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摳字眼(一更)
褚雲攀把陳之恆送到了垂花門,才轉身回去。
小廝趕著陳之恆的馬車出了門,很快就走在長勝街上了。
陳之恆手中捧著那個黑漆小食盒兒,一臉的糾結。
想了想,就對小廝道:“去葉家。
”
“哪個葉家?
”趕車的小廝明汝怔了一下。
“還能是哪個葉家,自然就是以前的靖安侯府。
”陳之恆說。
以前都是靖安侯府地叫,極少叫葉家的,但現在葉家被削了爵,隻能叫葉家。
“為什麽去哪裡?
”明汝一邊拉著韁繩讓馬匹轉頭,一邊不解道。
“把這個食盒送到葉三姑娘那裡。
”陳之恆道。
“什麽?
”明汝忍不住回頭望陳之恆:“這樣不妥吧?
人家是姑娘家,公子你一個大男人給人家送東西,算什麽?
私相授受?
”
“你!
”陳之恆臉上一僵,瞬間鬧了個大紅臉,“胡扯,什麽私相授受。
這又不是我的東西。
餃子和糕點是雲攀和他媳婦做的,而且出力最多的就是葉三姑娘!
這盒子呢,是褚家的,這本來就是葉三姑娘的份,她忘了拿,咱們給她送去,懂嗎?
”
明汝被繞得腦子有些暈,雖然還是覺得不妥,還是點頭:“懂了。
”
於是駕著馬車出了城北。
兩刻鍾左右,終於來到葉家的東角門。
門口正有兩名小廝在闆凳上聊天,忽然看到一輛小馬車駛過來,在他們跟前停下。
守門的小廝道:“請問,你們找誰?
”
明汝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陳之恆掀開窗簾:“我們是給葉三姑娘送東西的!
”
小廝笑嘻嘻道:“哪個葉三姑娘?
咱們家有兩個,一個是玲姑娘,一個是薇姑娘。
”
“玲姑娘。
”陳之恆說著把小食盒給了明汝。
明汝就把這個食盒遞給小廝。
陳之恆斟酌一下才道:“今兒個玲姑娘在褚家跟咱們一起做吃食,她有事先走了,這是她的份。
”
那看門的小廝一聽,就笑:“原來你替大姑奶奶給玲姑娘送東西啊。
”今天葉玲嬌的確出門去褚家了,然後又在一個時辰前回家來。
那小廝把食盒接了過去。
陳之恆見東西送到,滿意地一笑。
心裡暗怪葉棠采粗枝大葉,葉玲嬌明明是出力最多的那個,但糕點吃光也沒給葉玲嬌留一份。
現在他給葉玲嬌送一份過去,葉玲嬌自會以為是葉棠采給她留的。
明汝甩了鞭子,馬車就離開了。
葉家看門的小廝捧著食盒,入了院子,把東西送到了阿佩手裡,把陳之恆的話也說了一遍,就離開了。
阿佩一臉古怪地拿著食盒進屋。
葉玲嬌正坐在小廳的小圓桌旁,桌上正擺著一碟子蒸餃和山藥糕,還冒著熱氣兒,這是剛剛出鍋的。
“快過來,再不吃要涼了。
”葉玲嬌笑嘻嘻地拿起筷子來。
“這裡還有一份。
”阿佩卻拿著小食盒上前,打開來,隻見裡面碼著五隻餃子、山藥糕和小籠包。
“怎麽回事?
”葉玲嬌。
“看門的說,今兒個姑娘在褚家做吃食,有事先走了,這是姑娘你的份。
”阿佩道。
“我的份?
我的份早要了啊!
”葉玲嬌黛眉輕挑。
當時陳之恆與褚雲攀去了溢祥院,葉玲嬌覺得尷尬極了,然後提出要先走。
餃子等點心當時還沒上鍋,於是葉棠采拿來食盒來,裝了兩大盒生的,讓葉玲嬌帶走,說拿回家上鍋一蒸就能吃了。
“誰送來的?
是不是那邊吃不完?
