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 亂糟糟的日子

　　 克裡提亞黑魔法學院，院長辦公室，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穿著筆挺的制服，一副恭敬的模樣瞅著逆光的黑髮男子。

　　 「院長閣下，黑雪之城的種子，被人拔除了，使徒石闆也被毀掉了……」制服男埋著頭，不敢直視院長陰影中的側臉。

　　 「重新種一個不就行了？
這種事也要向我彙報嗎？
」黑髮男涼涼地說道。

　　 「據說，毀掉石闆的是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以及一隻樹精靈，而且，她已經到我們學院了……」制服男說道，「那是個天階的召喚師，而且，她也擁有一本召喚之書，據那邊的人報告描述，那本書，與使徒石闆頗有些相似……」

　　 「哦？
有這種事？
」被稱為院長的男子似乎來了興趣，他用手指敲著窗臺，緩緩說道，「那麼，把她吸引過來吧，惡魔學區最近很缺人啊。
弄清楚她想要什麼，儘量滿足她；時機成熟的話，考慮給她個使徒當當……那座城市的工廠，不可以停工，我們需要更有能力的人！
」

　　 「明白！
」

　　 此刻，菲莉絲已經從莫德希爾那裡得到了不少好處：一棟人模人樣沒有任何骨頭殘留的單人宿舍樓，一張全院通行的聽課卡片，當然，前提是她敢跨學區聽課，還有一大摞通用教材以及莫德希爾的私人課程資料。

　　 不過，菲莉絲並沒有答應莫德希爾任何條件，甚至以「繼續觀望」為由拒絕了他的收徒要求。

　　 「感謝您的慷慨，我會認真考慮的……」她是這樣婉拒莫德希爾的，畢竟，那老頭固然厲害，可是他的理論總有些讓人不放心的地方。

　　 按照莫德希爾所說。
如果想從人變成神，提高神性光輝是必要步驟，而常用的辦法包括大肆宣傳她的名字，在人多的地方建造她的雕像用於膜拜和提高知名度，建立自己的組織。
宣傳她的「英雄事蹟」。
甚至建立有利於她的教義，約束信徒的行為。
並明確他們的義務，比如傳教，宣揚思想等等……

　　 菲莉絲越聽越神棍。
而且她根本就不想把更多的人拉進自己的世界裡來。
尤其是七彩大陸的人。
她知道，一旦面對那些昔日的同伴，她便會想起和阿爾法之間的過往，因為他充滿了她所有的過去——而那段過去。
正是她現在正在逃避的。

　　 越是甜蜜的曾經，越會成為今天的利劍。
一點點剜割她的內心。
儘量不去想，是她現在減除疼痛唯一的方式……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向前看，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相信，使用石闆，或者別的什麼辦法，一定可以讓阿爾法重回身邊。
她努力讓自己忙起來，隻有這樣，她才能不去回想，直到她的身邊重新有他……

　　 是的，現在還不是面對過去的時候……

　　 當然，比起復活阿爾法，還有一件同樣重要的事，那就是養大小亞歷克，她並不想虧待自己的寶貝兒子，因此，一棟適宜居住的住宅是很重要的。
還好，慷慨的莫德希爾願意為她解決一切問題，隻求她能回心轉意。

　　 有人白送，菲莉絲自然不會拒絕，便大大方方收下了。

　　 很難想像，在尼爾瓦拉的領域裡，還會有這麼一棟乾淨的宅子。
雖然它建造在墓園邊上，四面八方都是枯骨花和夢魂草，但是這的確是按照人類的住宅標準建造的屋子。
屋內有地下儲藏室，一樓的書房以及二樓的臥室，門前有花園——當然長在裡面的全是那種花瓣像骷髏手指一樣的枯骨花。
樓頂還有露臺，也覆蓋了枯草，似乎塵封多年無人使用。

　　 書房可以改造成實驗室，而分開的幾個小臥室則可以分配給她自己，兒子，以及樹精靈居住。

　　 不過有意思的是，這棟宅子附近居然沒有其他住宅。
不僅如此，菲莉絲還發現，所謂的瀆神學區面積似乎相當小。
從她這裡看去，除了幾棟極破的房子，再沒了別的建築，隻有一座高牆出現在視野邊界。
再往外，似乎一切都被隔絕了，即便是靈魂感知也無法穿透。

