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歸途

　　 看到杜門斯他們執意留下，那一刻，菲莉絲眼睛濕潤了。
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克萊門斯這個姓氏，但是，他們有這份心意，她覺得自己也不算白忙活。

　　 她微微一笑：「我當然會走，我可不想死在這……」口裡這樣說著，她卻不動聲色使用魔法，直接把這些人推進了門裡。
接下來的戰鬥，不需要他們參與，也沒他們參與的餘地。

　　 菲莉絲猛然扭頭，看著愈發逼近的渦流，以及同時衝過來的數百分身，作為唯一的守門人，她突然發現，自己恐怕很難全身而退。

　　 難道自己要學英雄史詩裡面的弗蘭德，和敵人同歸於盡以維護世界和平？
開什麼玩笑啊，她才十八歲啊，她還沒生過孩子呢，她還想回家，和父母，以及阿爾法生活在一起，真正地享受人生，她又不是悲情英雄！

　　 不過，即便是普羅米也不希望門就此消失吧？

　　 既然如此……菲莉絲撇撇嘴，舉起了烈炎的手臂，大聲說道：「你們再敢前進一步，我就炸了這門！
」

　　 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樣，那些分身停住了，殘留的雜魚惡魔們也停住了。

　　 普羅米與她保持距離，藍光流溢的巨大身軀之上，一張精緻的臉孔殺氣騰騰，他緊盯著她，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那強大的靈魂震懾，讓菲莉絲操控那條手臂的手微微顫抖。

　　 「你不想死。
」普羅米突然說道，「你不會那麼做的，否則，門已經不在了。
要炸你早就炸了——不隻你怕死，塞恩也怕死——哈哈哈，我最瞭解它了！
」

　　 菲莉絲聽到心底傳來塞恩無力的辯解：「隻要你離門遠一點，我會炸給你看的……」言外之意，會誤傷她的引爆，塞恩不會做。
因為它不想和她一起消失。

　　 不知為何，情形越是緊迫逼人，菲莉絲反倒覺得腦子越冷靜了。
她很清楚，這個局勢下。
誰先退步誰就輸了，就算是演戲，也一定要把戲做足。
於是，她沉下臉，底氣十足地說道：「我怕死？
你要不要試試看——不要逼我！
」

　　 眼看著空間吞噬造成的黑洞愈發擴大，離開已經迫在眉睫，無論是塞恩。
還是修爾特都慌了：「喂，再不走就死定了啊！
」

　　 「他不離開，我也不走！
」菲莉絲瞪著普羅米，倔強地說。

　　 既然都玩命，那就看看誰更怕死好了！

　　 就在這時候，普羅米似乎也被逼急了，他突然腳下噴火，驚人的體格就那樣不顧一切衝過來。
與此同時，他腳下那群分身也一擁而上，似乎就賭菲莉絲不敢炸門了——這傢夥。
還真敢做！

　　 菲莉絲見狀不妙，根本無法多想，她早已經騎虎難下了，直接沖塞恩嚷道：「引爆！
」

　　 「我，我……」那傢夥支支吾吾。

　　 就在這一猶豫的當口，逼人的窒息感襲來，菲莉絲發現自己被捲入從未有過的風暴之中，整個身體都幾乎被撕裂。
老天，她真的要被那個漩渦吞掉了嘛？
普羅米怎樣了，星門又怎樣了？
她不要做毀滅世界的元兇啊；同時。
她也不想死……

　　 就在這時候，她卻發現，自己身體的轉動停下了，修爾特金色的護盾籠罩著他們，阿爾法也平靜地懸停在一旁，看起來安然無恙。

　　 菲莉絲詫異地看著這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她便見到一團火球從耳邊呼嘯而過，夾帶著長長的亮藍色火焰拖尾，似乎被一股大力拋飛一般，她甚至依稀看到了火球的面孔，那不是普羅米的臉嗎——他的腦袋被人削掉了？

　　 菲莉絲第一反應是望向阿爾法，結果這傢夥沖她搖頭：「不是我。
」

　　 咳，那是誰，居然直接砍掉了普羅米的腦袋？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靈魂能量震動傳來，撞擊在修爾特的護盾上，發出一圈圈光環，似乎是某些超強能量撞擊產生的餘波。

　　 順著能量的來源看去，菲莉絲看到一個蒼白色的身影正壓在普羅米無頭的身體上，並狠狠把自己的尾巴插進了他的後頸。
普羅米掙紮著，卻似乎反抗不了。

　　 菲莉絲驚訝不已，因為那個白色的惡魔她是認得的，那不是桑納多是誰！
喂，這傢夥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吧？
而且，空間破碎呢，也被化解了嗎？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認識的桑納多有這麼厲害！

　　 惡魔下手向來都是快狠準，桑納多一擊得手，當即死死壓住普羅米，無論他如何掙紮。
藍火沖起來一撥波又一波，卻被桑納多用靈魂護盾擋開，即便身上出現了燒傷，他依舊死不放手。

