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感同身受(一更)
這段時間許瑞可謂是春風得意。
不論是家裡還是學堂,那都順風順水,逢人就被拉著問各種問題和誇讚。
溫氏離開家裡的第二天,許瑞就到了學堂,買了禮品拜謝姚夫子等人,出了夫子們辦事的屋子,他的一群同窗立刻圍著他。
“許兄,原本人人都說你是外室的兒子,帶來的拖油瓶,哪裡想到,你才是葉家的嫡長子。
”
“現在認祖歸宗,真是可喜可賀。
對了,你剛剛找夫子什麽事?
”
許瑞道:“再過一段時間,我祖父就會為我申請進國子監,所以特意備禮來拜謝夫子們。
”
他的同窗聽著,有羨慕,有嫉妒,有恨的。
畢竟許瑞二十一歲就中了舉,在學堂裡,已經是拔頂的人了,畢竟誰都不是褚雲攀那種妖孽,也不是陳之恆那般天才。
偏他是外室的兒子,以前時常被人恥笑,現在身世簡直是逆襲和反轉,往日羞辱他的人,那臉被打得啪啪響,但對許瑞更為嫉恨,但卻不敢作聲兒。
許瑞看著往日羞辱自己的人蔫了,隻覺得揚眉吐氣。
有幾個跟他交好的同窗道:“許兄真是好事多磨,守得雲開見月明。
對了,聽說康王歸京,其中還有一位許將軍。
都姓許,不會是許兄的親戚吧!
哈哈哈!
”
許瑞挑了挑眉,那什麽許將軍他倒是也聽說了,實在是個人物。
“胡說什麽?
”又一個同窗道,“什麽許兄,該叫葉兄!
所以那將軍就算姓許,也跟葉兄不沾邊啊。
”
一個胖胖的,跟許瑞不對付的同窗冷笑一聲:“說不定是人家親爹回來了。
”
“你胡說啥?
”許瑞身後的小廝威子冷喝一聲,“我們公子可是靖安侯府的嫡長子,我們太太三貞九烈,別把屎盤子往我家太太頭上扣。
”
那胖同窗心中憤恨,但見同窗們都瞪他,心下怯了,便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許瑞看著胖同窗落慌而逃的模樣眼裡滿是嘲諷,忽而又想著,要是他有一個當大將軍的好爹,哪還用得著認葉承德。
想著,便又搖了搖頭,就算他親爹真活著,也當不上什麽將軍!
距離許瑞所在的書院不遠,就是長明街。
一輛小小的青蓬馬車走在人來人往的大道上,來到城門,出示了牌子,便出了城門。
在城外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進入一個小鎮,在一家普通的客棧門前停下。
馬車裡跳出一名清綽華美的少年,然後便是一名瑰姿豔逸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褚雲攀和葉棠采。
“走吧,就在裡面。
”褚雲攀道。
夫妻二人一起進了酒樓,由小二引領往二樓的梅花包間。
繞過門口的寒梅迎雪插屏,就見一名長相威嚴俊朗,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這正是康王。
二人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康王殿下。
”
“不必多禮,起吧!
”康王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視了一圈,看到葉棠采便是一陣驚豔,這是男人的本能反應,最後視線落在褚雲攀身上:“你就是褚家的小子?
”
“是。
”褚雲攀點頭。
“聽說是個狀元郎。
”康王說著很是感慨,皺著眉,“褚家現在也走科考了,真是可惜了。
”
當年褚家、康王府、蕭家、榮國侯府是為大齊四大鎮國之才,哪有現在馮家什麽事。
可惜蕭家被誣陷通敵賣國,滿門抄斬了,褚家失守應城,兵敗玉安關,沒落了,就榮國侯府和康王,偏這兩家還不對付。
後來蕭家被平反,也是多得康王在背後出力。
但康王是堅決的保皇黨,中立不站隊。
看著蕭家份上,康王與梁王頗有交情。
現在康王看著褚雲攀,一臉糾結和無語的模樣:“想當年,四大家裡,最勇猛的是褚家,現在……居然出了個狀元郎!
