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製裁（一更）

　　戶部尚書錢志信被老皇帝那昏黃的眼眸看得身子一抖，上前道：“回皇上，婚書之事的，乃媒官所為，是微臣疏於管理。
”

　　正宣帝也知道，作為一個尚書，不可能管到媒官那麽小的事情。
而且下面還有侍郎、侍中等一些下官。
若事事都要尚書親自去管，那設這麽多官員做什麽？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張讚身上：“此事交給張卿查辦。
”

　　“臣遵旨。
”張讚連忙躬身答應。

　　正宣帝那嚴厲的目光，又落到葉鶴文身上。

　　葉鶴文還伏跪在地上，身子直發抖。

　　“皇上，靖安侯世子寵妾滅妻，停妻再娶！
這種無德無恥之事，葉少監非但不阻止，還從中協助，助紂為虐，此德不配為官！
更有辱其祖遺風，有辱靖安侯之名。
”汪成村鏗鏘有力地道。
“臣以為，靖安侯不配為官，更不配為靖安侯。
”

　　“你——”葉鶴文聽著這話，老臉一片慘白，氣得渾身顫抖個不停。

　　“臣附議。
”

　　“臣附議。
”

　　其餘的禦史和官員們連聲附議。
雖然此事上不得台上，但這可是奪官還爵，群臣便也應個聲。

　　葉鶴文又驚又怒，臉部肌肉直抽蓄個不停。

　　正宣帝聳拉的眼皮微擡，冷聲道：“靖安侯所犯之事實在令人不齒，罷其秘書少監一職，收回靖安侯之位。
”

　　正宣帝那輕飄飄的話砸下來，葉鶴文隻感到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呆住了。

　　完了！
完了！

　　老祖宗傳下來的爵位，竟然就此砸在他手裡！

　　而且，他都六十多歲的人了，也當了幾十年的官。
別人家這個年紀，都成了人人景仰的德高望重之士，偏他不但罷了官！
還奪了爵！

　　而且還是在以前一幫老同僚面前！
這臉面，簡直丟到姥姥家了！

　　葉鶴文羞恥得直想哭，身子直抖個不停。
他恨不得暈死過去，但偏偏暈不過去。

　　“散朝吧！
”正宣帝在上面疲憊地宣布。

　　葉鶴文腳步虛浮，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渾渾噩噩地走進了安寧堂。

　　苗氏、葉玲嬌、孫氏和羅氏正在此處聊天，突然看到葉鶴文進來，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老太爺，你終於回來了。
”孫氏一看葉鶴文，就激動地跳了起來。

　　葉鶴文今天一早就被叫起，全家人都知道他被張讚叫走了。
用後腳跟猜，都知道定是因為家裡炎事。
苗氏皺著眉頭，很是關心：“如何？
”

　　“對啊，如何了？
”孫氏激動地上前。

　　就算孫氏不入朝為官，也知道有彈劾這玩意。
壓下心中的興奮和激動，一副傷心難受的模樣，還呸了一聲：“這事都怨大哥！
老太爺定被皇上訓話了！
都怨大哥！
就他這樣的，寵妾滅妻，停妻再娶，為著那個小野種，連筠哥兒的腿都打斷了。
”

　　聽著這話，葉鶴文渾身顫抖，氣得牙齒咯咯的響。

　　他隻有兩個孫子，就算葉筠再不爭氣，好歹也是手腳齊全，高大英俊的一個大小夥。
最後竟被他活生生地打斷腿了！

　　許瑞先招惹的袒國公府，葉筠是為了救許瑞才弄傷了那個胖子。
當時為了護著許瑞，才把葉筠推了出去，頂了所有罪責。

　　一想到自己為了一個野種，而打斷了自己嫡親孫子的腿，葉鶴文慪得一口老血噎在喉嚨裡，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去。
一張老臉憋得青黑青黑的。

　　“就大哥這樣的，根本不配為世子！
是不是廢了世子之位？
”孫氏還在焦急地叫著。

　　“老太爺？
”苗氏、葉玲嬌和羅氏見葉鶴文臉色難看，不由皺起了眉。

　　就葉承德這德行，沒有判收監，已經算給面子了。
世子之位被廢是肯定的了！

　　想到這，孫氏滿臉都是激動。
葉承德廢了，隻能是他們二房了！
葉承新會被封為世子，以後這份家業就會落到他們二房手裡！

　　孫氏急得不成，還問：“老太爺，是不是廢了……”