　　 菲莉絲沒忘記莫德希爾的警告：「不要試圖穿過那面牆，在你成為我正式的學生之前——那裡不是尼爾瓦拉的領域。
」

　　 無疑，莫德希爾的話更激起了菲莉絲的好奇心，那道牆後面到底有什麼？
她深信，瀆神區一定有它的厲害之處，足以令另外兩個學區忌憚，否則如何在惡魔學和亡靈學這樣的熱門專業裡佔據一席之地？
深知莫德希爾的實力，菲莉絲決定，暫時先不要得罪他，畢竟，自己還沒有在這所學院站穩腳跟。

　　 黑魔法學院相當自由，遠比弗蘭德學院還要自由。
隻要那樣一張聽課卡片，不需要任何註冊手續，她便可以直接去聽課了。
而不同專業的課表也會在學院三大學區的交匯廣場即時更新，並有專用的傳送陣直達課堂，憑藉卡片便可以開啟那樣的傳送陣，實在是相當的方便。

　　 不過可想而知，那種公共區域也會成為學生們鬥毆的場所。
關於這一點，學院完全不管，這一點倒頗有些任你自生自滅的味道——反正，對於黑魔法學院來說，死亡並非意味著終結。

　　 菲莉絲把樹精靈留在屋子裡，那傢夥實在太招搖了，而且，她自然是無法放心兒子和那隻彆扭的樹精靈獨處的，於是和過去一樣把亞歷克背在背上，用鬥篷裹起來。
由於這所學院大部分人長得都不怎麼正常，菲莉絲不想太引人注目，索性將自己的頭也裹在了兜帽裡。

　　 在這所學院，暗色系的魔法袍，以及遮蓋住頭臉的兜帽幾乎是大眾裝扮，沒人會在意個矮矮的駝背。

　　 菲莉絲用一個很常規的轉移魔法移動到了中心區域附近，還沒走近，便聽到了鼎沸的人聲。
各種魔法能量逸散開來，伴隨著一陣陣轟擊聲以及喝彩聲，幾百個人把中心傳送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各式的魔法護盾。
甚至靈魂護盾彼此疊合著。
要用靈魂感知弄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實在是很有難度。

　　 「這是怎麼回事？
」菲莉絲好奇地詢問旁邊的圍觀者。

　　 「打起來了唄。
」學生們幸災樂禍地說，「惡魔學區的廢柴導師默克是個實習老師，這傢夥根本不會打架，卻偏偏想成為這裡的正式員工。
要知道。
亡靈學區和惡魔學區向來不和。
所以亡靈學生們最喜歡欺負這個老師。
可惜，由於一旦進入惡魔學區。
就動不了手了，所以那些學生們總是在這裡圍堵他。
」

　　 「你們是惡魔學區的學生吧？
」菲莉絲從他們說話的語氣上判斷，「你們就不幫自己的老師？
」

　　 學生們嗤之以鼻：「就他那樣也想當老師？
早點回家才好。
要不然哪天被打死了也是活該！
而且。
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他被打成重傷，我們就不用上惡魔史這門課了，這種枯燥的理論課最沒意思了。
」

　　 「呃。
學院對毆打老師也不管的嗎？
」菲莉絲忍不住問道。

　　 「哈，你以為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克裡提亞！
隻有厲害的傢夥才有話語權。
學生鬥毆都沒人管，憑什麼老師被打就要約束？
你是新來的吧？
這所學院裡，比老師厲害的學生大有人在，活了幾百歲的學生也不在少數，甚至就連黑暗聯盟的貴族，也會在這裡學習——老師算個屁啊！
沒本事的，自己下課吧！
」

　　 原來如此，菲莉絲似乎有些明白這所學院的制度了，隻不過，明知如此，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老師自討苦吃？
自知實力不夠，還來這所學院？
他活膩了吧？

　　 有一些好奇，關鍵是，她要去看課表啊，課表就在法陣邊上，怎麼著，那裡也是她的必經之路，這麼多人圍著打架，實在是很礙事。

　　 於是，菲莉絲開始往前面擠，而這一擠，推搡就難免，踩到腳的，撞到腰的，這裡圍觀打架的可沒什麼善茬，當即便嚷嚷起來：

　　 「哪個混蛋，我的胳膊都被擠掉了！
」

　　 「嘿，我的眼睛，誰看見我的眼睛了！
別踩壞了！
」

　　 「誰搶走了我的腿骨，小偷，流氓，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說，你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我這可是本院最好的一根腿骨！
」

