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你愛她

　　 菲莉絲難以置信看著這個女人，這就是她的母親，這就是艾蘭？
她靜靜躺在那裡，皮膚依舊光潔白皙，髮絲柔順而富有光澤，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嘴唇飽滿柔嫩、瑩潤欲滴……一切，都像活著一樣。

　　 她的母親真的還活著嗎？
她真的沒有死？
難道那些年，她面對自己的模樣，都是經過魔法藥水改扮的？
難道自己的母親，從未給她看過真正的模樣？

　　 菲莉絲感到不可思議，這裡面的疑點重重，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她，這所有的事情，很可能都是真的……

　　 為了確認這一切，菲莉絲不由自主靠近那張床，把手伸向那個沉睡的女人，她天真地幻想著，如果那真是她的母親，那麼她是不是會和過去一樣，隻要撓一撓她的腳闆，便會大笑著罵著「小混蛋」然後坐起來？

　　 菲莉絲聽到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咚咚」得轟擊著耳膜，她緊張得雙手顫抖，眼看著就要碰到女人的腳闆心，不料，通往上層的木門猛然被撞開，傳來一聲暴喝：「不要碰她！
」

　　 菲莉絲嚇得手一抖，就那麼僵在了那裡，她循聲望去，看到一個佝僂的老者扶著門框站立著，那傢夥渾身罩著破敗的針織長袍，頭上搭拉著兜帽，因為他動作劇烈，黑灰色的頭髮從帽子裡漏了出來，和他那溝壑縱橫的皺巴巴皮膚搭配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早該進入棺材的死人。
那老頭用陰鶩的綠豆小眼緊盯著她，目光殺氣騰騰，似乎隻要她敢亂動。
被會被大卸八塊。

　　 塞爾維斯當即攔在兩人之間，他疑惑地觀察著這個老者，明明看上去羸弱不堪，可他卻不知道這傢夥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難道自己又看走眼了？
為什麼這個人會在艾蘭的樹屋裡，他到底是什麼人，和艾蘭又有什麼關係？
他可能是逃脫了禁錮的樹精靈嗎？
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人……

　　 「塞爾維斯，沒關係的。
」菲莉絲說，「他沒有惡意。
」因為這個人，在意艾蘭。

　　 塞爾維斯稍稍讓開。
的確，這個老頭很顯然是為了保護艾蘭才喝止菲莉絲，自然不是他們的敵人。
但即便如此，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老者絕非簡單人——一般人怎麼可能穿過時間禁錮生活在這裡？

　　 「你認得艾蘭？
」菲莉絲問那老人。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那老頭惡狠狠地說，轉身踩得地闆咯吱咯吱響。
準備重新上樓，同時還不忘補充一句，「不準碰她。
不要跟來，否則，哪怕你是她女兒，我也會把你丟出去！
」

　　 老頭搖搖晃晃爬上階梯。
菲莉絲看著他蹣跚的步伐，在後面追問：「等等。
你知道我是誰？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還知道……」

　　 話未說完，門已經「砰」一聲關上。

　　 「……些什麼？
」菲莉絲悵然若失吐出那個沒說完的詞彙，盯著那緊閉的門扉，眼眶再次泛紅。
她看了眼靜靜躺著，對什麼渾然不覺的艾蘭，一咬牙，沖著天花闆叫道，「老頭，你給我下來。
否則，我就要碰這個女人，我不光要碰她。
還要帶走她，你若裝作沒聽見。
我可就真動手了！
我說得出做得到！
」

　　 果然，她剛喊完，門再次被撞開，那老頭靜靜站在上頭，死死盯著她。
那架勢，明擺著在說：我看你敢不敢碰！

　　 看到對方怒火中燒的模樣，菲莉絲故意擡起兩隻手，伸到艾蘭的身邊，而隨著她的動作，那老頭的眼神也愈發陰冷起來。
明明溫暖的樹屋，頓時彷彿墜入了冰窖。

　　 確認這傢夥的確很在意艾蘭，菲莉絲狡黠地一笑：「現在，最好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否則，我可就動手了哦！
」

　　 「如果你想看到她消失，你就碰她吧！
」那老頭丟下句話來，竟然轉身上樓，門再次被「砰」的一聲帶上。

　　 菲莉絲愕然看著那傢夥的臃腫背影，然後低頭看著面前的睡美人，一碰就會消失？
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她怎麼敢冒這個風險——菲莉絲憤然跺腳：「算你狠！
」

　　 她「咚咚咚」爬上階梯，凝視著那道門，愈發的好奇，那老頭到底在上面幹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後居然有什麼東西撞擊的聲音傳來，伴隨著瓶瓶罐罐摔碎的聲響，以及刮蹭地闆的聲音，還有什麼東西哼哼唧唧的，似乎是活物，而那聲響剛一冒頭，就被「砰」一聲重擊聲掩蓋，接著，樓上再次寂靜無聲——剛才這動靜怎麼聽都不同尋常。

