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重逢

　　 沃巴圖身上的先天護甲似乎在穿越大戈壁的時候受到了不小的損傷，不過都隻是皮外傷，正在急速修復之中。
他呼呼地喘著氣，並同時解除了面部的先天護甲，露出一張陌生的臉來。
酷似人類的外表擁有大部分高級惡魔都具有的美貌，隻不過偏暗的膚色，以及那暗紅色的血瞳看起來依舊讓人毛骨悚然——這就是沃巴圖的真面目。

　　 他護甲下的臉滿頭大汗，恰在此時也轉向了菲莉絲。

　　 聯想起初次見到時的血腥一幕，見識到沃巴圖強大的戰鬥力，菲莉絲知道現在她顯然是逃不掉了，於是立即埋下頭，並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咳，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您想要我做什麼，我一定照辦……」她心想著，大不了像對付迪塞亞那樣再應付一陣，然後再見機行事好了。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一片沉寂，以至於菲莉絲連頭也不敢擡，腦子裡胡思亂想著，愈發搞不懂這隻惡魔的目的。

　　 隨著對方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菲莉絲可以想像，這傢夥正在仔細端詳她——他在確認什麼？

　　 「菲……莉絲？
」略顯嘶啞的嗓音輕輕吐出這個名字，菲莉絲隻覺得心中一驚，她沒聽錯吧？
她記得在深淵，自己從未把這個名字告訴給任何人！

　　 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她驚訝地發現，那陌生的臉孔之上，可怕的血色眼眸中卻沒有絲毫令她畏懼的氣息，反倒隱約透出些許愉悅的神采。

　　 「你，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菲莉絲禁不住叫起來。

　　 對方全身放鬆一般鬆垮垮坐下，臉上露出柔和的色彩。
他就那樣看著她，目不轉睛。

　　 「菲莉絲。
」語氣更確定了些，那傢夥甚至略微偏頭，那模樣有些頑皮——雖然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可是那樣的表情。
菲莉絲卻熟悉得不得了！

　　 「難，難道你……」菲莉絲隻覺得舌頭打架，應該說她其實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不知所措。
這個結論太讓人意外了，她甚至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阿爾法。
」他不斷重複著，「阿爾法。
我是阿爾法。
」

　　 菲莉絲呆呆地看著他。
阿爾法？
他真的是阿爾法？
這是做夢嗎？
要不要這麼巧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惡魔，沃巴圖，居然是阿爾法？

　　 這喜悅來的太過突然，突然到菲莉絲反倒不確定起來，應該說，自從來到深淵，各種事情都頻繁超出預料。
讓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任何人。

　　 沃巴圖可能的確是阿爾法，但也不排除別的可能性，比如他見過阿爾法。
比如他聽說過自己的名字，甚至。
比如他吃掉了誰，然後獲得了與她有關的記憶……她見識過惡魔的奸詐，畢竟，阿爾法是帶著衰弱之印回來的，他怎麼會在半年後變得這麼強，甚至可以從魔王本尊手中逃脫？
他真的是阿爾法嗎？

　　 患得患失的感覺讓菲莉絲格外警惕，她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她克制住自己的衝動，盡可能冷靜下來。

　　 「你說你是阿爾法，有什麼證據，比如，你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菲莉絲緊張地問。

　　 「豬腳。
」

　　 「貝塔的名字？
」

　　 「辛迪加。
」

　　 「我的母親是？
」

　　 「艾蘭。
」

　　 「我的老家是？
」

　　 「阿萊朵？
」

　　 「我召喚你的日子是？
」

　　 「……」那傢夥歪著腦袋，把手指掰來掰去，似乎在算日子——他真的很討厭做計算！

　　 然而，沒等他算出來，菲莉絲已經一頭撲入他的懷中，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腦袋深深埋在他的肩頭，放聲大哭：「笨蛋，你為什麼要不辭而別，你為什麼不進我的召喚門，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嗎，你知道這半年我都是怎麼過的嗎？
你知道我已經買下了整個馬利馬琪，你卻不在是什麼滋味！
你知道我看著塞爾維絲和艾蘭走在一起，我是什麼感覺嗎？
你知道我離不開你，為什麼還要走，總還有別的辦法的不是嗎？
你就不怕衰弱之印嗎，你不怕被人吃掉嗎？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在夢中驚醒，夢到你已經……你知道我每次在門邊等不到你有多麼絕望？
上一次你見到我了吧？
你為什麼不追我，喊我的名字，我就會知道那是你啊；我如果知道是你，我又怎麼會逃？
我根本就是為你而來！
天哪，我簡直像個大傻瓜一樣，我費了這麼大勁，你卻就在附近，我還一次次想著逃跑——我就是個大笨蛋啊！
」

　　 她語速極快，壓抑許久的情緒一瞬間釋放，她笑中帶淚，為重聚而喜悅，又為一次次的擦肩而過後悔不已，但無論如何，她找到他了，他們又在一起了。

　　 阿爾法輕輕摟著她，一言不發，任她發洩著，隻是用下巴蹭著她頭頂的髮絲，他喜歡她那細軟的頭髮摩擦著皮膚酥酥麻麻的感覺。
沒有任何的遺憾和後悔，他隻是在單純地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半年的生活，為了生存，他彷彿又回到了過去掙紮著生存的日子，甚至變本加厲，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能夠重新擁有活生生的菲莉絲，比什麼都令人愉悅。

　　 擁抱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彷彿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久久的沉醉之後，菲莉絲突然想起來，這裡是深淵，他們似乎不該這麼沒有警惕性吧？

