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虛偽（一更）

　　七月的天已經涼了下來，太子府構建特殊。
特別是正華院，作為正房，更是冬暖夏涼。

　　屋裡涼爽，都不用擺冰盆了。

　　用過早飯之後，太子妃心神不定地歪在榻上打絡子，打得慢悠悠的，顯然心不在焉。

　　石嬤嬤和琴瑟立在一邊不敢作聲，因為今天那個褚三奶奶又要來了。
太子妃痛恨這種女人勾搭走了太子，但又不得不想用這張臉把太子拴住。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名青衣丫鬟走進來：“娘娘，褚三奶奶已經到了，正在垂花門。
”

　　太子妃心頭一跳，望向琴瑟，琴瑟連忙走了出去。

　　太子妃對石嬤嬤道：“太子現在就在家裡吧？
”

　　“是的。
”石嬤嬤點頭，“殿下今天休沐。
”

　　太子妃這才點了點頭。

　　說話間，琴瑟已經帶著葉棠采走進了正華院，太子妃擡起頭，隻覺得葉棠采比上次見時好像又明媚了幾分，心下酸溜溜的不好受。

　　臉上卻笑道：“褚三奶奶來了，請坐。
”

　　葉棠采臉帶喜色：“謝娘娘。
”

　　太子妃和石嬤嬤對視一眼，指著眼前一張長案：“就在這裡做吧！
本宮閑得無聊，就瞧著你們做。
而且這花清香怡人，本宮怪喜歡的。
”

　　“是，娘娘。
”葉棠采笑著答應。

　　就在太子妃所坐的長榻右側，擺了一張大大的矮腿紅漆楠木長案，長案兩邊放著蒲團。

　　葉棠采與琴瑟跪坐在蒲團上，紅的、粉的、白的玫瑰花鋪散在長案上，二人拿出棉布來，細細地擦著。

　　左側也是一張長案，卻是有兩名貌美丫鬟在煮茶。

　　太子妃歪在上首，端著一個青瓷藤紋的茶盞，石嬤嬤笑著道：“右邊製花，右邊烹茶，娘娘真是風雅。
”

　　“嗯，本宮也覺得。
”太子妃笑道，“花香茶香讓人心悅，褚三奶奶閑時就多來給本宮製花。
”

　　葉棠采說：“能為娘娘製花，妾身深感榮幸。
”

　　太子妃挑了挑唇，自己身為太子妃，除了太後和皇後之外，大齊最尊貴的女子，誰不奉承。

　　“瞧娘娘……”琴瑟笑了起來，“奴婢就說，娘娘愛乾花，卻不緊不慢的，原來隻是想看人製花而已。
”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太子妃突然說：“對了，本宮今天一早親手做的玫瑰水晶糕，也該凝了吧？
”

　　“奴婢去看看。
”石嬤嬤退了下去，不一會，就捧著托盤上前。

　　隻見托盤上擺著兩個水晶碟子，碟子上是粉色的晶瑩剔透的玫瑰糕。

　　“娘娘，你做的糕點好了。
”石嬤嬤笑著說。
“娘娘的玫瑰水晶糕做得這般好，也該請殿下過來品嘗品嘗。
”

　　太子妃雙眼微閃，嗯了一聲。

　　石嬤嬤把糕點放在榻上的炕桌上，就退了出去。

　　太子因著田改之事忙了好幾天，今上特準他休沐。
他難得有閑情逸緻，在書房裡下棋。

　　陪著的不是他的謀士或清客，而是他的隨身太監李桂。

　　太子一邊心不在焉地下著棋一邊說：“皇祖母又問本宮側妃待選的事情了。
”

　　“太後娘娘不過是關心殿下，經過張曼曼一事，倒是上心起來了。
”李桂笑著說，“也怪那兩個待選可著勁地討好太後她老人家。
”

　　太子“呵”地一聲冷笑，笑聲帶著自得。

　　“就算她們再努力又如何，她們可沒有那個福分。
”李桂說。

　　太子又想到白如嫣，心癢癢的，“白如嫣那裡，可準備好了？
”

　　“是的，殿下放一萬個心。
”李桂笑著道，“保證殿下抱得美人歸……”

　　說到最後，李桂臉就僵了一下，因為太子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李桂自知失言，便垂下頭不敢再作聲。

　　抱得美人歸，這種話是說不得的。
就算太子真的想抱得美人歸，但也不能說出口。
要含蓄地說欣賞她的賢良淑德！

　　“殿下。
”外面響起一個聲音。

　　太子皺起了眉，認得這是石嬤嬤的聲音：“何事？
”