　　 「吹吧你就，你那也算最好？
拿來給我看看？
哈哈！
」

　　 「別，你們這些強盜！
那是我的骨頭！
啊——」

　　 有人被丟出了人群，隻有一條腿，胳膊不見了，似乎已經被人拆了，緊接著，又是一群人一擁而上，直接把那個被丟出來的傢夥給拆得隻剩下了頭骨。

　　 「混帳！
你們這些強盜！
」頭骨叫嚷著，可憐的傢夥，被人趁亂搶走了全身的骨頭，唯獨沒有幹掉他，隻因，沒人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收屍人。

　　 菲莉絲目瞪口呆看著這些趁亂打劫的傢夥，這個地方真是有夠亂的！

　　 就在這時候，有人一把揪住她的兜帽，叫囂道：「駝子，你不看路的嗎！
把我的項鍊交出來！
」

　　 項鍊？
菲莉絲瞅了眼自己胸前的玩意兒，這是莫德希爾給她的魔道具，一個薄薄的小鏡片，可以戴在眼睛上。
從其中一面看去可以看出他人的神性光輝強度，透過另一面卻可以看到其他人對自己的承認度。

　　 比如說，如果有人對她有好感，那麼他身體周圍會呈現出暗灰色的光輝，但倘若是敵意，則會是漆黑的光澤；假如有人對她格外尊敬甚至崇拜，她便能看到對方身上醒目的金色光芒——至少莫德希爾是這麼說的，色彩越淺，表示對方對她的承認度越高。

　　 鏡片裡銘刻了極小的泰坦文字，與之前她自己踏入的那個法陣如出一轍，莫德希爾號稱這是他的最高研製成果。
如果菲莉絲能讓更多的人對她發生崇拜的感情，那麼成神之日，指日可待。

　　 雖然不太相信，但卻也值得一試，無論如何這是個很方便的小玩具，而且可以看出別人的敵意，菲莉絲便把這玩意兒掛在脖子上了。
當附近有針對她的強烈情緒出現的時候，這東西便會發出微弱的波動，以示提醒。

　　 此刻，小鏡片正在散發出微弱的黑光，表示周圍對她不滿的人很多，因此，原本藏在衣領內彷彿項鍊的小裝置就變得顯眼起來。
菲莉絲真沒想到，居然有人覬覦這個並不起眼的小東西來，竟然厚顏無恥說是她偷的？

　　 反正隻要不打頭就不算殺人，菲莉絲毫不客氣把那人一撞，直接把他的下巴拆了，丟出去老遠。
混亂中，被丟出去一兩件東西一點也不奇怪，但後果是，這傢夥沒辦法說話了。

　　 「啊……」一聲慘叫，之後就沒了下文，很明顯，此人還不會靈魂交流，畢竟，魔法師想要成為天階是很難的。
可憐的傢夥吃痛摔倒在地，很快便被附近的人踩得面目全非，甚至連哀嚎也沒發出聲來。

　　 手指上帶有僵屍的腐臭，菲莉絲有些後悔，不該直接上手的，這下，渾身都有怪味道了。

　　 就在這會兒，場內傳送陣附近驟然湧現出強大的能量，是靈魂能量！
與此同時，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誰不想活了，敢拿下巴丟我！
給我滾出來！
」

　　 菲莉絲無辜地瞅著地上被踩得骨頭都散了架的某僵屍，掬一把同情淚，咳，她真不是故意的……感受到對方驚人的氣勢，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菲莉絲漫不經心用了個空間轉移，直接把地上幾乎被踩爛的倒楣鬼丟到了聲源處。

　　 然後，她就聽到了附近人們倒抽冷氣的聲音。
她踮著腳看去，同時伸展出靈魂感知，隻聽之前那大嗓門吼道：「哈哈哈，小子，原來是你的下巴啊，不想活了嗎，敢丟我！
」

　　 伴隨著一連串的咔嚓聲，菲莉絲聽到有人在喊：「尤曼特，悠著點，別把收屍人召來了！
」

　　 「蠢貨，我還要你提醒？
」

　　 隻見一根根骨頭被丟了出來，人們主動讓開一塊空地，生怕碰到那些碎骨，惹來殺身之禍。
隨著視野豁然開朗，菲莉絲看到一個肥肥的像個球一般的召喚師站在場內，幸災樂禍笑著，而一隻矯健的高級惡魔正一臉猙獰拆解著之前那個可憐鬼，直到把它拆得隻剩下一顆頭骨。

　　 惡魔用手指拾起那頭骨，湊近眼前，通紅的雙眼望向胖子：「主人，這傢夥的靈魂，很美味啊……可以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