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宓八月的步步緊逼，善惡書整本書都僵冷空白。

　　宓八月若有所思：“不能說麽，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

　　在她的注視下，善惡書的書頁再次泛起墨暈，卻始終沒有呈現出文字。

　　宓八月道：“看來是後者。
”

　　善惡書卷了卷書頁，好似在點頭。

　　把‘識時務者為俊傑’表現得相當傳神。

　　宓八月道：“那我來問，你隻答說是或不是，空白則代表能說卻不敢說。
”

　　善惡書忽冷忽熱，由此可見它此刻心情。

　　宓八月已經開始往下說，且一來就直接放大招，“我的記憶是否有問題？
”

　　一秒後。

　　善惡書放棄掙紮。

　　書頁上浮現，[是]

　　“很好。
”宓八月微笑。

　　並沒有在得知這個消息後而震怒。

　　她越是這種冷靜的反應，越讓善惡書膽寒。

　　“你沒有撒謊。
”宓八月道。

　　善惡書：……

　　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明明這次宓八月沒有詢問，書頁上浮現文字。

　　[我無法欺騙您]

　　[所述一切都是真實]

　　宓八月看了，道：“所以隻有瞞而不報，或者語言陷阱和言語誘導。
”

　　善惡書：……

　　它是有這樣做沒錯，但是結果哪次成功了！

　　相反，是她用這些套路更多！

　　“那麽下一個問題。
”

　　“‘我’的丈夫，你的前主人，祂是否真實存在？
”

　　善惡書：……

　　“原來如此。
”宓八月道。

　　[原來如此什麽？
]善惡書如果是人的話，估計現在已經渾身寒毛直豎。

　　宓八月微笑道：“這個問題本來應該很好回答，你沒必要猶豫，既然沒有立即給出答案就說明裡面有蹊蹺。
”

　　四周的空氣凝滯。

　　宓八月好似不覺，說道：“還記得我拿到神遺那天夜總管說的話嗎。
”

　　——您的丈夫，我的主人隕了。

　　——在小主人成年之前，主人的神遺將由您繼承保管。

　　善惡書才知道自己把夜總管給賣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被宓八月吩咐照看宓飛雪的夜總管現身此處。

　　宓八月擡眼，“夜總管能隨意說出口的信息，沒道理善惡書不能說。
所以‘我’的這位丈夫，所謂前任陰神果然有問題。
”

　　善惡書一動不敢動。

　　夜總管汗如雨下，四周地面牆皮都泛起水珠。

　　“我無意欺騙主人。
”夜總管解釋。

　　宓八月沒有發怒，“對了，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稱我主人，不再是夫人。
”

　　夜總管啞然。

　　無論是之前稱宓八月夫人還是後來改稱主人，宓八月都接受良好並不在意的樣子，原來一直都有留心眼！

　　宓八月：“丈夫的遺產在子女成年之前，交給妻子暫先保管很正常。
不過這個‘正常’是源於我所受教育裡的正常。
一位‘神靈’竟然也會遵守這個規矩，這是疑點一。
”

　　“我拿到善惡書看到救世主未來故事裡，‘我’會死在餘虎他們手中，後面救世主的人生中也沒有你們的存在。
而我改變了這一切，你們一直看著卻沒有撥亂回正，反而一直在暗中協助，這是疑點二。
”

　　“我借以夜遊詭戲成神，按照代管神遺的說法，我隻是個代理人，這份力量和頭銜並非真正屬於我。
然而信徒達到司夜令認可時讓我取神名，說明前主並沒有神名，這是疑點三。
”

　　“還有飛雪古怪的出生方式，你們曖昧不清的態度，後面發生的種種，到處都是破綻和疑點一時半會說不完，就不一一舉例了。
”

　　“不過有一點很重要。
”

　　“我除了剛來時做了一些偽裝，不想叫人懷疑這具身體換了個靈魂，沒多久就恢復了本性。
”

