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你是太歲

　　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去求人吧，好像人人可求，可是事實上，顧成姝千辛萬苦避過尹正海，避過天祥峰所有人後，想要求的人一個也見不著。

　　她能怎麽辦？

　　在外人看來師父對她真好啊！

　　宗門供給元嬰長老的上品靈石都能擡手給她。

　　可是，那樣的靈石，她敢要嗎？
她能要嗎？

　　他把他的靈石給她了，不說尹程，不說尹家，他自己修煉怎麽辦？

　　暗地裡，她聽大家說師父有時候會動用宗門劃撥到天祥峰的靈石，那是宗門讓各峰助養靈脈，安放聚靈陣的靈石，靈脈得不到助養，靈氣就不顯，聚靈陣又形同虛設，小弟子們的修煉無可避免的就受影響，大家不敢怨峰主，那就隻能怨她。

　　她在天祥峰——就是罪！

　　可是一開始的她不知道大家為什麽那樣對她，她那麽努力的跟大家交朋友，她把小河谷的出產，店裡的東西，跟大家分享，她把尹正海給她的全都還回去……

　　十年，情況從來沒有改變過。

　　父親死了，師伯走了，師姐不在，所有人都當她不存在，盡可能的忽視、排斥……

　　這還是好的，更多的是惡語相向，是有機會踩一腳。

　　所以，宗門大比她去不了。

　　因為那位尹師父會說，我們有錢，不用跟那群苦哈哈的外門弟子搶食吃。

　　交流會她去不了，交換會她不知道，從來沒人跟她提，就算無意中闖入，也沒人理她。

　　顧成姝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能努力的接宗門任務，努力的賺錢養自己，努力的修煉。

　　哪怕築基也不敢閑著。

　　她怕自己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怕一想就窒息……

　　“對不起！
”

　　顧文成感覺到女兒的悲傷，心中也是難受不已，“爹錯了，爹……”

　　“我爹死了。
”

　　顧成姝看著天，“死了的爹，永遠都是我爹，他對我特別好，他能哄著我睡覺，把我扛在肩頭，看雲、看海、聽風、見雨。
您——是太歲，是仙界的修士，是心中有天有海有所有人，就是沒有女兒的太歲。
”

　　“我不是……”

　　“你是！
”顧成姝終於回頭，直視他的眼睛，“在你假死的那天，你就是太歲了，因為你是太歲，所以，哪怕人人都知道你是誰了，你也沒有回宗門，你也沒有見過我。
”

　　“……為什麽不是你來見我？
”

　　在器堂養傷的那些日子，他有想過女兒去見他。

　　隻要她肯見他，他……

　　“因為我也死了。
”

　　顧成姝的聲音很輕，但足夠顧文成聽到了。

　　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呼吸也急促起來。

　　女兒有一個死劫。

　　這個死劫從出生沒多久就算出來了。

　　顧文成抖著唇，想要說什麽，可是嗓子發硬，什麽聲都發不出來。

　　他沒想過會有孩子的，有了孩子，不知道有多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又有無盡遺憾。

　　他是如此，薛姹也是如此。

　　隻是薛姹從一開始就明確表示，她不能陪女兒長大，她要回她的家鄉，那裡還有她的親人、師長、朋友，他們在死亡線上掙紮，她得回去，女兒隻能多托他照顧。

　　他答應了。

　　可是，他知道，他也陪不了女兒多長時間。

　　他就想著老天女兒的到來，是老天在無盡責任和遺憾裡，給他的唯一圓滿。

　　所以，薛姹離開後，他更寵女兒了。

　　他想把缺失的時光，都在那段時間給她補上。

　　他成了寵女狂魔，

　　他加倍的對她好，他想讓她記住，她的父親有多厲害……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

　　顧文成哆嗦著，語不成調。

　　“你——已經不配知道了。
”

　　顧成姝轉身，“太歲前輩，在我的心中，您是英雄，我很佩服你，但……隻此而已。
”

　　人生的所有美好，都在少時。

　　可假死的父親，卻在明晃晃的告訴她，那是假的，那都是他們演的。

　　顧成姝忍不住淚目。

　　是她要的太多了嗎？

　　是她不配嗎？

　　“我不僅是太歲，我還是你爹！
”

　　顧文成一閃，擋住了女兒的去路，看到女兒流淚，他抖著手想要給她擦了，“成姝，爹錯了，爹已經明白，當太歲跟當你爹不衝突。
”

　　“……”