唉!
”
這嫌棄的小眼神和語氣……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
“坐吧!
”康王道。
二人便在大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聽說,你們要找許大實?
”康王笑了,“但你們要找哪個?
”
葉棠采挑眉:“有哪個?
”
康王道:“一個是立下戰功,即將封賞的許大將軍!
一個是在大營裡負責喂馬、洗馬、清理馬糞的小馬夫。
二人同名同姓,湊巧,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你選哪個?
”
葉棠采咯咯一笑:“小孩子才做選擇,兩個我全部都要!
”
褚雲攀含笑看著她,真貪玩!
又在這裡呆了一個時辰左右,葉棠采和褚雲攀就離開了。
……
許瑞下了學之後,就回了松花巷,接著又跟殷婷娘一起入了靖安侯府。
那已經嚴然是他們的家了,可以自出自入。
二人先到安寧堂給葉鶴文和苗氏請安,葉承德也在。
以往葉鶴文下衙之後,就會到書房裡做自己的事情,極少在安寧堂這邊呆著的。
但自從許瑞和殷婷娘要認回來之後,而許瑞和殷婷娘時常來苗氏這裡請安,葉鶴文便恨不得長在安寧堂不動。
“祖父、祖母。
”許瑞行了禮。
苗氏臉上呵呵呵,心裡直犯惡心,但隻能應著。
這個許瑞現在是嫡長子,又能念書,將來就要繼承家業了,她隻能認了。
心裡膈應,但還是極力地調整自己盡快接納他們。
“起吧!
”葉鶴文笑著道,“現在也該整理和收拾出一個院子來,你一會去瞧瞧,哪個好?
”
“那婷娘住哪裡?
”葉承德道,“按理,榮貴院是正院來著,那婷娘住那裡?
”
苗氏皺著眉頭:“溫氏在那裡住了快二十年了,她住這麽久了……到處是她的痕跡,殷氏你進去也住著不舒服吧?
”
殷婷娘卻柔柔順順地道:“母親哪裡話,該住哪就住哪,我不介意。
”
苗氏一噎,不說話了。
“那就收拾榮貴院吧!
”葉鶴文道。
“瑞兒你快到外頭看一看,選好哪個院落,就進來回我,好快收拾打掃出來。
”
許瑞答應一聲,就與自己的小廝出門了。
半個時辰後,就回來了:“祖父,我喜歡那間登高樓。
不但方向好,那二層高的樓裡兩邊都有竹子,跟我在松花巷所住的房間幾乎一樣,住進去,我很快能進入狀態。
”
“哦,就那裡吧。
”葉鶴文含笑點頭,看著苗氏:“你現在就讓人收拾出來。
”
苗氏卻是嘴角一抽,但白眼一翻,故意不多說,點了點頭:“錢嬤嬤,你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去那邊登高樓收拾。
”
“是。
”錢嬤嬤轉身離開。
不想,過了兩刻鍾左右,葉筠從外頭回來,走進自己的院子,突然看到幾個婆子丫鬟在搬他的東西,就驚住了。
“你們在幹什麽?
居然胡亂動我的東西!
”葉筠大怒。
“錢嬤嬤,究竟怎麽回事?
”
錢嬤嬤翻了個大白眼:“是大公子……即是許瑞說,他要住這個院子,所以你隻能挪窩了!
”
葉筠一驚,心裡說不出的憤怒,轉身就奔向了安寧堂。
走進去,隻見苗氏和葉鶴文坐在上首,殷婷娘、許瑞和葉承德坐在下面,不知說了什麽,屋子裡一陣陣笑聲,真是說不出的歡樂祥和。
葉筠心裡卻不滋味兒。
他走進去,皺著眉:“祖父,怎麽回事?
居然挪我的院子,讓瑞……讓他住進去。
”
“啊?
”葉鶴文這才想起,那個登高樓好像是葉筠的院子,他望向許瑞。
葉筠看葉鶴文那模樣,便知他不知情的,就皺著眉:“瑞弟……不,大哥,那是我的……”
“什麽,那是二弟你的院子?
