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巢

　　 難以置信，合成獸的製造工廠，居然是早應該被封印的魔王桑納多授意的產物，而一直以來惡名昭著的萊撒多，同時也是克萊門斯家族現任領主的長子、以及弗蘭德學院優等生的迪奧．克萊門斯卻是這種惡魔工廠的接班人。

　　 聯想起過去種種，菲莉絲知道這件事有跡可循。
如此一來便可以解釋，為什麼她會大在半年前那次誤闖入弗蘭德的惡魔工廠的時候，在那座建築的內部遇到萊撒多。

　　 「所以，你會出現在學院的地下工廠裡……」菲莉絲低喃。

　　 「不，那座工廠早已被放棄了，後來被懷爾特所把持，卻沒料到會被塞米莉的亡魂——威魯士再次利用，用於製作液態魂精。
我當時會在那裡，其實是懷疑那地方和米琪有關。
」萊撒多解釋。

　　 「可是，我記得，高級合成獸弗萊婭的原型就是米琪吧？
但是那些合成獸的製造年代卻是十多年前和海亞交戰時期，那時候你才多大啊。
」菲莉絲愈發的納悶了，萊撒多的表現，和他描述的繼承塞米莉使命這件事，有著眾多的矛盾。

　　 似乎早料到如此，萊撒多竟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你說的沒錯，弗萊婭的確是以米琪為原型製造的，而做這種事的人是塞米莉，我並不知情。
直到十年前，塞米莉試圖殺死米琪來獲得弗蘭德之書的使用權，我才殺了她。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這不過是她計畫的一部分，因為她不想再為惡魔服務，她要做惡魔的主人，並且，那個時間，正好是她毀滅阿萊朵之後沒多久。
塞米莉沒有在阿萊朵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開始了新的計畫。
而死亡無疑是最佳的脫離方式，她能夠徹底離開惡魔的控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
則被選為了繼承者，為惡魔服務。
製造他們所想要的後代。
那時候我年少無知，不信任任何人，惡魔們為了逼迫我踏上這條路，派遣夢魘帶走了當時我身邊最信任的使魔米琪。
為了尋找她，我逐漸接觸到了惡魔工廠。
說來可笑，我真正明白這些前因後果也不過是在一兩年前。
但在此之前，我所有的行動竟然全部是他們計畫好的……枉我自認聰明，卻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

　　 聽到萊撒多提起阿萊朵。
菲莉絲情緒激動地盯著他：「你知道我的事，還有塞米莉在阿萊朵所做的事……你一直都知道！
」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
他們一開始的相遇，是不是都是這個矮子計畫好的？
難道，這個塞米莉的弟子，也在打著什麼主意？

　　 萊撒多看著菲莉絲彷彿受驚了貓一般，渾身汗毛直豎。
不由地歎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真正確認你就是艾蘭的女兒卻是在最近，是克雷斯告訴我的。
」

　　 菲莉絲聞言一愣，為什麼克雷斯會告訴他這件事？
萊撒多真的不知情。
他們之前的相遇純屬偶然嗎——是她搞錯了？
不過想來也是，她會接觸到萊撒多。
根本就是她自己誤打誤撞的，從一開始殺死他的魔龍從而召喚到阿爾法開始，會選擇幽暗沼澤，根本完全出自她自己的意志；後來無論是在弗蘭德的下水道，還是雲霧山，都是徹底的偶遇……按照萊撒多所說，那時候他並不知道桑納多的計畫，他隻是在尋找一切米琪可能在的地方罷了，至於雲霧山，那傢夥，其實真的是去抓使魔應付考試的吧？

　　 她可以相信這個人嗎？
對於萊撒多她沒有好感，也不討厭，但一次次的交手經歷，讓她對他充滿了敬畏和好奇，可惜，直到今日，她依舊琢磨不透，所以也無法相信他。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菲莉絲皺眉問道。

　　 「也許，因為是同類吧。
」萊撒多笑道，並不打算多做解釋，繼續帶頭走在前面。

　　 同類，聽到這樣的用詞，菲莉絲感到非常不滿，誰和這種怪人是同類啊！

　　 然而，當他們進一步逼近深淵之刺的下方時，更驚人的景象徹底吸引了菲莉絲的注意，她已經顧不上去想萊撒多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了，而同樣驚呆了人也包括伽瑪和露露。

　　 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峭壁出現在他們面前、大地的盡頭，而峭壁的下方是漆黑的海洋，由於空間的變動，形成了碩大的漩渦。
大漩渦一眼看不到邊，遠處的海面同樣是陰沉的雲，像巍峨沉重的山巒，壓抑著一切……

　　 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更難以理解的是，那棵巨大的，漆黑的，不斷蠕動的大樹，居然一頭紮進了那大漩渦裡面，無數的枝丫延伸到了海水中，在和海面接觸時形成了一個個空間扭曲的黑色孔洞，而那空洞之內是電閃雷鳴，即便如此，那些閃電的光芒也同樣是扭曲的。

　　 作為一個空間魔法師，菲莉絲很清楚那些黑色的孔洞是什麼，那是空間轉移發動前，空間扭曲形成的連通兩個座標點的通道。
那樣的通道會在空間轉移完成後自行消失，因為整個位面的空間都是有彈性的，它們會自動恢復原狀。

