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龍息烤蛋

　　 菲莉絲回到家的時候，阿爾法正在廚房裡忙碌著。
這傢夥倒不是在忙著做飯，而是在烤蛋，用阿爾法的話說，產自火山熔岩之中的生物，隻能依靠高溫啟動，而他從矮人拍賣行淘到的那幾件東西正是如此。

　　 比如說那個木匣子裡的就不是什麼史萊姆，而是一種可以耐受高溫缺氧以及硫磺氣體的變形生物，惡魔們通常叫它阿米巴變形蟲。
這種生物隻有在高溫中才是最為活躍的，當溫度逐漸下降後，它們也會漸漸停止動作，最終靜止在容器中，甚至變成冰磚一般的物體。
而當它們獲得足夠的熱量之後，就可以變化為各種形態，它們甚至能夠敏銳地察覺附近高等生物的意志，並滿足對方的需求，這也是它們這種低級魔物的常用自保方式——服從。

　　 不過無論這傢夥可以變成什麼樣子，菲莉絲一想起那黏乎乎的東西就感到噁心，實在很難接受。
記得那日，阿爾法和她回家之後，打開那個木匣子，看到的居然是和木匣子一模一樣的木塊——由於在大熔爐中吸收了足夠的熱量，這傢夥很自然地變成了最接近它的物體，以達到擬態的效果。

　　 正是考慮到這種生物神奇的本能，菲莉絲最終忍住噁心的感覺，讓阿爾法把它留了下來。

　　 不過當日，阿爾法自己連衣服都燒沒了，隻是披著卡提斯的外套，菲莉絲很難想像他是如何把這一堆「寶貝」藏在身上的——無論是被懷爾特綁架了一路，還是被丟進了大熔爐裡。

　　 記得阿爾法當時也沒解釋，隻是把手掌一翻，無論是漆黑的蛋。
裝著變形蟲的木匣子，還是那不起眼的種子，都瞬間消失在了菲莉絲眼前。
菲莉絲抓著他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居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手上的確是有東西存在的，如果用手摸，可以觸碰得到。
彷彿有一種特殊的能量包圍著那些物體，使它們很難被發現。

　　 「這也是遁形術？
」菲莉絲記得阿爾法的遁形術對身上的衣服、以及黏在身體上的麵粉都是有效的，那麼，他隨身攜帶的物體被隱匿身形。
應該也是可能做到的。

　　 阿爾法點點頭：「隻是我現在這個形態，沒有辦法把更大的物體隱形。
」言外之意，如果是惡魔形態，擁有更強大的能量，他甚至可以將更大的東西弄不見嗎？

　　 直到現在。
菲莉絲才發現，遁形術是個多麼變態的種族天賦。

　　 「難道，你們這個種族。
可以把一隊人馬都隱藏起來嗎？
」她無法想像深淵的環境有多麼惡劣，但如果真是這樣，阿爾法所屬的種族，在群體作戰的時候。
應該是非常佔優勢的吧？

　　 沒想到，阿爾法卻沉默了。

　　 「怎麼了？
」很少看到這小子回憶什麼的模樣。

　　 阿爾法回過神。
緩緩說道：「我在深淵已經很久沒見過同族了。
」

　　 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在深淵的事情，菲莉絲感到有些意外，卻也頗有興趣：「難道，因為他們都太會藏了，所以平日裡都見不到嗎？
」至少，如果阿爾法存心想藏起來，她就算能通過契約察覺他的位置，依舊是看不到人的。
也許，他們同族之間，擦肩而過。
甚至互相面對面，都不知道前面有人吧？
除非有一方主動現身。

　　 「遇到同族並不是什麼好事。
」阿爾法卻一點也沒有喜悅感，「我們和你們人類是不一樣的。
」

　　 菲莉絲聞言一愣：「難道你們會打起來嗎？
」

　　 「當然。
」阿爾法點頭。
「敗的會被吃掉。
」

　　 吃掉？
聽起來毛骨悚然。

　　 「所以，你們平日裡都是保持遁形狀態的？
即便發現同族也不會現身？
」

　　 「如果比自己的強。
會逃跑，比自己弱的，會殺死他。
」

　　 也就是所謂的靜觀其變嗎？

　　 看阿爾法說的理所當然，毫無憐憫，菲莉絲可以確定，他們的確連同族也不會放過，所以深淵之中隻有對手、利益與捕食關係，友情和信任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殺死過同族嗎？
」雖然稍有猶豫，但最終，菲莉絲還是問出來了。

　　 他殺過同族嗎？
當然殺過，能活到現在，每一個惡魔手裡都沾滿了同族的鮮血。
但不知為何，在菲莉絲面前，告訴她這個事實，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在人類的認知裡，同族相殘似乎是很難以接受的事情。

　　 「現在已經沒有同族可殺了。
」阿爾法居然岔開了話題，「他們都死光了，大概。
」

　　 菲莉絲聞言一驚，同族都死光了？
這句話被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菲莉絲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這就彷彿這片大陸上人類都死光了，除了她自己，整日裡面對的隻有矮人、獸人、巨龍和精靈族等等，卻沒有一個同類。
那樣的生活，她定然是無法忍受的。

