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的偏殿有一處審訊宮人的密室,不如刑部大牢與天牢陰森可怕,卻也暗沉詭異。
此時「寧安公主」就趴在冷冰冰的地闆上,雙腿被打斷的緣故,她無法站立行走。
天牢中自有大夫為她接骨,可接了又豈是這麼快癒合長好的?
皇帝坐在距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魏公公以及兩名大內高手守在一旁。
「朕應該叫你什麼?
」皇帝冰冷地問。
「秦……秦風嫣。
」她虛弱地說。
「憑你也配姓秦?
」皇帝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張與寧安公主幾乎如出一轍的臉龐,想到寧安,他心如刀絞,可想到這個頂替了寧安的女人,他又心氣難平,「寧安是怎麼死的?
是不是被你們合謀殺死的?
」
秦風嫣苦笑:「我說不是,陛下就會信嗎?
」
皇帝的確很難去相信,他在這對母女手中吃夠了苦頭,他也算是有些草木皆兵。
皇帝道:「那朕換個問題,寧安的屍骨埋在哪裡?
」
秦風嫣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帝:「也許她還活著呢,陛下你放了我,我把她的下落告訴你……」
皇帝唰的抓緊了椅子的扶手。
不得不說,那一瞬他心動了。
魏公公忙提醒道:「陛下,當心有詐。
」
皇帝定了定神,正色道:「你不用再欺騙朕,你作惡多端,朕是不會饒恕你的,朕今日叫你過來隻是問你寧安的埋骨之地,你若不想多吃苦頭就最好從實招來,朕或許會考慮給你個痛快。
」
「痛快……哈哈哈哈……」秦風嫣笑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皇兄啊皇兄,你說這話不覺得很虛偽嗎?
死就是死,還什麼痛痛快快地死?
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你的妹妹,為什麼隻有寧安的命那麼好?
我卻從小被抱到宮外,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
皇兄你知道我從小到大受過多少折磨嗎?
炎炎夏日在烈日下暴曬,凜冽嚴冬在雪地裡挨凍,不聽話輕則挨餓,重則頓毒打……我每個月最開心的日子就是能進宮扮成寧安,那樣我就能做一天的皇朝公主……」
皇帝聽她提起曾經的遭遇,不由地蹙了蹙眉:「你為什麼不說出來?
」
秦風嫣嘲諷一笑:「我沒說過嗎?
皇兄我真的沒說過嗎?
」
一段久遠的記憶驀地湧上腦海。
年少的他與年幼的寧安蹲在湖邊用樹杈寫字。
小寧安寫了一個大大的嫣字:「皇兄,我不是妍兒,我是嫣兒。
」
年少的他拿過樹枝,彈了彈她額頭:「傻丫頭,你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
小寧安生氣地說道:「我就是嫣兒!
就是這個名字!
」
說罷,她賭氣地跑開了。
秦風嫣含淚道:「皇兄記起來了是嗎?
那件事後來被母妃知道了,母妃警告我,不許再對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世,否則她再也不讓我進宮來見她。
皇兄,我當時隻是一個和小七一樣大的孩子,我有膽子與母妃和那麼多惡人作對嗎?
我也是被逼的我有什麼錯?
為什麼你們從來都隻在乎寧安……沒人在乎我?
」
秦風嫣傷心地哭了起來。
皇帝的心底驀地湧上一層濃濃的自責,人之初性本善,如果她和寧安一樣養在宮中,養在父皇母後膝下,是不是就不會長成如今這副樣子?
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皇朝公主,她本該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她本該……
哐啷一聲!
密室的門被人從外踹開了,皇帝的思緒戛然而止,猛地回過頭,正要呵斥,卻見一道清瘦的小身影氣勢淩厲地走來,一腳將嚎哭賣慘的秦風嫣踹翻了過去!
「啊——」秦風嫣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小、小神醫?
