禾定下婚事的這家姓陳,也是平嶺村數一數二的富戶了,家裡兒子更是生得一表人才。
而薑家父母還在的時候,家裡的生活也是很好的,加上薑瑞禾從小就出落得明艷動人,跟陳家兒子陳旭海年歲相當,所以媒婆稍微一給說和,兩家大人便一拍即合,很快就給兩個孩子把婚事定下來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原本說好等到陳旭海二十歲、薑瑞禾十七歲那年就給兩個人完婚,陳旭海卻在十八歲時候,突然間留下一張字條離家出走,說自己去當兵了。
後來還從軍中往家寫過一封信報平安,之後便杳無音訊。
陳家就這麼一個獨苗,爹娘在家眼睛都要哭瞎了,可又有什麼用呢?
人去哪裡了都不知道,找都沒處去找。
薑家父母其實也動過退親的打算,但是薑瑞禾卻一直不肯。
而任誰也想不到的,便是薑家父母居然早早地就都撒手人寰了。
夏月初對平嶺村隻知道大概的方向,夏瑞軒不得不經常停車下去問路。
好在平嶺村這邊比較繁榮,路邊幾乎經常能碰到行人。
這若是像往參頂子村去的路那樣,半天見不到個人影,那這一對不認路就敢出門的姐弟可就完蛋了。
一路詢問著終於沿著山路來到村口,還不等進村就先看了一場好戲。
五六個隻穿著短褂的精壯漢子,追上一個男人,按倒便是一頓暴打。
夏瑞軒眼尖記性也好,指著躺在地上被打得吱哇亂叫的人道:「姐,那人好像是薑姐姐哥哥啊!
」
「繞過去,進村。
」夏月初本來還透過車窗在看熱鬧,聽了這話,頓時熱鬧也不看了,趕緊叫夏瑞軒掉頭走人,「瑞禾早就沒有哥嫂了。
」
許是因為東北這邊的冬天太長了,大家每年差不多有四五個月是在家裡貓冬的。
前世夏月初所在的村裡,就有很多人家為了打牌的事兒吵架拌嘴。
甚至還有一戶人家,兩口子都癡迷打牌,經常好幾天不著家,到家就倒頭大睡,弄得家裡明明有爹有媽的孩子看著比夏月初還要像個孤兒。
所以夏月初前世從小就見多了,什麼寫保證書,跪下扇自己耳光,甚至用菜刀剁手指……都根本沒辦法讓賭博的人回頭。
薑瑞禾自己都對哥嫂絕望了,自己自然不會去管那種閑事。
陳家在村東頭靠近河流上遊的地方,高高的院牆和裡面隱約露出屋脊的磚瓦房,還能隱約看出陳家當年家境殷實的底子。
但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院牆上頭的草都長得老高,角落處還有老鼠打洞的痕跡,都沒有人修葺整理。
夏月初下車後拍了幾下門,院裡卻毫無動靜,她隻好推開虛掩的院門,走入院中。
院子裡的情形看起來比外面還要破敗,透著一股子心酸。
夏月初揚聲道:「家裡有人麽?
」
喊了幾聲之後,屋裡才終於傳來聲響。
不多時,一個看起來足有六七十歲的老頭,佝僂著背從屋裡出來。
「小娘子,你找誰啊?
走錯門了吧?
」老頭眯著眼睛看向院中的夏月初道。
「請問這裡可是陳家?
」夏月初問。
薑瑞禾之前說過,村裡隻有這一家姓陳,如果姓對得上應該就不會錯了。
「是啊,可是我不認識你啊!
」老頭十分納悶兒地說。
「我是受人之託,來找陳旭海的父母的。
」夏月初心裡也很奇怪,按照薑瑞禾說的,陳家應該隻有陳父和陳母在家,難道這是把誰家的老人接過來養老了不成?
一聽說陳旭海三個字,老頭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抓住夏月初問:「怎的,是不是有我兒的消息了?
他讓你回來捎信兒的麽?
你是啥人啊?
我兒怎麼沒回來啊?
」、
在老頭一疊聲的發問中,夏月初才知道他居然就是陳父。
看來兒子一走毫無音訊這件事,給陳父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按照歲數來說,他應該比夏洪慶還要小個六七歲,但是如今隻看外表,簡直比夏洪慶老了十歲都不止。
一直在屋裡沒有出來的陳母許是聽到了陳父的追問,也提高聲音問:「老頭子,你說啥呢?
我兒回來了?
」
夏月初急忙解釋道:「老人家,您別誤會,是你家沒過門的媳婦,薑瑞禾托我來看你們的,她還給你們做了衣裳鞋子,叫我一併帶過來。
」
聽到夏月初這樣說,陳父原本還迸發出一絲光亮的眸子瞬間又渾濁黯淡下去,一屁股跌坐在門檻上,抹著眼淚道:「難得她還惦記著我們老兩口,不過你也看到了,家裡如今這境況,兒子毫無音訊,老婆子哭得眼睛都瞎了,我也是一身的病,種地都種不動了,家就跟散了也沒什麼區別了。
瑞禾是個好孩子,是我們陳家對不住她,之前也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她既然托你過來看我們,就順道幫忙把解除婚約的文書給她帶回去吧!
至於彩禮錢,我們也不打算往回要了,就當是對瑞禾的補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