　　顧成姝後退了一步，自己把眼淚擦了，“是因為我現在厲害了是嗎？
”

　　顧文成：“……”

　　他想說不是，但是，女兒是聰明孩子，他之前也……

　　“哈~”

　　顧成姝再次後退一步，“你看，你認你女兒都是有條件的。
”她一步步的後退，“我弱的時候，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現在厲害了，不需要了，你過來跟我說，你是我爹？
”

　　何其可笑！

　　“顧文成，你真讓我看不起你。
”

　　話音未落，如意劍輕輕一閃，擋在了他們中間，“想認我？
行啊，我們兩個中有一個是死人的時候。
比如說，你死了，你是我爹，情理道義上，我給你披麻帶孝。
我死了……，我也反對不了，你還是我爹。
”

　　顧文成：“……”

　　他真的在女兒的眼中看到了殺意，看到了毀滅。

　　一時之間，他想耍無賴都不行了。

　　他以為，放下身段，跟女兒誠心道歉，女兒會念著他的不容易，會哭著喊他爹，可……

　　“你還不滾？
”

　　一直關注他們的鳳瀾一腳把師弟踹出數丈遠，“我和成姝這裡，永遠不歡迎你。
”

　　徒弟性格內斂，能逼得她朝師弟動劍，那就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這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諒。

　　顧文成摔在地上，半晌都無法動。

　　他呆呆的看著要跟他動劍的女孩，心頭在滴血。

　　他不是那個意思，他認她不是有條件，而是她修為高，能自保，他不用時時提著心。

　　他怕在拚命的時候還放不下她……

　　“滾啊！
”

　　鳳瀾要被蠢師弟氣死了，成姝現在情緒不穩，再僵持下去，真要成心魔的。

　　不同於他們，早就認準了各自要走的道，成姝的修為雖高，可是，根本就沒有時間沉澱自己的心。

　　此時一個不好……

　　她沒法喊出來，隻能傳音讓他滾，“你想害死成姝嗎？
”

　　“成姝，我們走。
”

　　那混蛋不滾，她們滾！

　　隻要過了今天，明天她要他好看。

　　鳳瀾握向徒弟冰冷的手，“不用理他，師父向你保證，他絕不會過來騷擾你第二次。
”

　　“……”

　　顧成姝慢慢看向師父，眼睛裡其實沒什麽焦距，“沒有第二次的。
因為第二次，他不死，我死。
”

　　她轉身從另一條街，回自己的小院。

　　如意劍輕鳴一聲，緊緊跟上。

　　急急奔來，想要拉架的玄珠玄中，被現場的情況震住，都沒敢上前。

　　遠遠的，肖禦也目睹了這一切，他沒有上前，隻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事情本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顧文成，我這裡有酒，來喝一杯吧！
”

　　顧文成是個合格的太歲。

　　但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既然不能合格，那就不要去想那個不能勝任的，好好當太歲吧！

　　肖禦傳音給顧文成，也傳音給鳳瀾，“一起喝杯酒。
”

　　曾經的事，已經不可追。

　　顧文成有時候很軸，鳳瀾再以暴力手段對他，很可能讓他心魔日深。

　　肖禦現在隻能拉著二人，幫他們解心結。

　　總不能，顧文成在失了女兒後，再失師姐。

　　“玄珠玄中，你們陪顧成姝喝杯酒去。
”

　　啊？

　　喝酒？

　　聽到肖盟主傳音的二人對視一眼，急急回去。

　　至於喬雁和宛玲瓏，肖禦就沒管了。

　　二人的身份特殊，不管是到他這裡來，還是到成姝那裡去，都不合適。

　　半晌後，回到小院的顧成姝開了小院的最高禁製，回自己的房間躺著。

　　“喵~”

　　團團一躍到她身邊，用小腦袋拱了拱她的臉，“我們來條天壽魚吧！
”她童音軟軟的道：“天壽魚最好吃了。
”吃會讓人快樂的。

　　雖然不知道成姝和她爹談了什麽，可是看她的樣子，就知道談的不開心。

　　不開心的時候躺著，會越躺越難過。

　　與其那樣，還不如起來做魚，吃魚呢。

　　“成姝，我們好好修煉，好好的，其他……都不管。
”

　　“……”

　　顧成姝默默撈過小團團，“我想一個人躺一會，你要想陪著，就不要說話。
想要吃魚，就去找小仙廚。
”

　　“我陪你！
”