」皇帝驚愕。
顧嬌走上前,一腳踢開她手邊的葯,另一腳冷冷踩上她胸口。
皇帝被這一幕驚呆了。
大內高手趕忙護駕將他擋在身後。
「你們、你們退下。
」他說道。
大內高手退至一旁,皇帝看著被顧嬌踢翻的藥包,難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這是……她……」
魏公公忙邁著小碎步走過去,用帕子包住手將藥包拾了起來,打開一看,是一包碾碎的棕色藥粉,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葯香與花香。
「味道有點兒熟悉啊……奴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魏公公呢喃。
「是白葯。
」顧嬌睨了一眼,淡淡地說。
魏公公倒抽一口涼氣。
陛下就是讓這種葯迷惑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失去了藥效,這會兒若是在中一招,後半輩子直接要成傻子了!
皇帝惱羞成怒:「大理寺怎麼辦事的!
關犯人都不搜身的嗎!
」
男犯人一般都會搜身,可她並不是普通的犯人,找嬤嬤來搜身又沒那麼專業,她夾帶一顆藥丸並非難事。
皇帝的脊背湧上一股極端的惡寒,他厭惡地看著地上的秦風嫣:「虧得朕方才還對你動了惻隱之心……原來你一直在做戲!
」
秦風嫣想要掙紮,卻根本掙紮不動,顧嬌如山一般踩著她的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顧嬌眼神冰冷地看向秦風嫣:「你對秦楚煜做了什麼?
」
皇帝臉色一變,看向顧嬌道:「小七怎麼了?
」
顧嬌一腳踩下去,踩斷了秦風嫣的一根肋骨。
秦風嫣沒料到顧嬌這麼狠,人家審犯人不都是審了不說再用刑嗎?
她怎麼一上來就把人骨頭踩斷了!
屋外的光斜斜地照進來,顧嬌的背逆著光,面容隱在暗處,一雙漆黑深邃的冰冷瞳仁讓人想起了兵臨城下的殺神。
秦風嫣是握有底牌的,然而不知為何,在這尊強大的殺神面前,她抑製不住地地湧上了一層恐懼。
她用盡全部的膽量,大喝出聲:「我死了他也會死!
」
皇帝走過來怒氣填胸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你把小七怎麼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間密室都是秦風嫣的瘋笑聲。
這個女人瘋了。
徹頭徹尾的瘋了。
她死了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嘴裡說著自己是皇帝妹妹的話,轉頭就謀害了自己的親侄兒。
皇帝恨自己傻,方才那一瞬竟然還想要同情她。
顧嬌用腳碾開秦風嫣的右手,毫不意外地在右手腕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白色印記。
「啊,原來被你發現了……哈哈哈哈……那又怎樣?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你會解嗎?
」
「你解不了!
」
「秦楚煜的命是我的!
」
「你們不敢殺我!
」
「要不要賭一把?
看我是不是在撒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自詡很厲害嗎?
我不妨告訴你,解藥就在那群燕國人手裡,你有本事就去拿啊!
」
皇帝氣得想殺人!
顧嬌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依舊冷靜如一口萬年無波的古井:「原來是有解藥的。
」
秦風嫣一愣。
重點是有這個嗎?
她有沒有聽見自己說什麼?
燕國人!
他們是燕國人!
顧嬌抽出匕首,手起刀落,割破了秦風嫣與皇帝的手指。
她從小藥箱裡拿出血型試紙。
很好,血型一緻。
顧嬌戴上手套,拿出了輸液管與一次性慮白器。
她的動作冷靜優雅,宛若一個虔誠的信徒。
卻不知怎的,秦風嫣的心咯噔了一下,本能地湧上了一股懼怕:「你要做什麼?
」
顧嬌舉起戴著手套的手,平靜無波地看著她。
秦風嫣惶恐地用手撐著往後退:「你要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你別過來!
」
她退到了角落中,再也無路可退。
顧嬌來到她面前,擡起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發頂:「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
皇帝怕打針,他早暈過去了。
兩名大內高手不明就裡,想出手護駕卻也被顧嬌一招放倒了。
魏公公咽了咽口水,他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掌燈。
」顧嬌說。
「好嘞!
」魏公公屁顛顛地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