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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醫娘》第638章 麒麟送子圖

汴京小醫娘 姒錦 3014 2024-05-25 15:05

  入冬後,揚州府沒有下雪,天卻冷得出奇。

  曹翊站在羨魚橋上,看著廚房的炊煙,聽著房裡傳來孩子的哭聲,低頭呵了呵氣,呼出一團白霧。

  杏圓打簾子出來,望一眼,心下免不了歎息。

  “曹大人。
”杏圓上前福了福身,“娘子請您荷亭稍坐,她馬上就來。

  荷亭離羨魚橋不遠就在花廳外面,夏天觀荷所用到了秋季,辛夷讓人裝上圍闆,添了爐火,冷是不冷,但辛夷在荷亭見他,分明有避閑之意。

  曹翊微笑點頭,隨杏圓過去,拾級而上。

  辛夷考慮得周到,他沒有什麽不滿,隻是酸楚。

  塘裡乾枯的荷葉彎著腰,卷曲在寒風凜冽的水面上,不見盛開時的生機,如一場送別的葬禮,一如曹翊此時的心境。

  他想起汴京藥坊的小院後,那一池的水蓮想昔日和辛夷坐在塘邊飲茶說話,看她用鍘刀將藥材切成規則的一段一段,說是可以解壓……

  “曹大人。
”辛夷帶著桃玉款款而來,唇角略帶笑意。

  外面天冷,她身上系了個厚厚的織錦鬥篷,領子有狐狸毛,看上去軟綿綿的,襯得小臉白皙嬌豔,臉上的笑也親善溫和。

  曹翊起身拱手行禮,“郡王妃。

  辛夷還禮,在他對面入座,“曹大人找我何事?

  曹翊俊逸的臉上略帶幾分潮紅,聲有澀意。

  “並無要事。
曹某今日便要押囚返京,特來向郡王和郡王妃辭行。
入府才知,郡王今早便因生曹某的氣,出城去了。

  辛夷微微一笑,“九哥為抓高明樓很是費了些心機,眼下這個結果,生氣在所難免,還請曹大人海涵。

  曹翊笑著搖搖頭,“我與他自小相熟。
他是什麽性子,我自是明白。
你且讓他放心,到了京中,我會極力阻止大理帶走高明樓……”

  停頓一下,他眉頭擰起。

  “至少,也要讓他吃些苦頭才好。

  辛夷微微頷首,理了理微敞的鬥篷,不對朝堂公務多說什麽,隻是打量曹翊的腿,詢問道:

  “冬日嚴寒,此去汴京路途遙遠,曹大人的腿,無礙了吧?

  曹翊沒有想到臨行竟能得到她的一句關心,目光盈滿笑意。

  “得蒙娘子妙手相助,曹某已無大礙。

  辛夷:“那就好,那我謹祝曹大人,一路平安,順利返京。

  “多謝!

  曹翊盯住她,視線仿佛越過了時光,在她面前的不是廣陵郡王的妻室,而是與他情投意合的張小娘子……

  這一細想,往事已過去多年。

  “曹大人?
”辛夷看他怔愣,微笑問:“還有事嗎?

  曹翊回神,覺得臉熱,慢慢地搖了搖頭,尷尬地望向羨魚橋。

  “得聞那座橋為了令公子而更名,可曹某來揚州這麽久,卻是遺憾未見小公子一面,引以為憾……”

  辛夷笑問:“曹大人是要給孩子發紅包嗎?

  曹翊猝不及防被問,愕然看她片刻,尷尬地從腰間解下玉佩,雙手捧上去。

  “曹某愚昧,常來府上蹭飯,竟是忘了給小公子備禮,屬實是疏忽了……”他低頭看了看玉佩,“這個玉佩是我祖父掛帥出征南唐前,太祖爺親手相贈,一直被我引為至寶。
不知以此相贈,會不會唐突了小公子……”

  辛夷:……

  這麽近的距離,她幾乎能聽到曹翊的心跳。

  “曹大人有心了。
這麽貴重的禮物,怕不是要折煞了羨魚……他年紀尚小,擔不起呀。

  辛夷沒有去接玉佩,笑吟吟地道:“曹大人要是願意,且以銅錢一枚,留給羨魚壓歲即可。
過了年節,他跟著便要咿呀學語了,我會告訴他,這是曹伯伯的禮物,盼他天圓地方、無病無痛,歲歲平安。

  快要過年了!

