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弗萊雅
寒冷的夜空,北風呼嘯,稀薄的雲被拉成了極薄的輕紗,一輪殘月露出尖角,極淡的月光揮灑到拉比城內,給斑駁的石柱描繪了一層銀邊。
風一陣一陣刮過,掃起塵埃,在月光中折射出神秘而蕭條的蠟黃色。
飛揚的塵土之中,身材姣好的女性惡魔邁著窈窕的步伐,從裡面步出,偶爾從漆黑的先天護甲縫隙中露出的潔白膚色,在月色下泛出朦朧的光華。
然而,如此美好的畫面,在肖恩眼裡,卻是催命的死符;對方勾人的雙眼死死盯著他,淡然清冷的笑容,落在肖恩眼裡,卻是那般的詭異可怖。
惡魔正跨過地面上那曾救過他一命的圓弧形刀痕——如此輕微淺薄的痕跡,似乎隻是輕擦過地表,卻攔截了一對深入地面達一米的淩厲衝擊。
肖恩很清楚,這切入地面的裂痕隻是餘波而已,如果正中他的身體,他恐怕早就被乾脆俐落的切成三段了。
他知道暗處隱藏著高手,對方實力恐怕還在這惡魔之上,但是,他沒有把握,對方會不會再救他一次。
如果此人要救人,恐怕早就出手了吧?
卻直到此刻才出招攔截,顯然是不打算暴露自己。
肖恩知道自己背後是安妮的車隊,以及隱藏在車隊結界中,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面對這樣的敵人根本沒有抵抗力。
不止如此,當這個女人化身為惡魔之後,就連之前還幫他助陣的炮手們,也都沉默了。
這就是高級惡魔的威懾,絕對的實力差距。
足以使普通人棄械而降。
肖恩自己也動不了,雖然腦袋還很清醒,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期待著城市週邊的援軍能夠趕到,現在,他更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靠近這裡。
因為一般的人類,遇到如此實力的高級惡魔,恐怕隻有死路一條……是的,如果隻是一般人類——如果,塔克在這裡就好了……
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弗萊雅。
住手吧。
」
塔克那並不顯眼的身形出現在了中央石柱的廢墟之上。
那小子,居然真的來了,肖恩激動得想哭。
女性惡魔扭頭,望著塔克:「安祖,好久不見。
」依舊是低啞難聽的聲音。
卻似乎帶了點溫度。
塔克舉起了劍,劍身呈半透明,極淡的空間漣漪從劍的邊緣散發開去——無視空間的不確定性是靈魂兵器的特徵。
「有我在。
我不會允許你傷害任何一個人。
」塔克堅定地說。
弗萊雅勾起嘴角,露出個曖昧的笑容:「你不是我的對手,我親愛的小弟弟,難道你想再次挑戰師傅嗎?
」
「我已經長大了。
」塔克說道。
「而且,我不是一個人。
」
弗萊雅的尾巴在身後捲成圈。
又散開,優雅而富有節奏,她似乎很享受於這個動作。
「看來,你們已經解決了我的徒兒們。
」她含笑,望向塔克的身後。
「是的,他們應該再多練幾年的,可惜遇到了我。
」塔克身後的陰影之中,南狄慵懶地倚著牆根,極為囂張地說道。
塔克也有些意外,他和鄧肯已經盡全力往城內趕了。
鄧肯由於腳速不如他,所以讓他先趕過來,卻沒料到。
南狄竟已解決了另外五人,幾乎與他同時到達。
而且。
他甚至不知道南狄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這傢夥的實力,顯然深不可測。
「算了,不跟你們玩了。
」弗萊雅輕撫髮絲,淩空翻騰,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這麼簡單就走了?
塔克和南狄都有些意外。
鄧肯剛剛趕到,看著沒有敵人的現場,納悶:「入侵者呢?
」
南狄攤攤手:「跑了。
」
鄧肯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塔克:「你們兩個放任對方逃跑了?
」
這兩人的實力他算是瞭解的,居然會放跑敵人,實在是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們一點去追的意思都沒有?
」
「追也沒用。
」塔克突然開口,然後上前兩步,走到地面上的痕跡,南狄也湊了過來。
「很厲害的劍痕。
」他指著兩道平行的裂痕說道。
肖恩還癱坐在劍痕的延長線上,臉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丟人,我到現在還兩腿打顫,站不起來。
」
鄧肯驚訝地幾步奔過去,扶起肖恩,憤然道:「真應該抓住那傢夥,揍他一百拳才能消氣!
」
塔克走過來,從他身邊擦過,淡然說道:「弗萊雅不是因為我們才走的,就憑我們,追不回來她。
」
鄧肯聞言一愣,他從沒聽過塔克說過喪氣話。
「你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你打不過那個傢夥?
」
塔克收起武器,劍身上的能量波動消失,又變成了一把普通的劍。
「弗萊雅是我的老師。
」他說,「我是她的第一百七十七個弟子,是她教給我的使用靈魂兵器的方法。
」
塔克的老師?