　　“廢廢廢你個大頭鬼！
是廢了，你滿意了吧！
”葉鶴文老臉肌肉直跳，一雙老眼都瞪紅了，怒喝著。

　　孫氏被他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但聽到真的廢了，便激動起來，也不嫌髒了，用手一抹臉，盡力露出無奈和傷心的神色，但眼裡卻壓不住的激動興奮：“這……唉……”

　　“唉你條毛線！
”葉鶴文怒吼一聲，“全都廢了！
我的侯位也廢了，官也削了，你滿意了吧！
”

　　說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什麽？
爵、爵位……”孫氏聽得連爵位都被削了，臉色大變，“怎會這樣……連侯位都……”

　　“這是理所當然的。
”葉玲嬌冷哼一聲：“就上次大哥盜竊，已經連降三品。
現在這麽嚴重，直接削職奪爵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有什麽好驚的。
”

　　說著，便一甩手中的帕子，轉身離開。

　　孫氏氣得要死，很是不甘。
可是想了想，爵位奪了就奪了，好歹還有一份家業、田產什麽的。

　　現在大房算是廢了，那個葉筠腿都斷了，自然不可能當繼承人。
三房麽……這麽多年，連個兒子都沒有。
自然是他們二房了。

　　苗氏聽到削官奪爵，一屁股跌坐在榻上，臉緊緊地繃著。

　　苗基和的事情才過了一個月，家中又出了葉承德這種醜事，現在連爵位都削了！
那女兒還怎麽說親？
能說什麽人家？

　　“老太太。
”這時一個丫鬟走進來，“大理寺的人來了，說要抓捕世子、殷氏和許瑞。
”

　　苗氏擡頭皺眉：“抓捕？
錢嬤嬤，你帶人過去抓人吧。
”

　　“是。
”錢嬤嬤轉身離開。

　　榮貴院——

　　葉承德、殷婷娘和許瑞還被關在裡面。

　　那天葉鶴文上來打了他們一頓，三人身上都有傷。
殷婷娘挨了幾個大耳刮子，又沒有藥，臉上火辣辣的痛，葉承德被踹了一腿，傷得最重。

　　“承德，你要不要喝水？
”殷婷娘端著水過來，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婷娘……”葉承德想著自己現在的世子之位肯定被奪了，想不到她居然還如此關心自己，心裡無比的感動。

　　許瑞卻呆呆地坐在一邊，一聲不吭。

　　這時，“轟”地一聲，外頭院門被粗暴地踹開來，十幾名身著大理寺官袍的衙差衝了進來。

　　“你們想幹什麽？
”葉承德看著這幫人配著劍，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嚇得立刻護著殷婷娘往後縮。

　　“咱們是大理寺的，帶走！
”為首的一個衙差道。

　　“你們——”葉承德臉色鐵青。

　　“爹，娘，咱們走吧！
”許瑞卻已經站了起來。

　　心裡不由鄙視了葉承德一下。
他們改了婚書，而且此事上達天聽，又涉及官員濫用職權，已經不是普通家務事。

　　哪個皇帝都不喜歡自己的官員亂搞小動作，看不到便罷，看到了，自然不會放過。

　　幾人跟著衙差們離開。

　　許瑞一路走著，一路盤算著。

　　幫他辦事的是太子！
但他絕對不能把太子給咬出來了，否則他連命都不用要了。
就算他能順利出來，等待他的，將會是無限的報復。

　　不一會兒，幾人就進了大理寺。

　　大理寺級別雖然比府衙高，但那環境，卻比府衙差多了！

　　走進去就是昏暗的廳室，張讚一身官袍地坐在黑漆梨木大桌案後，兩側立著主薄，還有好些衙差。

　　“張伯父……”葉承德喊了一聲。

　　張讚嚴厲的臉冷了冷，一邊的主薄道：“還不跪下！
等著過來拉家常麽？
”

　　葉承德、殷婷娘和許瑞三人隻得跪下。

　　“婚書造假，你們是如何做到的？
”張讚冷聲道。

　　葉承德對婚書什麽的可不知情，都是許瑞辦妥的。
當時隻告訴他一聲已經辦妥，隻要葉鶴文答應就可以。

　　“用錢…收買。
”許瑞直接說用錢，臉色鐵青，再也不敢多說。

　　殷婷娘一聽，就哭著：“是我乾的！
是我乾的！
大人，你罰我吧！
花了一千兩銀子，兩邊打點。
”一邊說著，一邊爬出來，擋到葉承德和許瑞面前：“都是我乾的，嗚嗚……”

