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借宿(二更)
周圍茫茫的雪山上,一片雪白的冷寂。
天下又飄下小雪來,似要把這一大片雪白中唯一的一片色調給淹沒進去一般。
一行十餘人走在茫茫一片雪白之中,顯得無力而脆弱。
梁王騎在馬上,一身玄色的立領鬥篷,把他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密密的,頭上戴著兜帽,隻露一雙魅豔的冰冷眸子。
自京中出來,已經將近兩個月了,當時帶了三百餘人,結果京中一路派人追殺,他的人手折損得剩下十五人。
這時,天空一隻墨隼飛來,停在他手上。
梁王解下它腳上的信,手一揚,它便高飛而去。
這時他跟前大大的鬥篷籠罩之下,一個小袋腦伸了出來,見什麽都沒有,便又蔫蔫地縮了回去,趴在他的胸前。
梁王打開那張信紙,看著便是一怔,欣喜之後俊臉又微微冷沉。
“王爺。
”身後的一人上前,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正是周先生:“京中來信?
”
“嗯。
”梁王點頭。
周先生狠狠吸一口氣,梁王出京,但京中還有些眼線的,京中每每發生什麽大事,都會給他傳信。
但如果不是什麽太過緊要的事情,京中為恐被發現,一般不會傳信。
既有信,證明京中有大變動。
“走吧!
”梁王說著狠狠地一甩馬鞭。
“等找到落腳的地方再行商議。
”
“是。
”周先生點了點頭。
“這風雪怕不會停,天也快黑了,不如找個地方先紮營落腳,身上還有些乾糧,先過了今晚再說。
”
梁王手放在胸前那鼓起的包上,隻覺得又燙又熱,紮在他的懷裡一陣滾燙。
她的呼吸也是重重的。
梁王魅豔的臉黑了黑,“便是有乾糧也不夠。
大家都餓著了,如何抗敵?
要在天黑之前穿過這片雪山,再找落腳之地,也找些吃食。
彥東!
”
身後一片馬蹄聲,彥東踢馬上前:“王爺。
”
“你帶幾人到前面瞧一瞧,還有多遠,有沒有好的落腳之地。
”梁王道。
“這……”彥東一怔,自出京以來,他們的人已經所剩無己,現在還要分人出去找地方,若此時京中追來,那便不夠人手保護王爺了。
“殿下,屬下們不吃乾糧,吃些馬草便行……”
話還未說完,梁王幽魅的臉一沉,冷聲道:“出京後本王便命令不動你了?
”
“不!
”彥東大驚失色,“屬下自當聽命於殿下。
”
“那還不快去。
”梁王冷喝一聲。
“是。
”彥東說完,便速速轉身,現在剩下的隻有十五人,彥東想了想,乾脆點了五人出來,分散著出去找好的住處。
梁王看著他隻帶了五人,埋在他懷裡的東西卻燙得像開水一般,心裡便一陣煩躁,神色更陰冷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後,終於看到彥東騎著快馬回來:“王爺,再走二十餘裡有個小山村。
”
梁王點頭:“嗯。
”說著一夾馬腹,狠甩鞭子衝了出去。
又走了半個時辰,天已經黑了下來,遠遠的隻見幾盞燈火微亮。
正是坐落在這大山外的小山村,約莫數來,瞧著有二十幾戶人家。
梁王與周先生一起進了村,彥東等十餘人卻在村口不遠安紮下來。
梁王與周先生敲開了一戶人家。
這是彥東先頭已打探過,這是一戶寡戶,戶主就一個老婆子,青年守寡,女兒嫁出村後,隻得她一個人。
“誰呀?
”屋裡響起老婦人的聲音,吱呀一聲打開門,便見一個包著厚厚舊棉衣的七十餘歲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看著來人便是一怔,隻見是一個青年和一個老頭,青年怎一看隻覺得俊,就是臉太黑了,身材高大,懷裡還抱著一個人。
二人衣著普通,但比村裡人好一些,瞧著像城裡來的。
“這個老姐姐你好。
”周先生笑著打招呼,“我們路過,可否借宿一晚?
”
老婆子一怔,“這……你們是什麽人?
大風大雪的,怎到咱們這山溝溝裡呢?
”
周先生道:“我們原在城府做生意的,但生意……唉,反正賠了好多錢,現在隻能回鄉下種地。
但入了前面的雪山,我們就迷了路,現在看到這裡有燈光,所以想借宿一晚。
這是我兒子和兒媳。
”
老婆子一怔,瞧著眼前的老頭慈眉善目的,而那青年懷裡抱著的人露出半張小臉來,的確是個姑娘不錯。
而且那張小臉紅卟卟的,瞧著便病了。
老婆子心底軟,便點頭:“你們進來吧。
”
“好,謝謝謝謝。
”周先生大喜。
幾人跟著老婆子進屋。
這是一大門茅草泥磚屋,走進去便是小小的廳,左右兩邊都是房間,廚房搭在外面頭的茅屋裡。
“這邊。
”老婆子比了個手勢,比著讓他們進了右邊的房間,“這是我女兒出嫁前住的,你們在這裡住一晚吧。
”
“是,謝謝老姐姐。
”周先生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銀角來,瞅著有五錢銀子,塞到她的手裡。
“哎……真是的。
”老婆子推了兩下,便笑著收下了。
這五分銀子,村子裡的人一個月也掙不到這麽多錢!