　　石嬤嬤不敢進去，而且這是書房重地，她是不能進的，她隻站在書房門口：“娘娘做了玫瑰水晶糕，請殿下過去品嘗。
”

　　太子心裡滿滿都是不耐煩，昨天是初一，他才去了她那裡用飯和安歇，雖然這安歇真的隻是安歇，但他也是去過了。
怎麽現在又來煩？

　　太子道：“本宮的棋正到緊要關頭，你讓人送過來吧！
”

　　石嬤嬤說：“殿下，這是娘娘親手做的，還煮了茶，殿下不去，就喝不到娘娘親手泡的茶了。
”

　　太子覺得今天的石嬤嬤有點不識趣了，但若因這事較真責怪她，又失了風度，就說：“你先回去，本宮下完這盤隨後就到。
”

　　“是。
”石嬤嬤心喜，轉身離開。

　　石嬤嬤離開後，太子又落了兩子，再也沒有興緻了。
畢竟李桂棋力一般，從未贏過他。

　　“走吧！
”太子站起來，帶著李桂出了書房，一路往正華院而去。

　　對於這個太子妃，太子自來都是淡淡的。

　　她出身百年望族，書香門第姚家，其父更是刑部尚書，成親前就頗有才名。
雖然容貌欠佳，但他要的，正是這隻看內在的賢名，這樁婚事太子大體是滿意的。

　　後來兩名側妃陸續入門，馮家突然崛起，他也越發看重馮側妃了。
至於另一個側妃，卻在兩年前難產身亡，否則現在不會再選。

　　他想說死得好，否則他哪能風光迎白如嫣入門。

　　馮側妃娘家勢大，白如嫣貌美，現在再瞧太子妃也就那樣，長得讓人看著有失裕望，家勢也不及馮側妃，太子妃所出的嫡長子還去世了。

　　太子就想著，將來的皇後也不是非她不可，換個人也行。

　　所以他對太子妃越發疏懶起來。

　　因著規矩，每月初一十五才過去用晚飯和安歇，夜裡睡同一張床上，但這一年好像都沒碰過她了。

　　一邊想著，太子已經走進了正華院的院門。

　　外面的丫鬟紛紛行禮：“參見殿下。
”

　　太子連應也不應，直徑往屋裡走。

　　正在烹茶的，製花的，紛紛站起來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

　　太子妃正坐在榻上右側，太子快步走來，坐到了左邊。

　　“殿下，請嘗一下臣妾所做的玫瑰水晶糕吧！
”太子妃笑著說。

　　太子敷衍地拿起一塊，剛咬一口，接著，整個人都僵住了，就連口中的糕點都忘記了咀嚼。

　　隻見下首左側正有兩名少女在製花，大大的矮腿長案上鋪滿紅的、粉的各種嬌豔的玫瑰花。
但玫瑰花再嬌豔，也不及那少女的驚鴻一瞥。

　　少女正低著頭輕撫著桌上的花瓣，插在鬢邊的海棠簪子垂下赤金流蘇，把她一張小臉映得面若芙蓉。

　　好像感受到他的視線，她長睫輕擡，黛眉在光線下暈染出明媚的弧度，一雙流光豔彩的眸子就這樣往他這邊蕩漾開來，眼梢微翹，盡的是媚意天成，垂眸斂眉間，端的是風流旖旎，看得人心魂搖曳，移不開眼。

　　太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樣的絕色美人，他長這麽大隻見過兩個。
第一個是宮裡的榮貴妃，十多年前真是美得名動京城，可惜美人遲暮，現如今容貌已大打折扣。

　　第二個就是眼前這位少女。
說是少女，她雖然瞧著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梳著婦人的發式，顯然是個新婚不久的小婦人。

　　怎麽京城還有這樣的絕色美人，不都說上官修的女兒上官韻容貌冠絕京城麽？
現在瞧著，那上官韻在她跟前還要遜色三分。

　　“殿下，請喝茶吧！
這是臣妾親自烹煮的玫瑰茶。
”太子妃乾咳一聲，手裡捧著一個黑瓷杯子遞上去。

　　她心裡翻起陣陣酸溜溜的嫉妒，恨不得上前去把葉棠采這那狐媚子臉給抓花，但心裡又有些得意，終於，找到能拴住他的東西了。

　　“咳，好，謝謝愛妃。
”太子也覺得自己失態了，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多看，否則別人還以為他是多輕浮浪蕩之人。

　　連帶的，也覺得太子妃比平日順眼多了，張口就是“愛妃”二字。

　　喝完一杯茶，太子才說：“今天怎麽如此閑情逸緻，又是烹茶，又是製花，這製的是玫瑰？
”