　　團團伏下身體挨著她，不再說話。

　　顧成姝閉上眼睛的時候，往自己的黑甜穴上，狠狠一按。

　　她也不想東想西想。

　　過去的，已經過去，再也不可追。

　　再說有什麽可追的呢？

　　所有的一切，都那麽窒息。

　　好好睡一覺，也許一切就都好了。

　　她還可以是昨天的自己。

　　顧成姝睡著了，想要過來陪陪她的玄珠玄中，觸動禁製半晌，都沒反應，隻能歎氣回到隔壁。

　　“宗主不在！
”

　　“宗主很忙！
”

　　“明天吧！
”

　　“你來遲了，宗主已經走了。
”

　　“成姝？
你怎麽在這？
”

　　從十一歲到十三歲，三年的時間，她一共到淩雲大殿五次，那五次都是她算計又算計，避開尹正海，避開天祥峰的人，可是第五次的時候，還是被發現了。

　　尹正海笑呵呵的慈愛樣子，好像惡夢一般。

　　“師父，您……，我就是到這裡溜溜。
”

　　“這裡有什麽可溜的？
”

　　尹正海腳下遁光一閃，就那麽帶著她飛向高空，“走，為師今天帶你逛秘市。
”

　　秘市？

　　睡夢裡的顧成姝不安的動了動。

　　她好像在大家都緊張叫價的時候，睡著了。

　　可是，怎麽可能啊？

　　顧成姝再次不安的動了動。

　　好像從那以後，不管到哪，師父都能知道。

　　“交流大會？
”

　　畫面再轉，尹正海朝來問訊的一眾弟子笑了，“各峰之間的交流小會，你們去過吧？
你們願意跟人家分享自己最得意的嗎？
那都是各宗粉飾太平的一個手段罷了。
與其到那裡浪費時間，不如在宗內多修幾個周天。
”

　　他看向顧成姝，“成姝啊，你把貼子給我。
”

　　“師父，這是蘇師伯派人送我的。
”

　　蘇源哥給她的信裡說，為了這個貼子，他爹還許了一個人情。

　　顧成姝想要出去看看。

　　不想把貼子給師父。

　　“我知道。
”

　　尹正海隻是擡手一招，放在她儲物袋裡的貼子，就那麽不受她控制的到了他手上，“不是師父不讓你去，而是……，這次去的人裡，有我和你父親對頭的徒弟，你去了，可能會有危險。
”

　　他隻是輕輕一搓，那張貼子就被化成了一道輕煙，連個灰都沒落下。

　　可是，那一次的交流大會，淩雲宗多了一個名額。

　　尹家在她家隔壁開了新店。

　　那家店是突然之間換主的。

　　那一年，她十六歲。

　　“成姝，這個月……，店裡被拆借了不少。
”

　　老於叔把帳本輕輕放在了她面前。

　　睡夢裡的顧成姝看到自己沒翻，“盡量保住我們家自己的開支，其他……，您看著辦。
”

　　“成姝，我就猜，你在這。
”

　　尹程笑眯眯的過來，“爹放我們假了，我們回家住幾天。
對了，聽說店裡進了三件長芬大師的金虛盾？
正好帶著當禮物吧？
我十二叔他們都還沒有護盾。
”

　　“……”

　　“……”

　　一次又一次，顧成姝不知道自己送出了多少東西，隻知道原來連世家都不太能算的尹家，在一點點的顯名。

　　族田多了，店鋪添了，族人的裝備好了。

　　而她忙在一個又一個任務上。

　　“快看，那就是顧成姝，聽說啊……，她獨得尹峰主的喜愛，前天尹峰主一下就給了她五塊上品靈石。
”

　　“真的假的？
”

　　“絕對真真的。
”

　　“顧師妹，這采露的任務能不能讓我？
”

　　馬上就有人上來一步，捏住她剛接到手的任務牌，“你又不缺靈石、靈露，非要跟我們搶這活幹什麽？
”

　　“就是，這采露的任務是宗門給我們煉氣弟子的福利，你都那麽有錢了，為什麽還要跟我們搶？
”

　　“真是太過份了。
”

　　“哼，要表演一切靠自己，去接那邊的烏牙洞任務呀！
”

　　“就是，那邊適合你。
”

　　“那裡都是二階的烏牙蟲，萬一……”

　　“哪有什麽萬一，人家丹藥、符籙都不缺，區區烏牙蟲而已。
”

　　可是那次，烏牙蟲暴動，她中了烏牙蟲的毒，吃光了一瓶解毒丹後，還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清了體內餘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