更別說她一個老婆子了。
當即喜得什麽似的,“我姓衛,你們叫我衛婆就好了。
”
梁王走進屋,就把趙櫻祈放到炕上。
這個炕長期沒有人用,冷冰冰的。
衛婆收了錢,倒是熱心積極,連忙拿了柴過來,給屋子裡燒炕。
趙櫻祈躺在床上,一張破被子蓋到脖子下,等到炕燒熱了,呼吸這才緩了下來。
一張臉本來就小小的,現在出來後瘦了一大圈,更顯得可憐兮兮的。
梁王沉著臉,坐在床邊。
周先生走進來,看到趙櫻祈那紅卟卟的臉,便是一驚:“什麽時候開始的。
”
“下午吧。
”梁王臉色陰冷,“淨給本王添麻煩。
”
周先生已經上前,給趙櫻祈號了脈,“隻是發燒,但若不退,會咳血。
王爺等等,屬下讓衛婆找點藥。
”
說著便出去了,梁王坐在床邊,隻聽外頭周先生在跟衛婆說話:“我兒媳病了,這村裡有沒有郎中,想到郎中處找點藥。
”
“有。
”
“說實話……我們背著債,怕債主找來,所以衛婆一會找郎中時請不要說出我們來。
”說著講了幾味藥。
“我懂了。
就說我病了,找藥。
對了,鍋裡有饃,你們隨便吃。
”
一陣門聲響,衛婆出門了,周先生端來一小盤雜面饃。
梁王皺了皺眉頭,掰了一塊雜面饃,喂到趙櫻祈嘴裡,趙櫻祈含了一口,便“呸”地一聲,噴了梁王一身。
梁王整個張臉一下子黑沉下來:“你個混帳,還給本王挑吃!
”說著,整個碗都扔了出去。
周先生嚇了一跳,微微一歎:“是病糊了。
先喂藥再說。
”
不一會兒,衛婆回來了,周先生連忙接過藥,然後到廚房去煎。
兩刻鍾後,藥終於煎好。
梁王直接把趙櫻祈揪起來,掐著她的嘴就灌。
“唔……哼哼……啊……”趙櫻祈被苦得尖叫一聲,那藥就直接灌了進去,迷迷糊糊的就喝了一大碗藥。
梁王又把她給扔回床上。
“咳咳……”趙櫻祈病得迷迷糊糊的,都要哭了,抱著被子掉淚珠兒,“土……”
“土?
”梁王嗤笑,“土什麽?
”湊過去。
隻聽得趙櫻祈喃喃:“兔子包!
兔子包……”
他俊臉冷沉,揪著她的衣領:“你個混帳東西!
病得快死了,腦子全都是兔子包!
你是兔子包做的麽?
”
說著直接把她扔床上,趙櫻祈難受得直嚶嚶。
外頭站在門口的衛婆倒抽一口氣,家暴現場啊,怎麽辦?
想了想便上前:“這個哥兒,讓我給喂她點東西吧。
”
說著她走進來,隻見一邊的木幾上擺著幾個雜面饃。
她拿過來,掰開放到碗裡,再用熱水泡了,要去喂趙櫻祈。
梁王皺了皺眉頭,神色冰冷:“讓本……我來!
你出去。
”
衛婆被他冷冰冰的語氣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地的一抖,隻好道:“好好。
”把那碗泡雜面饃放回那張木幾上,便走了出去。
周先生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連忙跟在衛婆身後解釋:“我這兒子脾氣不好!
唉,就是因為他這又硬又……咳咳,氣性大,所以……”
“哎哎,我懂了!
”衛婆一臉感慨地看著周先生,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
“我那女兒也是這樣。
這些孩子……有時真的很令父母費心……唉。
大家一樣一樣。
”
這農村土屋牆又薄,梁王在房裡聽著他們在交流“育兒心德”,俊臉黑沉,把衛婆泡的那碗雜面饃給倒了出窗戶,想到衛婆那髒兮兮的模樣,又用開水把碗給燙了一遍。
自己掰了個雜面饃,泡到碗裡。
看著裡面糊成一團的東西,梁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以前吃的都是最精貴的東西,便是知道窮苦人家吃得不精貴,這段時間他也是吃乾糧。
但這種把饅頭泡到水裡,再弄成糊的吃法,他真是長見識了。
也無法接受。
但不吃她好像會餓死,於是隻好把這玩意喂到她嘴裡。
許是剛才的藥太苦,她難受,這糊糊也比較好入口,她居然吃了。
但吃了幾杓便皺著眉頭,翻身對著牆,不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