塔克已經夠厲害了,他居然還有個老師?
鄧肯倒吸一口冷氣:「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有老師!
」
塔克苦笑:「你不會以為我是無師自通的吧?
那還真成了怪物了。
」
南狄忽而笑道,插了句進來:「怪物就該有怪物的樣子,如此多愁善感,像什麼模樣?
」
鄧肯瞪回去:「你住嘴!
」
南狄哈哈大笑:「這小子說的沒錯,那個女性惡魔,和城外那五個都不一樣,要厲害許多,我本來沒打算現身,都被她發現了。
如果真打起來,這個地方會變成什麼樣,誰都說不清楚。
她會離開,的確另有原因。
」
「你們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鄧肯一臉困惑。
南狄用腳在地上劃過,一道不起眼的弧線變得更明顯了一些。
「這是什麼?
刀痕?
」鄧肯驚訝地叫道。
「是的。
是這個刀痕救了我。
」肖恩說。
鄧肯更加吃驚了:「這麼淺淺的一道,阻止了幾乎同時發出的兩道攻擊,而且還是深入地面一米的攻擊!
」
「深入一米的隻是餘波……」肖恩補充。
「真正的靈魂兵器,是沒有能量外洩的。
」塔克用平淡無波的聲音說道,「這一道極淡的劃痕,隻是為了擋住餘波而存在的,因為僅僅是這餘波,都足以要了肖恩的命。
」
「真正的靈魂兵器?
」鄧肯震驚了,「你那難道還不是?
」
「我的還擺脫不了劍這個憑藉。
」塔克喪氣地說。
鄧肯立馬扭頭望向南狄,南狄卻掂著掌心一個金色的小球。
半透明的色澤,似乎沒有實體。
「不用看了,這就是我的靈魂兵器,或者說,它根本不算兵器。
它甚至沒有實體。
」南狄說,結果看到幾個人一副被騙了的表情。
「天哪,你們真以為我有實體的靈魂兵器?
我要有那玩意兒。
還窩在這個小地方做什麼?
那可是十級劍神的標誌啊!
十級!
」南狄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比劃著數字。
聽完這二位交底,鄧肯突然露出絕望的表情,低喃:「完了。
這次,我們一個都跑不掉了……」
肖恩不明所以望著他。
鄧肯做出一副猙獰的模樣。
叫道:「真正的靈魂兵器,意味著這裡有一個劍神級的人物!
連那種惡魔都被嚇跑了,我們還能有活路嗎?
」
肖恩毫不留情打斷他:「他救了我!
」
「我們都死定了。
」鄧肯根本沒聽到。
肖恩抓住他的衣領,叫道:「他救了我!
這個人,一定沒有惡意!
」
鄧肯忽而一拍腦袋:「對噢,他救了你,他趕走了敵人!
可是,我們誰都不知道他是誰,他在哪裡。
一旦他離開,那個弗萊雅再回來怎麼辦?
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沒有人!
我們隻能等死!
」
「不,我們都不會死的。
」吉姆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南狄趕緊扶起他,吉姆頓時受寵若驚:「城。
城主大人……」
南狄輕輕把他靠牆跟放下:「我去叫牧師。
」
「不,我沒事。
」吉姆說。
「有人醫治過我了,我不會死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結界,我們必須找到一個人,他可能已經走了,也可能還在附近……」
「你說的是誰?
」南狄追問。
「菲力。
」
「菲力?
」鄧肯驚呼,塔克也轉過頭來,似乎對這個名字感到意外。
菲力?
南狄一時沒對上號。
「他是銘文師。
」吉姆說,「他答應幫我們修復結界,有了結界,就算是高級惡魔來了也不怕了。
」
「那個小蘿蔔頭是銘文師?
」鄧肯感到不可思議。
「我確定,他掌握著南方的技術,可以媲美神跡。
」
「神跡……」南狄若有所思望向無冕女神像的方向。
「菲力,你還在吧?
答應我。
」吉姆扯著嗓子叫道,由於大傷初愈,偶爾會發出劇烈的咳嗽。
幾個人站在一邊,環顧四周,除了安妮車上,結界保護之中的幾個人不明所以地探著頭張望,並沒有其他人。
吉姆推開南狄,踉蹌著走向自己之前暈倒的地方:「我記得,他就在這裡救了我,他不會離開這裡的,他答應我了,他答應我了會幫我們的,菲力!
」
「也許他是騙你的。
」南狄說,「一個掌握了魔道具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銘文的力量。
」
肖恩點點頭,他就使用過銘文戒指。
吉姆沉默了,他們說的沒錯,僅憑一兩件魔道具,或者一兩個小型的銘文法陣,的確不足以確定銘文師的身份,因為很多強力的魔道具都可以辦到,起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可是他忘不了那洗滌靈魂的歌聲,以及他昏迷之前那柔軟卻又堅定的一握,菲力說他不會讓一個人死,騙子是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
菲力,定然還在附近。
「我相信他。
」吉姆執著地說,「他會幫我們,他不是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