　　 原來，惡魔竟是如此孤獨的存在，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遇到的都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他阿爾法已沒有一個同族，從他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悲哀，隻有無限的淡漠。

　　 不痛不癢地說完這一切，阿爾法這小子便繼續折騰起他那幾件「寶貝」來，深淵的回憶，對於阿爾法來說似乎並沒有多少愉快的事，菲莉絲也不便多問。

　　 見阿爾法屁顛屁顛把那枚黑漆漆的蛋和不起眼的植物種子丟進鍋裡，放在龍息火爐上乾燒，菲莉絲頓時又來了興趣：「這些，是食物？
」

　　 她似乎從來都不知道，阿爾法在深淵吃的是什麼，看他對豬腳的偏愛，那邊，應該是沒有豬腳的吧？

　　 「這不是食物。
」阿爾法說道，「這是孵化。
」

　　 「孵化？
這蛋還能孵出來？
」

　　 「大概。
」阿爾法很不靠譜兒地丟出來一句。

　　 「大概？
要多久？
」

　　 「短的幾天，長的也有幾百年的……」

　　 菲莉絲傻眼，幾百年？
真這麼長，那她有生之年算是看不到了。

　　 至此以後，每天除了做飯，這小子便拿著爐火燒蛋。
還好龍息火力強勁，菲莉絲不用擔心他浪費火。
頭兩天菲莉絲還會關注一下孵蛋的進展，但漸漸的，她也沒耐心了。

　　 而今天，菲莉絲從院長那邊回來，滿腦子裡都是聖戰中弗蘭德和他的使魔們做出的犧牲，任她想破頭皮也無法明白，為什麼他們會是這麼個結局。
天縱奇才弗蘭德，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以及那些傳奇一般的高級使魔，在當今世界每個魔法師眼裡，他們和神沒什麼兩樣——為什麼，這樣的存在，卻會為了打敗桑納多做到如此地步？
桑納多，來自深淵的魔王級惡魔就如此可怕，非如此不可嗎？

　　 菲莉絲看了眼廚房裡的阿爾法，那小子簡直就是個普通的鄰家少年，平日裡老老實實，卻又喜歡把玩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東西，雖然菲莉絲在和他的接觸中瞭解了不少關於深淵惡魔的生活習性，但她還是很難把這個完全不像惡魔的傢夥和那種殘酷嗜血毀滅世界的存在聯繫起來。

　　 「阿爾法？
」她坐在沙發上，叫他。

　　 那小子扭過頭望著她：「回來了啊。
」

　　 雖然菲莉絲很清楚，自己哪怕在上千米以外，阿爾法都能察覺她的位置，但似乎為了使自己更像人類，他總是會憨憨的露出這副反應慢半拍的模樣，用人類的交流方式表示：他知道有人來了。

　　 「你的蛋孵得怎麼樣了？
」

　　 「紅了。
」

　　 八成是被你的烤紅的吧？
菲莉絲暗自腹誹，很懷疑那東西能不能被孵出來——那可是龍息火焰啊，一般的蛋，隻怕早就烤熟了吧？

　　 「問你個問題啊，要認真回答。
」菲莉絲一本正經地說。

　　 「嗯。
」那小子怎麼看也不像認真的模樣。

　　 「魔王級惡魔，到底有多厲害？
」竟然需要弗蘭德犧牲九隻惡魔，甚至奉獻自己的靈魂，實在無法想像。
同為深淵惡魔，而且是高級惡魔，阿爾法應該知道點什麼才對。

　　 「比我厲害吧……」很不負責任丟下來一句話，這傢夥居然連頭也不回，繼續烤蛋。

　　 菲莉絲對他的答案表示很無語，比你厲害？
你有多厲害，她也完全不知道啊。

　　 「你見過魔王級惡魔嗎？
」如果沒見過，問也是白問吧？

　　 「不知道。
」這傢夥理所當然答道，「比我強的我都繞道。
」

　　 是的，她忘了，阿爾法憑藉遁形術，如果不想打架，就算是晉級到魔王階級的塞斯提都無法發現他。
以此推測，如果是在深淵，實力完全的狀態下，恐怕就算是魔王級，阿爾法要是不自己現形，繞道離開完全是輕而易舉的吧？

　　 你這傢夥，根本就是個另類！

　　 菲莉絲挫敗地歎了口氣，對於深淵惡魔的實力，她依舊是一頭霧水。

　　 既然問他也是白問，菲莉絲決定另請高明，她摸出了改造後的虛空之戒仿製品，這東西被她取了個名字，叫做虛幻之戒——由於它的出入口時間完全重合，因此任何物體置於其中都沒有時間消耗，相當於在主位面之外另外開闢了一個微型世界，就彷彿夢幻一般。

　　 而現在，這個人造空間，就是伽瑪的第二個家。

　　 察覺到主人的呼喚，伽瑪從戒指裡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