　　 菲莉絲沖著木門叫道：「嘿，你在裡面做什麼？
」

　　 結果門後隻傳來一聲怒吼：「滾！
」

　　 菲莉絲啞口無言，她撇撇嘴，你叫我滾我就滾？
那還是她菲莉絲嗎？

　　 她探著頭從門縫裡往裡面偷窺，門似乎被什麼封住了，居然啥也看不到。
她從虛幻之戒裡摸出了從華瑞那裡繳獲的透視用望遠鏡，對著那門左看右看，可隻有黑乎乎一片。

　　 奇了怪了，這門後面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竟然連透視魔法也可以遮罩？

　　 她皺著眉頭，惡狠狠瞪著那道門，彷彿那門跟她有深仇大恨。

　　 「是靈魂幹擾。
」塞爾維斯說，「那個人，不是一般人。
」

　　 「不就是個天階嗎，誰也不能阻攔我……」菲莉絲喃喃著，對著那木門吟唱起了生命魔法的咒文。

　　 隨著她的歌聲，門闆「咯吱咯吱」扭曲，形成了一個洞。
而透過那個洞，菲莉絲看到了稀薄的紫色光幕，形成網路狀的花紋——這東西怎麼看，都和她身上時而冒出的結界如出一轍。

　　 莫非，那個老頭，也會星族的魔法？

　　 想到這一點，菲莉絲當即什麼也顧不得。
她把眼睛一閉，卯足了勁，便向那個門的洞口撞了過去！

　　 菲莉絲的動作實在是毫無預兆，連塞爾維斯也來不及阻止她，於是，他隻感到靈魂能量衝撞的波動猛然炸開來，竟把他撞出了樹屋，樹屋厚實的橡木牆壁硬是被生生撞出個洞來。

　　 想到菲莉絲還在裡面，塞爾維斯毫不猶豫以最大速度重回那個破洞，然後便看到了那間房間內的情形。

　　 在那網狀的結界之內。
地闆上繪製著複雜的紫色法陣，那些特立獨行的花紋和惡魔語的文字，無一不在暗示，這絕非人類的技術。

　　 法陣的中央躺著一個昏迷的人，那傢夥渾身血跡斑斑。
頭上更是血流如注，那張熟悉的面孔，分明就是華瑞！

　　 而此刻。
老頭和菲莉絲就站在那法陣上對峙著，菲莉絲顯然被嚇到了，她沒有想到，這個她認為不是敵人的老頭。
竟然就是搶走華瑞的人！

　　 「你……」她張了張嘴，試圖說什麼。
不料，那老頭卻突然擡頭，皺巴巴的老臉上兇光畢露，暗紫色的光芒從那青灰色的眸子裡一閃即逝，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是壓迫，深入骨髓的靈魂壓迫，讓菲莉絲渾身禁不住一顫！

　　 「小心！
」塞爾維斯站在結界外，本能地大喊。

　　 菲莉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覺得一股強大的能量從那老頭身上迸射而出。
硬是把她從結界中撞了出來。

　　 塞爾維斯瞬間讓身體實體化，把菲莉絲接到懷裡，兩人同時被撞飛。
再次從同一個洞裡被丟出了樹屋。

　　 菲莉絲跌得七葷八素，但並沒有受傷。
她感激地看了眼墊背的塞爾維斯，重新轉向那間屋子，她氣鼓鼓站起來，摞起袖子，嘀咕道：「那個臭老頭，他敢丟我！
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丟過！
」

　　 塞爾維斯愕然，沒想到菲莉絲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

　　 眨眼間，菲莉絲已通過瞬移再次出現在那結界外側，這一次她也不硬闖，隻是瞪著裡面的老頭，以及擺放在法陣中心、不斷抽搐著的華瑞，在這麼耽擱下去，這小子大概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了。
她心裡也著急，可是，現在，擺在面前更大的問題，顯然是另一個……

　　 菲莉絲緊盯著那個專注於地面法陣的老頭，開了口：「你就是梵吧？
別想躲了，你瞞不過我，你就是我的父親！
你並非像你表現得那麼無情，雖然你一直想趕走我，但是很可惜，你一直在手下留情。
我是她的女兒，艾蘭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愛她，你愛我的母親，我的母親也愛你。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確定，她一直渴望再見你，而你阻止我，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吧？
你希望她能醒過來……我沒猜錯吧？
承認吧，哪怕你對我沒感情，但是我可以幫你，我也想讓她活啊，承認你是我父親，就這麼難嗎！
」

　　 菲莉絲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老頭的動靜，那老頭出奇的安靜，隻是靜靜地聽著，然後，擡起頭，看著菲莉絲。

　　 他終於打算承認了嗎？

　　 兩人就那樣對視著，菲莉絲等待著，等待著他承認一切，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模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躲著自己，為什麼不願意認她，但是菲莉絲很確定，梵愛她的母親，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承認吧，你已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
菲莉絲想這樣告訴他，她看到他把雙手垂到身體兩側，轉頭，望著窗外。

　　 靜默，大概持續了數秒，這期間，沒人敢出聲打擾，卻不料，那老頭突然把凳子往窗戶上一砸，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對著那被撞開的窗戶躍了出去。

　　 房間的結界在一瞬間消失，菲莉絲匆忙衝過去，從視窗探頭往外望，隻看到那老頭杵著根樹枝，跌跌撞撞，直向被禁錮的樹林奔過去，他的身體在竄出反禁錮結界時，一圈網狀的光幕籠罩住了他的全身，和菲莉絲在禁錮中行走時一模一樣。

　　 看到那倉皇離開的蹣跚背影，菲莉絲再次淚流滿面，為什麼母親會長眠不醒，連觸碰都不能，為什麼父親會變成這副模樣還拒絕告訴她真相？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