　　 但是如此大規模，數量眾多的通道密佈著，並且持續存在，絕對是超出認知的事情，那棵深淵之刺，到底做了什麼！

　　 「那些樹枝到底伸向了何方？
」菲莉絲禁不住疑惑。

　　 不料，萊撒多卻回過頭來，小聲「噓」了一聲，示意她住嘴。

　　 「我們到了，等下到了下面，不要亂說話。
」他說。

　　 到了？
菲莉絲納悶地順著萊撒多所指看去，這才發現，在他們所站的峭壁一側，這整面靠海的峭壁內，居然充滿了忙碌的人群——這鬼地方，居然還有人在，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大群！
而且，怎麼看，他們都像是有組織！

　　 察覺到那些人體內驚人的能量，根本沒幾個是弱者，伽瑪和露露趕緊縮回了戒指裡。
菲莉絲跟著萊撒多走到懸崖邊的臺階，然後向下順著峭壁下行，沒多久，一片鏤空的峭壁通道出現在她面前。

　　 這通道一面臨海。
一面靠著陸地，好幾根粗大的「樹枝」延伸到通道的內側。
深邃的黑洞之中，而在那附近，有眾多披著黑袍子，戴著面具的人在附近忙碌著。
當然，也有些人並沒有戴面具。
他們無一沒有漂亮的臉孔，完美的體型，他們穿著緊身的皮甲，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卻在看到萊撒多的時候躬身行禮。

　　 菲莉絲很快便猜到了，這些漂亮的少男少女們，恐怕就是魔人們和萊撒多提到的「使者」吧？
阿爾法在信中也寫到過他們。
這是一些擁有影族的戰鬥技術，善於遁形、甚至變形，精通搏擊和暗殺的生物，他們具備人類和惡魔的血脈，比起合成獸。
他們更像是半魔。

　　 是的，半魔！
想到這個詞彙，菲莉絲總會暗暗心驚，因為她自己也是個半魔，雖然屬於惡魔的那部分被封印了。
可是。
一想到萊撒多所說，那些紅色的果子裡孵出來的正是這樣的半魔。
她禁不住看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卵，又一陣雞皮疙瘩直冒，她在心底立即和他們劃清界線，她和這些純粹為了繁殖而生出來的生物，絕對不是同類！

　　 跟著萊撒多穿行在這詭異的地方，萊撒多並不像之前那樣滔滔不絕，而是沉默了許多，更多的時候僅僅是和那些使者點頭示意。
順著通道逐漸行至下層，卵的顏色也逐漸過渡到了灰白，戴面具的人變得多了起來，萊撒多那黑鬥篷下挺得筆直的脊背明顯變得放鬆了些。

　　 菲莉絲愈發地納悶了，怎麼這矮子在面對那些畢恭畢敬的使者時，反倒顯得比較緊張？

　　 按照萊撒多所說，戴面具的都是克萊門斯家族的人，而這個家族的使命似乎是為了桑納多製造後代，於是菲莉絲大概明白了這個地方的職能——這些人，恐怕是保姆一般的存在吧？

　　 注意到了洞壁和四周各式各樣懸浮的晶體和結界，還有繁雜的惡魔語法陣，菲莉絲對一切充滿了好奇，不少人在那些卵周圍寫寫畫畫，念咒施法，萊撒多也沒打算作解釋，隻是徑直往前走。

　　 幾百米高的峭壁走下來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但如此大規模的惡魔繁殖場所，依舊讓菲莉絲感到震驚。
然而，當他們終於走到峭壁底部的時候，海水的漩渦已經近在咫尺，卻被無形的結界阻擋，並不會靠近這些臨海的建築。

　　 感受到那結界龐大的能量，菲莉絲可以確定一件事，那絕非人類的靈魂結界，那樣強大的壓力，甚至連卡帕也不由自主使用了靈魂護盾與之抗衡，很快，一個驚人的結論在她腦海中產生——那是深淵之刺的結界吧？
這棵樹本身，也是一個強大的深淵生物！
不，她想起來了，這看上去像樹一樣的東西，根本就是桑納多的分身啊……這，太難以置信了！

　　 想起海精靈王壬塞爾那種洞悉一切地靈魂結界，桑納多的能力顯然在他之上，菲莉絲不由地一陣緊張，這棵樹會不會也能看出她的想法？
那樣豈不是很危險？
當即，她什麼也不敢亂想，就那樣乖乖跟在萊撒多後面。

　　 就在這時，一道石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萊撒多二話不說，將手按到了石門上，依靠魔力驗證的門應聲而開，內部，惡魔語形成的銘文一路向下延伸，似乎直達大海的深處。

　　 萊撒多一腳跨了進去，菲莉絲趕緊跟上，旋即，門在他們後面關閉，通道內，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隻有那些銘文，散發著暗淡地光芒。

　　 「不用緊張。
」萊撒多說，「好玩的還在後面。
」

　　 好玩的？
發現這傢夥又輕鬆了不少，菲莉絲愈發地納悶了，這鬼地方，外面充滿了克萊門斯家族的高手，以及數不清的天階殺手，一旦暴露身份恐怕就會被滅口了吧，還有個桑納多的分身虎視眈眈，群敵環嗣，哪裡好玩了啊？

　　 即便如此，菲莉絲也知道，自己都跟到這裡了，想回頭也不可能了，而且，她那旺盛的好奇心也在作祟，如果不看到謎底，她自己也不甘心吧？

　　 通道裡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回蕩，這條路似乎一直向下，並延伸到大漩渦的方向，沒多久，附近忽然豁然開朗，狂躁的海水撲面而來。

　　 菲莉絲猛然一驚，這才發現，那些海水並不會靠近，它們都被強大的能量所攔截，隻有她腳下那條銘文組成的通道，繼續延伸，通道的盡頭，居然是那棵深淵之刺的主幹！

　　 菲莉絲驚恐地望向萊撒多，這個矮子，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