　　 她重新擡起頭，正對著沃巴圖的這張臉，實在是很不習慣阿爾法這個模樣。

　　 阿爾法疑惑地看著她，現在的菲莉絲遠沒有過去那般自信，反而像一隻易受驚嚇的小鹿一般，直到現在，她的身體都還有著微微的顫抖。

　　 看到那傢夥不明所以盯著她的模樣，菲莉絲心中不安。
過去她以為這傢夥隻是沃巴圖，死活與她無關，可是當她得知他其實是阿爾法後，想到那可怕的衰弱之印，菲莉絲愈發地緊張起來。
於是她問道：「這裡安全嗎？
薩卡怎麼樣了？
」

　　 阿爾法沒有多作解釋，隻是扭頭望向後方的天空，菲莉絲順著看過去。
隻見一隻巨大的手掌就那樣定格在了那裡。

　　 「那是……」

　　 「被凍結了。
」阿爾法回答，「薩卡不是星族，他進不來。
」

　　 原來如此。
所以阿爾法才有恃無恐嗎？
明明還帶著衰弱之印。
可是阿爾法顯然比她想像中要過得好，這傢夥，的確是個怪胎吧？
還是說，衰弱之印已經不存在了？
畢竟，那東西隻是理論中的，她並沒有親眼見過。

　　 「我可以看看你身上的衰弱之印嗎？
」菲莉絲問。

　　 阿爾法站起來，解除了胸前的先天護甲，一個漆黑的十字形符號像猙獰的傷疤一樣深深鑲嵌在皮膚中。
如傳聞一樣。

　　 看到那東西，菲莉絲隻覺得心臟一陣緊縮，鼻子一酸。
淚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果然……」她強忍住想哭的欲望，擡眼。
望著若無其事的阿爾法，如果不是這東西，他應該更強的吧？

　　 「我聽說，如果我和你重新締結契約，衰弱之印就會消失，要不要試一試？
」

　　 「沒用的。
」阿爾法輕輕嘆道，「這個世界，似乎無法使用契約魔法。
」

　　 菲莉絲驚訝地看著他：「你試過？
」

　　 阿爾法點點頭，他的肩頭浮現出那隻藍色的風元素精靈，沒想到這傢夥也跟著他來到了深淵。

　　 「舊的契約可以維持，但是新的契約無法締結。
」阿爾法說。

　　 菲莉絲想起自己無法發動契約法陣的那次，她猛地甩頭：「不，我要再試一次，我不能讓你一直帶著這個東西！
」

　　 阿爾法也不再說什麼，由於帶著空間戒指，加上這一個月收集的材料，菲莉絲很快便在反時間禁錮結界的範圍內畫好了契約法陣。
現在她已經可以獨立使用靈魂契約了，雖然沒有紅龍女王做的強大，但是按照召喚法則，隻要契約能成功締結，衰弱之印就會消除，大不了兩人再解除契約好了，在深淵，契約本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然而，果然如阿爾法所說，她嘗試了好幾次，更換了材料和運算方法，法陣依舊隻是閃了兩下便沒了下文。

　　 菲莉絲挫敗地跌坐在地上，累得滿頭大汗，卻沮喪地埋著頭，不敢擡頭看阿爾法。
他身上的那枚印記簡直就像是一顆鋼釘，每每看到，她就彷彿整顆心都在滴血。

　　 最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聳了聳肩膀：「我會找到辦法的！
」

　　 她堅定地擡起頭，望著阿爾法：「就算在這裡無法締結契約，我也會想辦法送你去人類世界，我們在那裡重新簽訂契約好了，我一定要把那可惡的印記拿掉！
」

　　 「嗯。
」那傢夥點頭。

　　 「抱歉，你隻能暫時帶著那印記了……」菲莉絲小聲說。

　　 「嗯。
」阿爾法若無其事地答應著，站起來，望向遠方。

　　 「為什麼你自己都不著急？
」菲莉絲懷疑地瞅著他，這傢夥的心態未免太好了點吧？

　　 阿爾法納悶地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著急也沒用啊，多吃點就行了……」

　　 「對噢！
」說道吃，菲莉絲突然想起來了，她打開空間戒指，把裡面的東西一古腦扔了出來，幾十個液態魂精，還有一條迷迷糊糊的小龍——那條龍崽在完成演戲的使命後，已經被菲莉絲悄悄收回戒指裡了。

　　 「液態魂精？
」阿爾法詫異地看著她，記得菲莉絲一直很反感這東西的，沒想到她也會做啊。

　　 「都是你的了。
」菲莉絲說，「我好像吃不下了，你要是不嫌棄，就都吃掉好了。
」

　　 「都是我的？
」阿爾法抓起一枚，液態魂精的光澤映紅了他的臉，他小心觀察菲莉絲的表情，卻被菲莉絲瞪了一眼。

　　 「作為一個稱職的召喚師，給使魔提供食物是她的義務，怎麼，不喜歡？
」菲莉絲緊盯著他。

　　 結果下一刻，這傢夥就很不客氣地把所有的液態魂精都聚在了一起，然後抽出他那根暗金色的尾巴一掃，全沒了蹤影。

　　 菲莉絲看得目瞪口呆：「全……吃了？
」這速度，他身上不會有空間戒指吧！

　　 「嗯。
」點頭，「還有嗎？
」意猶未盡的樣子。

　　 想起迪塞亞形容沃巴圖的話：那傢夥就是個吃貨！
菲莉絲沮喪的發現，無論是在人類世界，還是在深淵，她似乎都餵不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