　　 現在的普羅米早已不再是最佳狀態，此刻遇到桑納多這樣魔王級的對手，並不佔優勢。

　　 可是，傳說中的桑納多雖然級別不低，但由於血脈不純，掌握的天賦以及等級也頗為有限，總是憑藉其特有的空間魔法規避危險，很少參加大型打鬥，這一點倒和薩卡有些類似；為何現在居然會出手直面普羅米，而且一上來就是如此壓倒性的攻擊？

　　 這一刻，菲莉絲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

　　 普羅米在劇烈掙紮之後，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嘯，便再也不動彈了。
桑納多依然不甘休，一直死死壓著他，狠狠抽取靈魂能量，哪怕他自己白色的皮膚都被燒成了焦黃色，甚至冒出了青煙，也渾然不顧。

　　 沒有持續多久，普羅米身上的火焰完全消失，隻剩下一個乾癟的屍體，即便如此，依舊相當大個。

　　 桑納多站起來，手一晃，一把漆黑的劍形兵器消失在手邊，那就是砍掉普羅米腦袋的罪魁禍首。
但是菲莉絲發誓自己沒見過那把靈魂兵器，那絕對不是桑納多用過的兩把兵器之一，這樣的偷襲方式一點也不像星族惡魔所為，倒有些類似影族了，這恐怕和他那一半的影族血脈有關——難道說，這傢夥當初面對薩卡的時候，沒有盡全力？
他的實力上限到底在哪裡？

　　 但無論如何，吃掉了普羅米，桑納多實力大增。
即便如此，對於已死的普羅米他依舊不放心，於是縱身躍起，雙手連發，一個巨大的黑色光彈瞬間在普羅米的屍體上轟出一個黑洞，那是空間裂隙！
於是，普羅米失去生機的肉體片片飛散，被空間裂隙吞沒，隨著裂隙的復原，再也沒有一點東西留下。

　　 這樣毀屍滅跡的做法，菲莉絲似曾相識，記得阿爾法也曾用過。
兩人都流著影族的血，所以有不少類似嗎？
想到這一點，菲莉絲驟然想起了桑納多的分身之一，穆斯，據說那傢夥並非桑納多的靈魂附體產生的分身，而是直接從深淵的本體分出來的，卻被弗蘭德意外召喚。

　　 隻是，那個穆斯卻和阿爾法的惡魔外形頗為類似，可是和桑納多的本體並不相同。
按照萊撒多的說法，在那個世界，桑納多和穆斯是同一人，因此為了避免被認出來，他用變形術改變外形也是可能的，隻是，為什麼穆斯會是酷似阿爾法的姿態？
是因為他們都在影族長大嗎？
還是因為在過去苟尼克還活著的時候，他們見過面？
這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

　　 一點疑慮一閃而過，但是現在重點並不在這裡。
對於菲莉絲來說，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桑納多會吃掉普羅米，這樣的結果，太出乎意料了，誰曾料到，最後，幹掉普羅米的，竟會是他！
這傢夥真是匹黑馬。

　　 最大的危機似乎就此解決了，隻是，由於剛才空間吞噬，以及緊隨其後的一系列魔王級互毆，使得星門不見了，隻有大漩渦殘留依舊在失去大地的熔岩深淵，那支離破碎的天空中遲緩地旋轉著，無數電光穿梭期間，隱約有大混亂的前兆。

　　 菲莉絲望著收拾乾淨普羅米、擡起頭來望向他們的桑納多，禁不住嘆了口氣：「雖然很感激閣下的相助，但是星門，似乎已經消失了……」

　　 不料，桑納多卻微微一笑：「不，對於我來說，這樣的殘留已經足夠了。
」那傢夥說著，兩手虛空撥弄，一個紫色的法陣陡然出現，正罩在大漩渦之上——是典型的星族空間魔法！

　　 雖然類似的小型魔法菲莉絲也會用，但是憑她的力量，絕對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巨大的空間扭曲法陣。

　　 這是在空間扭曲即將消失的時候對扭曲進行加強的魔法，它可以延長空間通道的持續時間，甚至修復剛剛結束、但尚未完全消失的星門，而桑納多現在正試圖這麼做。

　　 無疑，剛剛吃掉了普羅米，對桑納多的能量是極大的提升，已然關閉的空間通道，居然在法陣的力量下重新撐開來，露出一個並不穩定的開口來。

　　 「這傢夥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不過是吃了普羅米而已！
」修爾特酸溜溜地說。

　　 桑納多依舊笑得謙和，很顯然，比起野蠻的深淵惡魔，在人類世界的生活，使得他更像個人類貴族，但同時也比一般的惡魔更難以琢磨。

　　 「現在，是你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桑納多轉過頭來，望向菲莉絲，「按照約定，我應該可以去月亮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