”許瑞一驚異的模樣,然後一臉歉疚:“那我不搬那裡了。
”
葉鶴文皺了皺眉:“那就再找一處吧。
”
許瑞卻搖了搖頭,苦笑:“我這個人看書念書很挑地兒的,就以前在松花巷和常州那邊才有點念書做文章的靈感。
來到府裡,到處都看過了,除了登高樓,沒一處能讓我有靈感的。
所以我暫時先不搬,等我考中了進士,再搬進院子吧!
”
“什麽?
”葉鶴文一驚,“這哪裡行啊!
下次會試還有三年,你還在外頭住三年嗎?
”
許瑞還是搖頭:“反正,我住不慣。
”
“筠哥兒又不做文章,挪一挪吧。
”葉承德不冷不熱地道。
“不!
我幹嘛要挪!
”葉筠卻不願意了,自從許瑞成了大哥,並要替他繼承家業之後,他就憋很久了,若是以前,不過是挪挪院子,他無所謂,但現在……他不願意。
“反正我不會挪。
”
“但瑞兒作為嫡長子……住在外頭……”殷婷娘說著,一臉無助的樣子,“不知外面又會編排出什麽話來。
說不定,會說瑞兒其實……其實不是葉家的血脈。
到時,咱們侯府的名聲……”
“那我搬進來就是了。
但登高樓是二弟的屋子,二弟不願意,那我就住別處。
至於讀書和做文章……”許瑞委屈又有些忿忿道:“祖父!
這個書,我不念了!
不念就是了!
”
“你——”葉筠聽著這話翻,有種想吐血的感覺。
而且……這翻話,多麽熟悉……想著,葉筠突然心神一震,想起來了!
以前,許瑞也說過同樣的話啊!
正是那次溫氏上門要接他們母子入門,許瑞就說入門就念不了書,但為了成全溫氏的威逼,不念書了。
當時他聽到,隻覺得許瑞太委屈了,娘和妹妹太可惡,居然逼得瑞弟不念書,不能參加科考。
現在,這翻話卻發生在他身上……而且,他什麽時候逼得許瑞不念書了?
但所有人都會這樣覺得!
正如當初他也是這般認為一樣。
“你胡說啥!
你怎能不念書!
筠兒,瞧你做的好事!
”葉鶴文冷喝一聲,瞪著葉筠,好像他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樣。
但是,他什麽都沒做啊!
“祖父,我……你……”葉筠隻覺得腦子轟地一聲炸響。
現在的祖父,多像當時的自己啊!
而他現在卻是娘和妹妹的立場!
憋屈!
難受,痛苦!
他現在所受的,就是當初娘和妹妹所受的!
他以前都幹了些什麽?
“老太爺,算了……”殷婷娘柔柔地哭著,“我和瑞兒還住在外頭……隻要好好對外說咱們不是不回家,而是為了科考,為了更好地念書那就行了。
反正這二十年來,我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
“怎麽可以。
”葉承德冷掃著葉筠,“看你母親多可憐,自己一個把孩子拉扯大,你卻連這點小事都不體諒,惡毒!
刻薄!
”
惡毒!
刻薄,他哪裡刻薄了?
他幹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什麽都沒有乾啊!
為什麽要這樣罵他!
葉筠憋屈難受得直想哭……當初他也是這樣罵妹妹和娘的。
“行了,你換個院子會死麽?
瞧瞧你這憋屈的模樣,小家子氣,果然跟你娘一樣。
”葉鶴文冷冷道:“那裡的確是最適合讀書的。
登高樓這三個字還是我親自提上去的,當年我把這個院子給你時,就是希望你好好念書,將來科考入仕,登上高位。
哪裡想到,你一天到晚隻會鬥雞走狗,不學無術。
白費我一翻心血!
現在想來,這院子原就不該屬於你的!
給瑞兒吧!