　　“大人！
是我乾的！
以前我未革職之前，所在衙門與媒官衙門相近，與那邊相熟。
是我送的錢！
”葉承德知道，貪了錢，官員會受棍刑，然後革職查辦。
而送錢賄洛者，要受十鞭刑。

　　現在殷婷娘擋在前面，他若避了開去，像個男人嗎？

　　張讚嘴角抽了抽，下面的殷婷娘明擺著故意在葉承德面前賣慘，好讓葉承德衝上前替她們母子扛下所有罪名！

　　“去請媒官。
”張讚淡淡道。

　　媒官主事名叫柳俊華，是十幾年前的某屆同進士，因著家境貧寒門，又沒有背景，所以混成個六品的小媒官主事。

　　柳俊華跪到下首，臉都白了：“大人……此事……是我貪心。
上個月，突然有人送了一筆錢過來，讓我改婚書……下官隻好改了。
”

　　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他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才當上一個六品的芝麻小官啊！
今兒個居然要丟了！

　　張讚挑了挑眉，沒什麽難度的小案子。
但想到什麽，他又皺起了眉……

　　但眼前之事卻是毫無懸念的，不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隻改婚書嗎？
”

　　許瑞額上冒冷汗，急道：“是的，大人！
咱們隻改了婚書，那溫家又沒落，她們幾個女人家的……咱們隻改了婚書，就能嚇唬她們了。
”

　　“對對！
”葉承德也是一味地點頭應和著。

　　張讚皺了皺眉：“把柳俊華收監，明天上朝再回稟。
至於這仨，也收監。
”

　　許瑞見此，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反正，現在這件事牽涉不到太子，那就萬事大吉。

　　當時辦成此事，可不僅僅改婚書這麽簡單。
溫氏嫁入葉家，可是要寫戶籍，要把戶籍由妻變平妻或繼室，那得在戶部那邊改。
管那一塊的是戶部侍郎。

　　當時他求太子，就是改戶部侍郎手中的戶籍！
而他即花錢讓媒官改婚書。

　　而戶部侍郎是太子的嫡親大舅子姚裡！

　　第二天一早，張讚早朝時把事情稟了，不過是普通花錢賄洛。

　　媒官主事柳俊華被革職，並重打三十大闆，而葉承德受了十鞭子。
大齊對賄洛之人，向來罰得比受錢之人輕。
受了鞭刑，便可以回家了。

　　這十鞭說輕不輕，說重不重，葉承德痛得嗤牙裂嘴的。

　　幾人上了馬車，回到靖安侯府的東角門外。

　　那裡的小廝卻說：“老太爺說，咱們家不養野種！
”

　　聽著這話，許瑞臉色鐵青一片。

　　若是平時，他們才不願受這個屈辱，恨不得回松花巷了。

　　但他們搬回靖安侯府之後，松花巷所有貴重物品都搬到了靖安侯府。

　　“咱們……先回松花巷吧！
”葉承德痛得難受，隻好如此說。

　　他們正要上馬車，不想，遠遠又走來四個衙差，看到葉承德就說：“你就是葉承德吧？
公堂有請！
”

　　“什麽？
”葉承德臉“刷”一聲黑了。
他們剛剛才從大理寺出來，怎麽又要去公堂了？
瞧這服飾，卻是程府尹那邊的。

　　他們不知發生什麽事，隻得跟著走。

　　兩個衙差帶著他們離開後，另外兩人卻進了葉家。

　　安寧堂裡，苗氏正在西次間一邊打著絡子，一邊與羅氏、孫氏說話。

　　這時，劉二猛地衝進來：“老太爺，不好了！
”

　　苗氏嘴角抽了抽，這個劉二有毒！
每次不好了，是真的不好了！
總有大事發生！

　　“說！
”苗氏冷聲道。

　　“府尹那邊的衙差過來，大太太和大奶奶把咱們家和世子……不，是大老爺給告了，讓老太爺上公堂。
”劉二說。

　　“你說什麽？
”葉鶴文的怒吼聲響起，接著，他就噔噔噔地從臥室走出來。
“她們告什麽告？
”

　　“小的也不知道……反正，老太爺過去就知道了。
”劉二怯怯道。

　　葉鶴文老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昨天他才從宮裡回來，現在又要去公堂，這一輩子，從未試過這般丟臉。

　　但現在家裡失了爵位，又丟了官，實在不敢得罪府尹，隻好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苗氏與羅氏對視一眼，隱約猜到接下來的是什麽事！

　　苗氏對丫鬟道：“把玲姐兒叫過來，咱們一起去衙門。
”

　　“是。
”丫鬟轉身跑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