”葉玲嬌說著就覺得不可能,哪會吃不完的。
褚家又不隻葉棠采和褚雲攀兩個,算上秦氏這些人,還不夠分呢。
就算真不想給他們吃,還有惠然和秋桔,自不會巴巴地再送一份過來。
“看門的說,是一輛馬車,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子。
”阿佩眸子一轉,便撲哧一聲。
葉玲嬌轉念一想,就知道是陳之恆了。
又想起在褚家二人頭髮粘到一處的尷尬事兒,小臉一陣通紅:“我早就有了,他還巴巴地送過來……果然是個呆頭呆腦的。
”
……
陳之恆走了之後,秦氏無法安生下來,正陰沉著臉坐在榻上。
綠枝道:“現在三爺跟陳探花是同僚,葉家又跟陳家有交情,咱們直接讓三奶奶去陳家說和。
”
秦氏眉頭一皺,冷聲道:“葉氏那個賤婦尖酸刻薄,就怕她假惺惺答應,背後卻搗鼓事兒。
”想了想就道:“與其要她去,不如找溫氏。
”
在此之前,她就想過再找溫氏,讓溫氏到陳家再說一說陳之恆。
“好主意。
”綠枝一臉讚同,“那個溫氏麵團似的,好拿捏多了。
趁現在天色早,趕快給溫氏下一張帖子。
”
“下什麽帖子,沒得她想一晚上怎麽拒絕我,咱們要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想著,秦氏臉就皺了皺,“對了,把白姨娘給帶上。
”
第二天一早,秦氏就帶著白姨娘、綠枝坐著馬車出門,去了長明街的秋家。
溫氏正在廂房給溫老太太喂飯。
外頭念巧跑進來:“太太,褚夫人和白姨娘來了。
”
“什麽?
”溫氏手中手中的飯碗一頓,交到小丫鬟手裡,然後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怎麽突然來了?
”
“許是看望太太也說不定。
畢竟姑爺中了狀元,整個褚家都改頭換面了,自然得巴結一下。
”蔡嬤嬤道。
溫氏笑了笑:“什麽巴結不巴結的,她能好好地待棠姐兒,我就念佛了。
”
但心情總歸是好了起來,一行人已經順著長廊來到花廳。
秦氏和白姨娘正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一旁的茶幾放著白瓷茶盞。
秦氏想笑著站起來,但到底抹不開面子,隻淡淡一笑:“親家母。
”
“親家母,白姨娘,請坐。
”溫氏笑著走上前。
溫氏沒有坐到上首,而是隔著一張梨木茶幾坐到另一張圈椅上,丫鬟連忙給溫氏上茶,上點心。
秦氏是個拉不下臉面的,白姨娘就先開口:“最近的事情真是一樁又一樁的,直到現在才得空過來看望。
”
溫氏知道這個白姨娘是秦氏的親信,便也極給她臉面,就笑著:“你們有心了。
”
秦氏道:“哪裡想到,親家母跟親家公鬧成那樣……”拿用帕子壓了壓眼角。
溫氏聽到她提葉承德,心裡膈應,連忙笑道:“都過去了。
”
秦氏道:“現在瞧著你活得不錯,我就松了一口氣。
”
溫氏點著頭應和著,說完這些問候的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秦氏更是不知如何起頭,就看了白姨娘一眼。
白姨娘臉上僵了僵,笑道:“對了,年前親家太太跟我們家提的親事,我們都考慮好了。
”
溫氏聽著就懵了:“什麽親事?
”
白姨娘也覺得沒臉,但還是得提,噯了一聲:“還能是什麽親事,就是書姐兒跟陳家的親事。
”
“這……”溫氏無語了,看著秦氏,“當時親家母不是說不合適,推掉了嗎?
”
秦氏臉上一僵,惱羞成怒:“親家母,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什麽時候說不合適,推掉了?
我不是說,不是不合適……要考慮考慮嗎?
”
溫氏嘴角抽了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認真想起來,當時秦氏的確是說考慮考慮,沒有把話說死。
但當時那情形,那意思,連傻子都看出來了,秦氏當時瞧不上陳家。
溫氏也算是懂了,當時瞧不上人家陳家,現在陳之恆中探花,又悔了,所以反口來著。
現在她們想幹什麽?
想讓她再去陳家提這個親事?
溫氏想著,都替她們臊得慌。
溫氏氣得臉都青了,隻道:“啊,沒錯……當時是這樣說的。
但親家母也知道,人家讓我來說親,我總得回去回一句話,當時我就是把親家母的原話回他們的。
”
秦氏見溫氏居然敢懟自己,神色不好:“哦,既然親家母去回話了,回的結果如何?
”
溫氏僵笑道:“陳夫人說,知道了,再也沒有說其他。
”
其實當時什麽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秦氏既然瞧不上陳家,那陳家就放棄了。
但秦氏這會兒偏要摳字眼!
