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瓷有一種見陸知淵的衝動，可子遇出差了，他和陳良東去南方出差了，要三天後回來，顧瓷不敢去環球，卻又想見他，給他打了視頻電話，陸知淵的背景是一片銀杏樹，顧瓷一眼就認出來是在菩提山，他又去菩提山，前兩天剛去過，他這是要拜神禮佛嗎？

　　“今天陪爸爬山，怎麽了？
”

　　顧瓷還醫院，她白天很忙，很少給他來視頻，有什麽時候恨不得兩句話說完，三句都嫌多，“爸爸呢？
”

　　“他遇見一名老朋友，在那邊樹下喝茶呢，我閑著無事隨意逛一下。
”陸知淵語氣很溫和，還給顧瓷轉了鏡頭看她看風景。

　　顧瓷非常嚴肅地喊他的名字，“陸知淵！
”

　　“怎麽了？
”

　　“鏡頭轉過來！
”顧瓷輕笑說，“風景哪有你的臉好看。
”

　　陸知淵，“……”

　　顧瓷性子有點悶，且有點嚴肅，年少十八時都沒有什麽活潑勁，聽到一兩句情話比登天都難，所以當年聽到她表白三爺時，三少氣得要殺人，性子和蔣君臨特別像，兄妹兩人更像是一脈所出的親兄妹，無緣無故說情話，有什麽事要求他嗎？

　　他靜靜等著顧瓷接下來的話，誰知道顧瓷就盯著他的臉看，仿佛大夢剛醒，第一次見他似的，若不是顧子遇出差，顧瓷一定會飛奔來找陸知淵。

　　“怎麽了？
”

　　顧瓷心底酸酸地疼，情緒有些繃不住，陸知淵看出來了，略一蹙眉，“你在醫院，誰欺負你了？
我過去找你。
”

　　“子遇不在，別來！
”顧瓷無法看他受苦，哪怕他不在意，“沒人欺負我，就是我剛和陳良友聊了一下金融局勢，心裡有些難受。
”

　　“他還沒出院？
”

　　陳良友要顧瓷陪護的事情，陸知淵有些耳聞，這事他幫不上忙，顧瓷想給蔣君臨攢一點人緣，這也沒辦法，顧瓷搖頭，“還要一周才能出院，年紀大了，要慢慢養。
”

　　“他說什麽，你這麽難受？
”

　　顧瓷咬牙，是她和陸知淵說要坦誠相待的，她也不想隱瞞，“陸知淵，當年你為什麽要把產業都遷回來，其實黑鷹的體系很難適應國內的體系，你要重新打開市場，建立人脈，你本來就在建立了一個王國，又要遷都，學過歷史都知道，一個國家不會輕易遷都，一點好處都沒有，我無數次聽你說過，你是對未來的華夏資產有信心，黑鷹在哪裡都可以投資產，全球的金融市場又沒有建立壁壘，你為什麽要回國？
”

　　這一決定，影響了很多人，也導緻黑鷹內部也非常混亂過，他不眠不休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可陸知淵什麽都不曾和她說過。

　　陸知淵輕笑說，“怎麽就問起這件事，我們談過，黑鷹很多幾大家族在歐美根深蒂固，想要消除他們的影響力，就必須要換一個地方，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集團內部的制度太差了，必須要有所改變。
我要給季珹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黑鷹。
”

　　“不，你是為了我，是嗎？
”顧瓷紅著眼，“你想要肅清黑鷹幾大家族的勢力，你不必大費周章回國，黑鷹的根基根本就不在國內，等同於重新開始了，你的人脈也要重新去鋪，季珹應酬喝到胃穿孔，從你恢復記憶後，你就打算把產業遷回來。
”

　　顧瓷說中了陸知淵當年的心事。

　　他恢復記憶後，第一件事考慮的就是顧瓷和子遇的平安，他決不能讓上一世錯誤重蹈覆轍，他就是太過自信，所以沒安排好一切，他過於輕敵，覺得顧楚韻不足為懼，他貪戀和顧瓷的時光，所以一再拖延，沒有安排好他們母子日後的生活。

　　想要顧瓷和子遇平安，蔣君臨就萬萬不能出事，他上一世就想著扶季珹上位，讓季珹保護顧瓷和子遇，這遠遠不夠，哪怕子遇如今有陳良東庇佑，那也不夠，他要給顧瓷和子遇更多的籌碼，蔣君臨絕對不能倒，季珹又不願意和蔣君臨劃分界限。