　　說到這，目光才能名正言順地又落在葉棠采身上。

　　“臣妾這段時間日日如此。
”太子妃笑了一句。

　　太子俊臉就僵了僵，有些訕訕。
她日日如此，他都注意不到，大家心知肚明，便也不再多說。

　　“殿下不是準備出門麽，已經快到午時了。
”太子妃說。

　　太子卻是有點不想走了，“午時了，自然在你這裡用飯再出去。
”

　　“那妾身讓人擺飯。
琴瑟，你們也下去用飯吧！
”太子妃說。

　　“是。
”琴瑟答應著，對葉棠采說：“三奶奶，請隨奴婢下去用飯。
”

　　“好，謝謝琴瑟姐姐。
”葉棠采站了起來。

　　太子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身上。
隻見她身穿上白下紅的交領襦裙，水紅錦繡腰帶勒出纖腰一抹，玲瓏有緻的身子朝著他款款下拜：“殿下，娘娘，妾身先行告退。
”

　　“好。
”太子妃點了點頭。
“不早了，褚三奶奶吃完飯就可家去。
”

　　“謝娘娘。
”

　　葉棠采和琴瑟退了下去，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太子才收回視線，狀似無意地問：“這位婦人是誰？
不是京城人吧，怎麽以前沒見過？
”

　　太子妃說：“這是褚家的新媳婦。
京城這麽多人，沒見過也不奇怪。
縱然常在外行走，普通的勳貴之家，咱們出入的場合他們也未必能來，自然沒見過。
”

　　太子見她好像興緻缺缺的樣子，便不再多問。

　　不一會，丫鬟就提著食盒回來，在廳裡的楠木桌上擺起來。

　　吃完飯，太子就離開了。

　　看著太子消失的方向，太子妃冷哼一聲：“眼珠都快貼到她身上了！
真是狐媚子，賤浪貨！
”

　　“娘娘，咱們還是忍忍吧！
咱們的目的是盡快懷上嫡子。
”石嬤嬤道，“而且就算她真的跟太子如何，也不過是個婦人，還能爭寵不行？
就算她願意跟著太子，太子殿下也不會願意納一個品德敗壞的婦人進門。
否則這二十多年的名聲可會毀於一旦。
”

　　聽到這，太子妃臉色才緩和了一點。

　　……

　　葉棠采用過飯，就被琴瑟送到垂花門外，秋桔和惠然像上次一樣等在那裡。

　　“姑娘。
”秋桔看到她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真奇怪，為什麽這二人總叫三奶奶為姑娘，三奶奶都嫁人了。
”琴瑟聽著一笑。

　　“她們習慣了，就這樣叫著吧。
”因為葉棠采總要跟褚雲攀和離的，秋桔二人就不想改稱呼了。

　　琴瑟聽這話卻是一笑，覺得葉棠采嫁得不甘。

　　“三奶奶。
”這時，一名青衣丫鬟上前，手裡捧著一匹妝花緞子。
並一個楠木盒子，“這些是娘娘賞賜給三奶奶的。
”

　　葉棠采看著這緞子便是一驚，說道：“這是什麽布，好漂亮，我沒見過。
”

　　琴瑟笑道：“這是冰絲雲錦，是北燕進貢上來的，咱們娘娘才得了三匹，這一匹賞賜給三奶奶。
”

　　“謝娘娘賞賜。
”葉棠采恭謙地接過：“那，我們就先走了，謝謝琴瑟姐姐。
”

　　葉棠采說著，就與秋桔和惠然登了車。

　　馬車駛出了太子府，秋桔一臉驚喜地摸著布匹：“姑娘，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太子妃娘娘真的很喜歡姑娘呢。
”

　　葉棠采哦了一聲，唇角挑了挑：“對吧！
”說著又敲了敲車壁：“慶兒，咱們回靖安侯府。
”

　　慶兒答應一聲，輕甩鞭子，馬車便拐了個彎。

　　葉棠采一路在馬車上尋思著，自己就如平時那樣就好了，不要對太子妃或太子過於熱絡，該如何就如何，過陣子得去張家那把隻貓要過來。
再想辦法進一趟太子的書房。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靖安侯府。

　　葉棠采下了馬車，周圍的婆子看到，就笑了一聲：“大姑奶奶回來了。
”

　　葉棠采見那些婆子不像以前一樣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心中便冷哼一聲。

　　隻因張曼曼落選了，錯處全都歸到了葉梨采頭上，連帶著家裡對她的態度也有些變了，少了以前的囂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