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笑裡藏刀
楊令香嚇一跳。
幾乎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再回神,後背上已浮出一層冷汗。
就在方才,“雍懷王”三個字都已經出口了,若不是馮蘊打斷,她可能會說更多……
楊令香暗自緊張,朝馮蘊深深拜下。
“妾不識雍懷王妃,胡言亂語,還望王妃贖罪。
”
“三娘子說笑了。
”馮蘊瞥一眼老嫗,不輕不重地道:“受委屈的是三娘子,埋怨幾句,也是正該。
”
楊令香沒有想到她會維護自己。
愣了一下,看一眼那老嫗,這才尷尬地笑。
“妾對表兄從無怨言,是姑婆替我打抱不平,可憐了妾幾句,還望王妃別往心裡去……”
那老嫗一聽,心肝都嚇得顫了起來。
她其實就是多嘴,見不得賀洽父子的好,看到楊令香就閑扯了幾句。
她哪裡擔得起“打抱不平”的罪過?
雍懷王妃就在眼前,楊令香這小賤人直接把髒水往她身上潑,她嚇得腿軟不已。
“瞧我這嘴,就是啐叨。
王妃,老嫗失禮了,失禮了。
”她雙眼四下張望,拔腿就想開溜。
“老嫗的兒媳婦在找,先行一步,王妃,容老嫗先行一步。
”
馮蘊沒精力跟這種後宅婦人玩心機,一眼看穿她的慌亂緊張,淡淡一笑,挑明了態度,直接敲打。
“是非皆因強出頭,看老人家也一把歲數了,要是還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隻怕是要連累家小的。
”
老嫗聽得她的警告,臉色唰地發白。
“老嫗受教,受教了,王妃海量,求王妃海量。
”
馮蘊擺一擺下巴,“去吧。
”
她冷眉冷眼,沒給老嫗半分好臉色,直接打臉。
那老嫗灰頭土臉地走了,內心再是恨,也無濟於事。
馮蘊就是仗勢。
有裴獗撐腰,她想罵誰不行?
楊令香暗自咬著下唇,做好了被馮蘊羞辱一頓的準備。
不承想,那老嫗一走,馮蘊卻跟她熱絡起來,輕輕拉著她的胳膊。
“三娘子,廊下炎熱,宴席將開,我們去裡間說話如何?
”
楊令香受寵若驚。
被馮蘊拽著的胳膊如有火燒一般,整個身體都僵硬著。
“王妃不怪我?
”
馮蘊嗐的一聲,笑開。
“我怪你作甚?
你也是可憐人。
說來你我何其相似?
我父親雖在,但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家族靠不上,一個弱女子,不靠男人怎麽活下去?
為了活著,做什麽都不丟人。
”
又微微一笑。
“咱不丟人。
”
楊令香眼圈一紅,差點當場掉淚。
“多謝王妃垂憐。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角,“方才的話,還望王妃別放在心上,是妾沒有見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不說這些見外的話。
”馮蘊笑盈盈地道:“今日我與三娘子一見如故,一會兒席間,少不得要小飲幾杯的,三娘子身邊沒有親眷,今日席上也難免被人說三道四,你就跟我一塊坐吧?
”
楊令香腦子都蒙了。
她哪有資格同馮蘊一起坐?
這是雍懷王妃在擡舉她,還是……另有所圖?
馮蘊有說有笑,帶著楊令香往席上走。
說到興頭,她甚至熱情地挽住了楊令香的胳膊,就像小姐妹似的。
那神態、動作,親密得什麽似的,引來無數女眷羨慕的目光。
有一些女郎看著楊令香,漸漸便生出了敵意。
得雍懷王妃賞識,是何等體面出彩的事情?