”
葉鶴文知道許瑞有心要打壓葉筠來著,既然如此,他便順了許瑞的意,順便讓許瑞在靖安侯府下一個大馬威,讓所有人都知道,許瑞是尊貴的嫡出大公子,是靖安侯府未來的繼續人,也讓二房別再蹦噠。
葉筠心裡無比的憋屈,擡頭,隻見許瑞還是一臉的憤慲和屈辱,殷婷娘垂頭抹淚,小心冀冀的樣子。
以前,他覺得他們多可憐,現在……
“祖父!
”葉筠有種快崩潰的感覺,正想說什麽。
葉鶴文卻冷哼一聲:“住嘴!
你瞧瞧瑞兒跟你母親委屈了這麽多年,貧苦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認了回家來。
而你,出身好,吃的好、用得好!
被一大家子人寵著長大!
現在,瑞兒和你母親不過是要你一個院子而已,連這麽點東西你都要跟他們爭?
”
葉筠聽著這個,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想起以前溫氏被氣得吐血,葉棠采和葉玲嬌責罵他,他反說:“婷娘這麽可憐,好不容易才過上好生活。
現在就剩爹的寵愛了,娘連這個都要爭?
”
自己當時……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而且,也隻有此事,他才感受到這話有多無恥,對溫氏的傷害有多大……
許瑞看著葉筠快崩潰的模樣,低垂著的眸子掠過嘲諷。
他就是故意的,怎麽著?
忍了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再忍著!
“老爺!
”這時,劉二急急地跑進來。
“袒國公府的人來了!
”
“袒國公府?
”上首的葉鶴文皺了皺眉,接著一喜,“快,請到正廳。
”
這袒國公府是當初跟隨今上拿下江山的第一功臣,幾十年過去了,但皇上仍然念著他們這一份從龍之功,十分得聖寵,有時,袒國公一句話,就能左右聖意。
現在,這袒國公府居然上門來,葉鶴文連想都不敢,居然會有這等好事。
“瑞兒,咱們快過去看一看。
”葉鶴文激動地道。
能結交這種權貴,對於許瑞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許瑞連忙激動地點了點頭,果然,靖安侯府再沒落,也是侯府,能夠帶給他各種人脈和機遇。
“可是……”劉二卻是神色不好,“他們往這邊闖,瞧著,來者不善。
”
“往這邊來?
”葉鶴文皺著眉。
“怎麽……”
話未說完,外面一個吊兒郎當的暴喝聲響起:“那個靖安侯世子的兒子給老子滾出來!
”
葉鶴文和苗氏等人一怔,連忙站起來,走出屋子。
隻見一群站在院門外,其實有幾個小廝擡著一個大大的滑杆,一個矮胖青年男子正坐在上面,二十七八左右,一身綠色銅錢紋錦衣,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模樣。
讓人側目的是,他那大粗腿被白布包得嚴嚴密密的,一瞧就知腿傷著了。
看到這個躺在滑杆上的兇惡胖子,葉筠和許瑞便是臉色變了變。
因為他們認出來了,這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殿試那天跟他們打架的霍爺。
這……居然是袒國公府的人?
葉玲嬌和二房、三房的人早就聞訊趕來,看到這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俱是驚了驚。
“請問……”葉鶴文皺了皺眉。
站在那個霍爺身傍,是一個穿著體面的管事,他上前一步,冷聲道:“這位是,咱們袒國公府的二公子。
”
葉鶴文一聽名聲,算是曉得了。
這五公子是袒國公府三房所出的嫡長子,而三房也是嫡出。
在袒國公府,也是頗受重視的一支。
葉鶴文想著,這袒國公府來人,該是文質彬彬的幾個老爺們,哪想到,來的卻是這個京城也算有名的紈絝。
“這……不和霍二爺來此有何賜教?
”葉鶴文呵呵兩聲。
“賜教你一臉!
”霍二爺呸了一聲,“上次誰打斷老子的腿的?
滾出來!
”
“什麽?
”葉鶴文驚住了,又看了看霍二爺被層層包裹著的腿,臉色一變。
“許是誤會吧……我們靖安侯府都是斯文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