  又是一年過去了。

  不知為何,一聽這話,曹翊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好。

  他慌不疊地掏出錢袋子,好不容易才從中找出一枚銅錢來,放到辛夷攤開的掌心,黑眸裡滿是潮濕的笑意。

  “這一別,不知何時相見,郡王妃保重。

  辛夷笑了笑,朝他行禮。

  同時,將一幅出門時準備好的“麒麟送子圖”遞上。

  “我在九十一藥鋪裡聽那些老人說,在小兒滿月當天畫出人面麒麟圖,蓋上小兒手印,便可接福乞子。
盼曹大人接福接運,早添貴子,光耀門楣。

  曹翊和呂氏成婚這麽久,一直沒有子女,這次曹翊來揚州,已是曹老夫人給的最後期限,呂氏再無所出,便要給他納妾了。

  這些事辛夷早已聽說,也是心疼這對夫妻,“麒麟送子圖”靈不靈沒有關系,算是給當事人的一種心理安慰。
她沒有壞心思,一席話卻聽得曹翊胸膛起伏,氣息不穩,血液裡如有萬馬奔騰。

  當初他不得已放棄和辛夷的感情,轉頭娶了呂氏,是為了光耀門楣,為了曹氏家族的利益,可娶妻至今沒有一男半女,好似成了最大的諷刺……

  “郡王妃有心了。

  曹翊將“麒麟送子圖”慎重地塞入懷裡。

  “回京我便裱好掛上,接住你和郡王的大福。
郡王妃,保重。

  辛夷微笑行禮,“曹大人保重。

  佳人在前,曹翊滿是不舍,卻說不出一個多餘的字眼,隻朝辛夷深深揖禮,然後掉頭而去。

  ··

  冷風裡,人們接踵摩肩地張望。

  千呼萬喚中奉使大人終於姍姍來遲。

  一身輕鐵鎧,一襲織錦披風,曹翊不負將門虎子威名,身形挺拔清瘦,容色雅緻端方,往馬背上一坐,獨有幾分儒將風姿。

  人群裡議論不停。

  曹翊回頭望一眼揚州府衙,平靜地道:“啟程吧。

  “是。
開拔了——”

  吆喝聲裡,隊伍徐徐而動。

  人群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曹翊擡頭一望,卻見傅九衢帶著一群持刀侍衛策馬而來,攔在了囚車前面。

  周遭驟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傅九衢的臉上。

  他沒有笑容,雙目裡是入骨的冷漠,好像一把壓在人心頭的利劍,冰冷的氣勢將整個隊伍的威風都壓了下去。

  “這就要走了?

  曹翊拱手,“時辰差不多了。
郡王還有何指教?

  傅九衢面不改色,唇角微微勾出一絲笑,扭頭便盯著高明樓。

  “就這麽輕松地讓他走,也不問問我揚州百姓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人群裡傳來山呼海嘯的吼聲。

  百姓對高明樓恨之入骨,恨不得從他身上剁下一塊肉來,既然有廣陵郡王做主,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跟著聲嘶力竭地呐喊。

  曹翊皺眉,“你要做什麽?

  “放心,本王不為難曹大人。

  傅九衢輕飄飄地說著,看向囚車裡的高明樓,冷漠的眼神裡流露出幾分涼笑。

  “我隻是想給這個千夫所指的人屠留一點紀念……”

  高明樓一直垂著眼,好像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聽到這句話,臉上也浮出了笑容來。

  “郡王這麽客氣,倒是讓我小瞧了。

  看得出來,高明樓是有幾分得意的。
畢竟事情到了最後,一切都如了他的所願。
他得以平安無恙地返回汴京,那就等於讓傅九衢栽了個大跟頭,讓他如何不歡欣鼓舞?

  傅九衢笑了笑,輕拂身上的織錦大氅,捏著蒺藜長劍的指節深深凸顯,微微泛白。

  “階下囚,還敢挑釁本王?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高明樓嘲弄地道:“除了虛張聲勢,你還有別的伎倆嗎?

  傅九衢將長劍一丟,捏了捏手指,一拳砸在高明樓的臉上。
速度快,動作狠,囚車被砸得顫動不已,抖糠似的發出吱呀聲。

  人群裡傳來一陣歡呼,人們憤怒地嘶吼。

  “打死他!

  “打死這個殺人惡魔!

  高明樓半晌才歪著臉擡起來,唇角掛著一抹血絲,他定定地望著傅九衢,雙眼陰冷地彎起笑得極為張狂。

  “想殺我?
可惜,你們的趙官家沒有這種膽量。
他不讓你殺,你們這些鷹犬,敢讓我少一根汗毛嗎?

  傅九衢冷抿的唇角勾了勾,長劍直指高明樓的面門。

  曹翊低呼,“重樓,你冷靜點!

  高明樓哈哈大笑,雙眼像有兩簇燃燒的火焰,“殺了我,你的主子饒不了你。
你們大宋那一群懦弱無能的官吏,最是膽小怕事,他們恨不得跪在地上祈降,怎麽肯讓你殺了我……哈哈哈哈……”

  “有種——”傅九衢聲音未落,長劍往下一壓,貼著高明樓的脖子便刺了過去。
殷動的鮮血順著劍身滑下來,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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