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友幾乎是把孔林光當做兒子一般看待,他膝下也沒有子嗣,早就偷偷寫下遺囑,在自己百年之後,將蜀香居和自己其他的產業都給孔林光繼承。
此時看到徒兒這樣痛哭流涕,心疼得不行。
他擡起拐杖,指著夏月初道︰“既然你說我徒兒是你的手下敗將,有本事你與我按照廚行的老規矩鬥上一場,若是你贏了,我便信你手裡當真有值得我徒兒覬覦的菜譜秘方……”
此言一出,公堂內外一片嘩然。
以楊世友的身份,居然要跟夏月初鬥菜,這不是以大欺麼!
鬥菜這種規矩,夏月初隻從師父口中聽說過,據說是早年間廚行之間解決糾紛的一種方式。
但是在夏月初看來,這種方式簡直是莫名其妙,難道廚藝好就能稱王稱霸不成?
她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向楊世友道︰“因為你是長輩,所以我才尊稱一聲楊老爺子,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倚老賣老。
這件事是非曲直,自有國家律法和縣太爺公斷,用廚藝比試來決定刑案結果?
你到底是在藐視國法,還是在藐視縣太爺的權威?
”
楊世友雖然在東海府說起來是一號人物,但是還遠遠達不到能跟官府抗衡的地步。
面對夏月初的質問,他老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月初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免得再把老人家給氣出毛病來,畢竟偷菜譜的又不是他。
楊世友的到來並沒有給案子帶來任何轉機,雖然孔林光咬死不認,但這件事前後證據能夠完整地串聯在一起,還有捕頭孫旭作為見證人。
鄧建豐乾脆利落地判了孔林光雇傭他人偷盜初味軒菜譜秘方的罪名成立,按照大齊律中對於盜竊規定,在孔林光的右胳膊刺上“竊盜”二字。
但是因為菜譜秘方的價值還有待估算研判,所以究竟是對其執行杖刑還是流徒,延後再斷。
雖說在胳膊上刺上“竊盜”二字,平時穿著衣服也是看不到的,但是對於孔林光這種心氣兒極高的人來說,簡直比杖刑或是流徒還要讓他接受不了。
孔林光渾身發抖,有種被剝光衣服丟在鬧市區的巨大羞恥感,周圍人的目光都好像是一柄柄匕首,刺得他渾身劇痛難忍,遍體鱗傷。
但是衙役們卻不管這些,直接將他按倒,捆在受杖刑的木凳上,扯下右邊的袖子,當眾在他右臂上刺下“竊盜”二字,並且塗上一種墨藍色的顏料。
孔林光牙齒死死咬著嘴唇,渾身發抖,在被塗上顏料的時候,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類似於野獸咆哮般的嘶吼。
楊世友看不下去愛徒受此折磨,被其他徒兒扶著掩面而去。
坐上了回府城的馬車,他到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對陪著自己來的徒弟蔣林浩道︰“老三,去初味軒,你去買幾道菜回來嘗嘗。
”
蔣林浩聞言皺眉道︰“師父,那種館子,至於麼……”
但是看著楊世友堅定的神色,蔣林浩還是不情願地叫車夫拐去了初味軒。
今天衙門雖然在審案,但是初味軒的生意卻沒有受到任何損害,蔣林浩居然還在大廳裡面,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竟然都是蜀香居的老客人。
蔣林浩在身側攥緊了拳頭,下意識地躲開了那幾個老熟人的位置,找到夥計說要點幾個招牌菜帶走。
封七耐心地給他介紹了店裡的招牌菜。
蔣林浩點了兩道自己沒聽過的菜,又點了兩個川菜,最後還特意要個湯,心裡暗想,我看你們如何給我帶走。
封七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店裡有專門打包用的瓷盒,還有木質的提盒,每個要押兩百文錢。
無論什麼時候,您有空或是托人捎回來,都可以直接退錢。
”
初味軒如今生意紅火,很多時候一位難求,所以想要點菜帶走的客人也多了不少,還有些點多了吃不完的。
但是說實話,古代的時候沒有一次性包裝盒,打包著實不易。
夏月初最後乾脆定製了一批價格稍微便宜的瓷盒,上面帶蓋。
規格一緻,瓷盒之間可以嚴絲合縫地扣合,在木提盒裡面一個個摞起來,最後蓋上一個蓋子,便可以方便地拿走。
這個法子也是轟動了一時,讓永榆縣許多店家想學都沒法學,誰家能有初味軒這樣的客流量,值得特意花錢去定製這一套東西來用,店裡的位置都坐不滿呢!
蔣林浩沒為難成對方,不免有些鬱鬱,在大廳等菜的時候,後廚不斷地給大廳上菜,各種味道讓他的屁股都有有些坐不住了。
他比孔林光兩歲而已,在廚行也算是浸淫了大半輩子,聞到菜的味道,就已經能把菜的品質掌握得七七八八。
單憑初味軒菜品的這種味道來說,看來這個夏娘子也是有兩下子的。
蔣林浩提著兩個提盒回到車上,一份份打開之後,先將筷子遞給了楊世友,低聲道︰“師父,您嘗嘗看。
”
楊世友的目光在幾道菜上看了一圈,雖然是帶走的菜品,但是初味軒的後廚卻並沒有敷衍了事,幾道菜在瓷盒內也是做了擺盤的,提盒的提手處可以抽開,裡面放著木質的筷子和杓子。
光是這份細心,就已經是許多酒樓做不到的。
楊世友聞著幾道菜的味道,神色就已經鄭重起來,每道菜嘗過一口之後,他的神色更加嚴肅,沉吟半晌對道︰“老三,回去之後你打點一下,這次的廚藝大賽,我要親自參加!
”
“師父……”蔣林浩沒想到已經幾年沒下廚的楊世友居然要親自參賽,憂心道,“師父,您年紀大了,廚藝比試越到後面越是緊張激烈,徒兒怕您的身體……”
“這件事關系到咱們蜀香居的名聲和今後的生意,不可大意!
”楊世友說罷,將食盒朝蔣林浩的方向推了一下,“你自己嘗嘗看!
”
蔣林浩將幾道菜一一品嘗之後,疑惑地說︰“師父,這菜色雖然比一般酒樓要好上許多,但是我嘗著跟師父乃至於幾位師兄的手藝都還是有差距的,哪至於……”
楊世友的面色卻更加凝重道︰“店裡的廚子不過是她雇傭來的,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把人調教成這樣,你們師兄弟幾個跟我學了多少年?
”
蔣林浩這才會意過來,後背不由得冒出了一層冷汗。
事到如今,師徒倆都無法再斬釘截鐵地保證孔林光無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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