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朝廷派人來修建雲台寺,本來就已經修得十分古樸大氣,後來大齊的歷代皇帝,為了表示對太祖的尊重,也都會從內庫撥款修繕擴建,歷經幾百年才到如今的規模。
後大部分都是禪房,依山而建,高低錯落,在草木的掩映下,顯得格外幽深靜謐。
薛壯叫人預定的禪房在半山腰,既照顧了夏家老兩口和平安爬山的辛苦,窗外的視野也很不錯。
吳氏急著去拜佛求籤,所以很快就把自己拾掇好了,催著夏月初陪自己到前面去上香。
雲台寺的香火果然鼎盛,從後山禪房一路走到正殿,路上就沒斷過人,正殿兩側松柏佇立,煙火繚繞,不知何處傳來隱約的誦經之聲,所有人都是一臉虔誠平和。
夏月初饒是無神論者,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也不由得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態度。
雖然不信,但是要尊重。
吳氏請過香燭上前,跪在右側的蒲團上,潛心禱告。
她默默念的時間特別長,另一邊的人都換了好幾個了,她才終於起身,上前上香,添了香火錢之後,將一個銀鎖放在托盤上,麻煩知客僧帶去讓大師給開光。
這個銀鎖隻有成年人的拇指指甲大小,是當年平安洗三兒的時候,夏洪慶東拚西湊了一點兒散碎銀子,請人給打的。
雖說現在早就有錢能給孩子換個新的了,但是平安戴這個早就戴慣了,不想換新的,所以吳氏才把這個拿來,想讓大師給開一開光,然後保佑平安今後一切都順順利利。
夏月初還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回去了,誰知道吳氏還非要拉著她去求籤。
吳氏想求的事情特別多,但是想起夏洪慶之前說的話,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太貪心為好。
她讓夏月初自己去為懷孕之事求一支簽,自己為夏瑞松的姻緣求一個。
吳氏還特意叮囑道:「一定要心誠,腦子裡隻專心想你要求之事,不要分心。
」
她若不說興許還好,聽她這麼一說,夏月初反倒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還不等她收回思緒,簽筒裡就已經掉出來了一支簽。
上面寫著,八十一簽。
吳氏那邊的簽也掉出來了,上面寫著四十六簽。
求籤之後兩個人去後頭找大師解簽。
「這位年輕的女施主所抽取的八十一簽,為上籤未宮,風送滕王閣。
正所謂梧桐葉落秋將暮,行客歸程去似雲。
謝得天公高著力,順風船載寶珍歸。
不知女施主所求為何啊?
」
吳氏趕緊道:「她求的是生子。
」
大師聞言,擡起眼皮朝夏月初看了一眼。
夏月初被他這一眼看得後背一涼,有種被人直接看穿了的感覺。
大師很快重新收回目光道:「此卦乃梧桐葉落之象,遇事先兇後吉。
心中取事,天心從之,營謀用事,盡可施為。
」
解簽的話說得有些雲裡霧裡,但吳氏直接取其重點,先兇後吉,不管怎麼說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好的,那就放心了。
想到這兒,她忙將自己手裡的簽遞給大師。
「我是求問我家大兒子的姻緣,煩請大師給解一解。
」
「這位女施主,這是第四十六簽,中籤戌宮,渭水釣魚。
勸君耐守舊生涯,把定心腸勿起歹。
直待有人輕著力,枯枝老樹再生花。
此卦枯木生花之象。
凡事自有成就也。
要切記,動則多殃,靜則無咎,莫要畫蛇添足。
」
吳氏聞言連連點頭。
夏月初趁機忙道:「娘,你看,大師也是這麼說的,你就別擔心了,大哥也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兒,他自己心裡肯定有數的。
」
「行,我知道了。
」吳氏交了香火錢,跟大師連連道謝之後,又開始惦記夏月初之前的簽文,「怎麼好端端的上籤還出來個先兇後吉呢!
說得讓人心裡頭怪害怕的。
」
「隻要後面是吉就好,就證明前面不管有多少兇險,最後都能逢兇化吉,虛驚一場。
」夏月初嘴裡安慰著吳氏,心裡卻忍不住想,剛才自己求籤的時候,根本就沒想著什麼懷孕生孩子的事兒,想的是薛壯找慶王報仇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
她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麼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有很多人願意求籤蔔卦,原來這種東西,還真是挺有心理安慰作用的。
不過倘若求到個下籤,心情估計就不會那麼美好了。
好在今天兩個人的運氣都不錯,自己心中所惦記的事兒,也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寬慰。
母女倆一邊說話一邊往禪房走,走到半路,迎面遇到剛才在前頭見到的幾位姑娘其中的兩位,隻不過,這次與他們說話的林姑娘沒在在,是另外的兩個人。
去後山的山路並不寬,對方身後還跟著丫頭,夏月初就下意識地拉著吳氏往旁邊讓了讓路。
但是對方不但沒有領情,擦身而過的時候,反倒故意朝她們這邊擠過來。
夏月初站的位置還寬敞一點,吳氏的後面卻直接就是山坡,若是被擠下去,肯定會摔倒的。
她可不是眼睜睜站著受人欺負的類型,不但沒有繼續後退,反倒直接上前一步,跟擠過來的那個人撞在一起。
夏月初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她到底是在鄉下做過農活的,跟這些京城貴女們比起來,力氣還是略勝一籌的。
對方被夏月初撞了一下,身子一歪直接摔倒在地。
身後的丫鬟們也都沒反應過來,甚至都沒來得及伸手去扶她。
小姑娘摔在山路上,鵝黃色的裙子蹭的都是泥垢,委屈得坐在地上就抹起眼淚來。
她的同伴也不去扶人,反倒衝上來對夏月初道:「好端端的你幹嘛撞人!
」
「說得就是呢!
我都已經提前給你們讓路,讓你們先走了,為什麼好端端的要撞她?
還有臉哭?
自己心裡沒點兒數麽?
」夏月初說著指著吳氏的身後道,「若是把我娘撞得滾下去了,你們倆誰付得起這個責任?
」
夏月初這話說得著實不客氣,原本隻是坐在地上裝哭的那個,這會兒是真的被氣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