　　“你們如果是普通人也罷，然而一為靈物，二為神器，不可能發現不了。
可宅陪我演了半年，善惡書後面全程配合我的節奏，將我要求的現代化表格、分析、演算等等一一實現。
”

　　“所以，你們一直以來認定的目標就是我，而並非身體原主。
”

　　“既然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就說明後面所有的安排都具有針對性。
”

　　“半年的適應期，神器的獲取和使用方式……哦，說到這，”宓八月微微一笑，點名善惡書，“你的知識普及方式很有意思，符合我的審美，卻和這裡格格不入。
”

　　善惡書：……

　　你那麽早懷疑了，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流露！

　　宓八月輕聲接著說：“還有飛雪的模樣，你們有所隱瞞又瞞得沒那麽好，顯得有嫌疑卻又無惡意，達到我信任標準線的靈智程度，信息量的獲取程度……這一切都算得剛剛好，把我的心理拿捏得非常精準，稍微多一些或者少一些都可能帶來不同的變化，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

　　宓八月似笑非笑，表情古怪。

　　“我思來想去，這世上能對我了解到這個程度，又對我沒有任何惡意的人……”

　　她視線從善惡書到夜總管。

　　“是我嗎。
”

　　……

　　靜默。

　　很多時候沉默比言語更具有說服力。

　　宓八月沉思了片刻。

　　雖說她過往分析等同於一直在疊加心理準備，但是真正接受這個答案時依舊做不到無動於衷。

　　過了半晌，宓八月反而安慰僵直的夜總管和善惡書。

　　“不必緊張。
”宓八月微笑道：“既然是我，那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在計劃之內才對。
”

　　“也是時候知道真相了。
”

　　宓八月伸手取出夜遊詭戲覆於面上，對善惡書道：“把‘故事’裡缺失的部分放出來。
”

　　沒有給善惡書猶豫糾結的時間，宓八月下一句話打消它所有念頭，“就算你現在不給，我也總會有別的方法弄到。
”

　　善惡書知道這是宓八月耐心不足的表現，往日裡宓八月很少對它用威脅。

　　書頁翻動，宓八月腦海中出現了當初‘救世主故事’的後續。

　　……

　　主動跳入陰曹的救世主並沒有死，反而進入了一種神秘玄奧的狀態。

　　她站在天地之間，陰陽界壁，感受到世界意志。

　　如果用現代的話來形容，相當於天道一般的存在。

　　此方世界千年一變決定陰陽盛衰。

　　陰神和陽神不能直接入場幹涉。

　　而她則是世界意識選定的繼任者。

　　她的善惡決定了這一個千年的勝負。

　　本來救世主跳下陰曹，堵住地穴入侵為善舉，往後千年陰界休想再入陽世，陽脈則可大盛。

　　隻要……

　　[斬了你心中惡果]

　　惡果生於救世主。

　　斬去惡果後的救世主隻有善念，和世界意志融為一體。

　　“按照您的意思，往後我的意志就代表這個世界的意志？
”

　　救世主垂眸，柔聲呢喃道：“那麽我隻願她能成為人，能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親自感知到這世間一切，不用多少權勢或財富，隻要普普通通，能感受到愛也能感受恨，能明白生也懂得死，有親人有朋友，身邊不要有那麽多的惡意，始終有人陪伴著，能擁抱她。
”

　　明明惡果生於她，她才是主體，隻要一個念頭就可以把惡果泯滅。

　　可是救世主沒有這樣做。

　　在兩者不可共存的情況下，救世主向世界意識表達完自己的意願就選擇了自盡，將勝利和身體交給惡果。

　　重新睜眼的救世主已經是惡果掌控，也即將成為新的世界意識。

　　她擡眸朝斜前方看來。

　　這一瞬，宓八月和她的視線相交。

　　明明這該是一段畫面，宓八月在這個畫面中不存在實體，可她確定對方準確無誤的看到自己。

　　而惡果救世主渾然就是她見過成年版飛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