　　所以，他逼迫季珹去做選擇，態度非常強硬，如果繼續糾纏不休，蔣君臨的命運和上一世不會有區別，非死即傷，誰都不會好過，季珹也會因此而崩潰和一蹶不振，陸知淵旁觀了季珹和蔣君臨很長一段時間，季珹的近衛裡有陸知淵的人，本來就是他挑選給季珹的，所以近衛會把季珹一言一行，和蔣君臨在一起事無巨細都告訴他。

　　陸知淵知道光是逼迫季珹沒有用，曾經蔣君臨和季珹也就一點點苗頭，蔣君臨就遭遇不測，如今身份曝光，上頭投鼠忌器所以遲遲沒動作。

　　他想過很多辦法，甚至告訴季珹利弊和結局。

　　為了蔣君臨的平安，季珹也一定會做一個了斷。

　　陸知淵還是不放心，所以他從源頭上改變了黑鷹的立場，把黑鷹的產業全部遷移回國，隻有黑鷹和極道站在一條戰線上，才能保住蔣君臨的命。

　　他們不願意見到極道和黑鷹聯盟，怕黑鷹坐大，或者極道不好控制，那是基於黑鷹立場和極道完全相反，最好的情況就是極道和黑鷹相殺，彼此牽製是最妙的結果。

　　可偏偏，當家掌權人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要麽他一腳踹開季珹，重新培養繼承人，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在唯有季珹的選擇下，陸知淵隻能改變黑鷹的立場。

　　陸知淵慢慢地鋪開國內的資源和人脈時就釋放出一個消息，他願意和極道合作，和平共處，造成了一個假象，黑鷹為了季珹退了，在這段關系中，蔣君臨手握主動權，他甚至故意放出消息，是蔣君臨暗示下，黑鷹資產回國，給所有人的錯覺就是黑鷹能被蔣君臨管轄和掌控，雖會一度加大蔣君臨的話語權和權力，讓極道更一發不可收拾，可這幾年國際市場混亂，能源危機，糧食危機，疫病等一系列的危機下，市場極度不穩定，大家為了應對危機，都在做準備，包括極道也在預案，本來極道就是金融市場的一道防禦線，黑鷹隻要能被極道所管控，就增加了籌碼。

　　在這一層危機下，極道和黑鷹合作，利大於弊，蔣君臨的身家性命就非常關鍵。

　　這也是蔣君臨的保命符。

　　若不然，他擔心蔣君臨和上一世的命運並無不同，誰也無力阻止。

　　他被廢，一定不是某個人的私心決定，更甚者，在這一場悲劇中，沒有人有私心，極道必須要立場穩定，不受幹擾，他們又不是沒試過殺季珹，成本代價都太大，且殺了季珹，若蔣君臨知道真相後，反撲就更可怕，還不如直接對蔣君臨下手。

　　他們也篤定了，蔣君臨不會因自身利益受損就做出危害集體利益的事情，這是他從小背負的使命。

　　陸知淵隻有保住蔣君臨，在他死後，蔣君臨才能保住他的顧瓷和子遇。

　　這是一道雙保險，他不能隻靠季珹一個人，事實證明，隻靠一個人，他護不住他們母子，他從記憶恢復就安排後事。

　　一直到今時今日，已全部安排妥當。

　　蔣君臨仍會因季珹，不斷被談話，可他不會有性命之憂，大家不蠢，都千年狐狸，知道殺了蔣君臨，極道必亂，黑鷹也不會再受控，內部一旦亂了，外資想要攻擊，輕而易舉。

　　季珹和蔣君臨關系越穩定，蔣君臨的命就越值錢，這和五年前已不一樣了。
他提早退休，讓季珹掌權，也是一個意思。

　　他不動聲色，把所有都安排好。

　　所有人都如願了。

　　季珹也如願了。

　　他一個人的離開，隻是一個人的遺憾罷了，成全了所有人。

　　顧瓷和陳良友一席談話，在陳良友說出五年前黑鷹資產轉移保住了蔣君臨的命，顧瓷就想通了，她知道陸知淵很愛她，也很愛子遇。

　　他做的，永遠比說得多，他不在乎為了她和子遇失去什麽，身家性命都不怕，財產更是身外之物。

　　可她卻一直都不知道，他在背後默默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他那麽聰明，又能不動聲色地改變很多人的悲劇。

　　可唯獨，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顧瓷含淚問，“如果我早點知道，我們不會錯過這五年。
”

　　陸知淵失笑，“小瓷，這五年，我沒時間和你談戀愛。
”

　　顧瓷，“……”

　　那麽龐大的黑鷹轉移回來，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事情非常瑣碎，他和顧瓷也好，季珹和蔣君臨也好，都在心無旁騖地選擇了事業，反而加快了速度，如今大局已定，什麽都不必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