於是,原本準備在賀傳棟大婚上大出風頭的楊三娘子,著著實實地出了一次風頭,在貴女們的眼裡成了不討喜的人。
沒有人能看出馮蘊的笑裡藏刀,除了長門的自己人。
小滿和環兒佩兒幾個,跟在娘子身後,聽著她銀鈴似的笑聲,心跳都加快了幾分,整個身子都緊繃著……
但是為了不給娘子留下破綻,他們再緊張也得裝。
裝得一臉是笑,春風拂面。
就好像,不知道馮蘊存的什麽心思一樣。
馮蘊無疑是人群裡的目光焦點。
從水榭庭院到席間,無數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宣平侯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兒子曲恭死在雍懷王妃豢養的猞猁嘴裡,喪子之痛,心生仇恨,她看馮蘊的目光,再怎麽恨怎麽有敵意,都是正常的。
可馮蘊眼風朝她掃去,卻發現宣平侯夫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雖有恨,也是畏懼,落在楊令香的身上時,卻不對勁。
比對她,還要狠,還要恨。
好像咬死曲封的猞猁,是楊三娘子似的。
馮蘊淡淡一笑,隻當沒有看見,親自幫楊令香撩起門簾。
“三娘子,走這邊。
”
-
婦人有婦人的交道,男子有男子的擺談。
前堂,宣平侯和幾個閑散宗親一起去拜見了主家,跟賀洽在花廳裡吃茶說話。
婚宴上絲竹爾爾。
宣平侯和藏不住情緒的侯夫人不同,一張臉上滿是笑意,看不出半分喪子的哀傷。
言談間,難以避免說到裴獗。
“不知大王身子可有好轉?
”
賀洽設宴,自是殷勤相待,但聞此言,也斂住了笑容,微微感慨,“大王未出席婚宴,便是沒有痊愈啊。
”
宣平侯也跟著歎息。
“大王為國祚操勞,竟讓宵小所傷,也不知那秀峰山的山匪,剿得如何了?
”
這個事情,賀洽是可以說一說的。
“就某所知,那山匪是萬寧守將關平的殘部,戰鬥力極強。
如今據險而守,山上存糧頗豐,又有水源,想要輕易剿滅,甚是艱難。
”
宣平侯輕笑一聲,啜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搖頭道:
“其實也不難。
”
賀洽眼睛一亮,盯著他,認真地問:
“郡侯有何高見?
願聞其詳。
”
宣平侯眼睛一垂,向左右各瞟一眼,笑容在嘴邊蕩開,“火燒秀峰山。
”
眾人怔住。
宣平侯又道:“這個天久不下雨,樹木乾燥,火一點,山風蔓延,山上還藏得住人嗎?
”
賀洽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這種損招,當然有效。
但不是裴獗想不到,也不是申屠炯沒有腦子,而是下手太狠。
賀洽道:“此計損人便罷,也不利己。
”
火勢控制不住,那是要出大事的。
何況,秀峰山的人馬並不是非死不可。
賀洽看一眼宣平侯,又道:“今日來的都是要臉的世家大族,郡侯要仔細言行。
讓人聽去,恐對聲譽有礙。
”
“本侯戲言,刺史君無須往心裡去。
”宣平侯趕緊笑著告罪,又朝賀洽拱了拱手,“刺史君,本侯失禮了。
”
賀洽這才松開緊繃的臉,一臉是笑地回禮。
“小兒大婚之日,郡侯還是不要嚇我才好。
”
兩個相對而視,笑著打哈哈,好像沒有方才的言論。
周圍幾個人也尷尬地說幾句渾話,岔了過去。
不消片刻,外面有人唱禮。
“雲川世子到!
”
雲川世子住在安渡郡,賀洽把人都請遍了,無論如何,請柬也是要遞上一張去雲莊的。
隻不過,淳於焰此人性情古怪,要跟誰來往,全憑他高興,事先也沒有回復賀家,來是不來。
賀洽其實也是有些意外的。
他愣了一下,就帶著賀傳棟前去迎接。
淳於焰的富貴之名,天下皆知,送來的禮物,自然也是價值不菲,長長的禮單上,彰顯著天下首富的排場。
別的不提,僅是一副名叫“飛黃騰達”的碗筷,純金打造,就足夠令在場的人唏噓了。
賀傳棟內心激動,賀洽也連連施禮。
“太貴重了,實在太貴重了。
”
又道:“寒舍略顯薄宴,還請世子賞光。
”
賀傳棟也躬身相邀,“世子裡面請。
”
淳於焰不以為意地虛虛還了個禮,當著眾人的面,淡淡揮一下寬袖,朗聲道:
“長門的人出嫁,本世子正該給這個體面。
”
座中驚訝。
他跟馮十二娘這般親厚?
視線紛紛看過來。
雲川世子峨冠博帶,半張臉被面具遮擋,看不清容顏,但那微微上揚的唇角,一眼可見,他在老神在在地笑。
“畢竟是合夥人,還得靠馮十二賣煤球呢。
”
眾人:……
三更敬上,多謝支持長門!
馮蘊:是的是的,長門還招收部曲,各位在座的小姐妹,可有興趣上山?
讀友:發男朋友嗎?
馮蘊:發!
人手一隻,要淳於焰款的,敖七款的,大兄款的,蕭渣男款的,任君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