“所以,那邊一直在等我們嘛。
”白姨娘笑著來了一句。
溫氏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來,蔡嬤嬤皮笑肉不笑地上前:“那親家太太想如何?
”
“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我想如何?
”秦氏神色有些冷。
她是要臉面的,她起先不願意這婚事的,現在突然過來反口,她原本就覺得沒臉,現在蔡嬤嬤這神色,她就覺得人家在嘲諷她。
“呵呵,親家太太這話問得有意思。
”白姨娘連忙笑著打哈哈,想要把氣氛緩和下來,“這親事咱們考慮好了,也應了,那就麻煩親家太太去親家回一聲。
”
溫氏氣得直想吐血了。
但礙於那是葉棠采的婆婆,隻能咽下那口惡氣。
不由沉思起來,陳家那邊自然不會再願意的,若自己去回話,到時秦氏定會找她的樁,說她故意不好好說和,到時定會發作在棠姐兒身上,若自己拒絕,偏這秦氏又摳字眼。
想了想,溫氏就笑道:“剛剛是我誤會你們了。
瞧我……都以為親家母當時拒絕了呢。
”
“才沒有。
”秦氏見她還不應,心裡冒火。
“我是個嘴笨的,就怕說錯話兒,不如這樣,咱們明兒個跟親家母一起去陳家,說個清楚明白,如何?
”溫氏道。
“這……”秦氏臉上一黑,她哪裡抹得開臉過去,隻道:“這親事,自然是冰人過去先說和。
”
“上次我不是說和了?
”溫氏笑道,“當時陳家叫我去褚家說親,褚家說要考慮,而陳家那邊……親家母說是那個意思。
”至於什麽意思,她不可敢先掛到嘴上,沒得到時秦氏又要摳字眼。
“而且我是個嘴笨的,腦子也笨,轉得慢,時常鬧出誤會來。
前面我已經誤會了一次,這次我再去……到時事情辦砸了,親家母可不能怪我。
”
秦氏臉色一變,這居然還不打包票兒。
若到時真砸了,溫氏定會拿現在這話堵她,想了想就道:“那明兒個就一起去吧。
”
“那……就這樣說定了。
我現在就給陳家送個帖子。
”溫氏呵呵呵。
秦氏聽著,也算是滿意了幾分。
白姨娘笑著道:“明天末時吧?
早上咱們家裡有事兒。
”
“好。
”溫氏連忙點頭答應。
蔡嬤嬤在一邊瞧著,雙眼微閃,然後默默退了出去。
幾人坐在那裡又聊了一陣,秦氏和白姨娘才離開。
把二人送到了垂花門,溫氏一邊鐵青著臉跨過垂花門,一邊道:“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明兒個到了陳家,不知如何境況。
陳夫人定不會願意,到時給她難看,那她就是自找難堪了。
”
蔡嬤嬤道:“親家太太倒是個抹不開臉的,瞧著也木木的,但那個白姨娘,我瞧著卻鬼精得很。
他們這次敢這樣過來,定有後招。
”
“什麽?
”溫氏一驚,“還能有什麽算計?
”
“我現在就怕,他們把姑娘和姑爺給算計在裡面了。
”蔡嬤嬤冷笑,“不過太太放心,剛剛你們聊天的時候,我已經讓念巧去了褚家,給姑娘報信了。
”
溫氏狠狠松了一口氣,笑道:“那白姨娘再鬼精,也沒你鬼精。
”
……
褚家的馬車出了長明街,一路往城北的方面而去。
秦氏陰沉著臉坐在馬車裡:“明兒個去陳家……不知什麽境況。
”若陳夫人當面拒絕了,她的臉面往哪裡擱?
“太太放心好了,咱們不是有後招。
”白姨娘笑道,“明兒個未時,三爺早就下衙了,到時咱們把三爺和三奶奶叫著一起過去。
三爺是新科狀元,聽說最近一直在南書房行走,比陳之恆有臉面。
到時咱們再提剛才的話,說去年可沒有拒絕,而是一直在考慮,他們陳家去年也沒給準確答覆,本就是他們引起的歧義。
到時三爺在場,他們怎麽也不可能抹了三爺的臉面。
到時自然就應了。
”
秦氏輕哼一聲,臉上卻露出一些笑意來。
但想到此事還得借褚雲攀的勢,心裡又膈應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