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實驗,是天生惡種?
還是殺人犯的孩子也會成為殺人犯?
”
陸曳的手明明沒有放到她的脖頸之上,可是沈珂卻是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她一般。
“研究對象有誰?
白丞?
程媛?
你?
還有我?
”
見陸曳不言語,沈珂穩了穩自己的心神,“鍾思文的基金會表面上是研究不孕不育的問題,但真正研究的內容卻不是這個。
那個病房顏色柔和,床頭貼滿了火柴人貼紙。
”
“那是給孩子準備的兒童病房。
”
“你故意留下了寫有我名字的空白文件夾,不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你告訴我這些,不就是說明你不想也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麽?
為什麽到這個時候,你還一言不發?
”
陸曳靜靜地看著沈珂,她很少流眼淚。
當年他接到警方的聯系電話,匆匆從國外趕回來,去到陳末家中接沈珂的時候,沈珂哭得還沒有他兇。
坊間傳言沈珂才是星河路十八號慘案的兇手,就是因為眼前這個年幼的孩子太過於冷靜了。
可是她現在在哭,她握著槍的手在輕輕顫抖。
“對不起”,陸曳輕輕地說道。
沈珂聽著這三個字,手上更加用力,陸曳被她的槍往後一撞,後腦杓直接撞在了門框上。
“即便到了這個階段,我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要找出你不是朱獳的可能性。
”
“你有不在場證明,這就是為什麽當年朱獳案也好,星河案也罷,都排除掉了你的嫌疑。
”
警方查案,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其實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
在世上不管哪裡的刑事案件當中,熟人動手的可能性,遠比那種無差別殺戮的可能性要高。
因為親近人的人了解受害人,知道受害人的生活習慣,害怕什麽,喜歡吃什麽,會一個人到什麽地方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害人不會對熟人產生戒備心理。
在這種情況下,殺人的難度簡直降到了最低。
朱獳案發生之後,警方的調查方向其實跟他們現在是一樣的,第一條就是查受害人之間有沒有什麽聯系;第二條就是查那些並非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朱獳印記。
當時市裡同傳統文化相關的人,多少都被掃過一遍。
陸曳自然也是重點對象之一,他是古董店小老闆,成日裡遊手好閑,對於做那些東西手到擒來,山海經不說倒背如流,那也是從小捧著看的書。
可是陸曳當時有一個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等到了星河案的時候更加,警方頭一個盯住的就是陸曳,可他同樣的有一個強有力的證明。
“朱獳案發生的時候,你正在修文物,修的是一個大瓷器寶瓶,那寶瓶碎得厲害發掘出來的時候已經碎成了渣渣,即便是你這樣的高手想要修複到細緻無缺,那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
“張思佳去世之後,你演得一往情深,整個人像是發了瘋一般,將自己關起來修文物。
”
那個被修好的寶瓶,現在還在南****裡放著,那是陸曳人生當中修的最後一件文物,到現在都是這方面學生的範本教材。
也就是那段時間,陸曳名聲大噪。
大家讚歎的不光是他的手藝,還有遠超出常人的速度,不光是如此,還有他對張思佳的一片癡情。
“因為修寶瓶這件事,有權威人士替你背書,且你在修寶瓶期間,鬧了很大的陣仗,前期有不少人都來看過。
最關鍵的是,隨便找一個懂行的業內人士來估算,都會得出你根本就沒有時間出來殺人的結論。
”
“要這麽短時間將寶瓶修好,你定是在裡頭閉關,一刻都不能松懈。
你給人的,就是這麽一種假象。
”
沈珂修複那個破碎的檮杌鎮紙,用的就是小時候跟母親還有舅舅學來的功夫。
可是她的速度那麽快,一來是得益於那個鎮紙並不大,且是實心的。
二來則是她隻需要將那東西粘著勉強看出形狀來就足夠了。
這跟陸曳修複那個寶瓶的困難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修複瓷瓶,難得可不光光是找到合適的那一片將他們嚴絲合縫的固定在一起,還需要風乾打磨上色等等一系列的過程。
那瓷瓶頗大花色繁雜,絕對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
光是第一步拚接瓷片,讓花瓶複原,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畢竟像沈珂這種像是全方位攝錄機一般的腦子,不是人人都有的。
“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你都是來我家中和我們一起過的。
那一年你提前就跟我媽說了,你趕著把那個瓶子修好,然後想要去國外旅遊散心。
”
“你在星河路殺了人後,立即驅車趕回去修瓶子,在半路上給瓶子的主人打電話,說最後一步了,叫他過來見證奇跡。
你計算好了時間,等他趕到的時候,你剛好回到了房間裡。
”
“然後你們一起完成了最後的步驟,你匆匆將瓶子交給對方,一副閉關這麽久剛剛出關的頹廢樣子,讓他送了你去機場。
”
“等陳末趕到兇案現場,警方勘測完現場,騰出手來找你的時候,你已經出國了。
”
沈珂當天在拚那個檮杌的石頭鎮紙的時候,如果不在人前展露那一手技術,辦公室裡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她可以用那麽短的時間拚好,因為那已經完全超出了大家的認知範圍。
這屬於大眾眼中的不可能事件。
她完全可以佯裝著急,找一個安靜的房間,跟馬局和張局保證自己兩天不眠不休拚好這東西。
白天的時候外賣送到門口,晚上燈火通明,營造出一副廢寢忘食的樣子。
這件事很枯燥又細緻,一開始會有人好奇的進來看熱鬧,可後來瞧見半天都沒有什麽進展,且這活兒太細緻,漸漸地就不好意思有人進來打擾了。
她花一個小時拚好,其他時間做了什麽,又哪裡會有人知道呢?
到了最後關頭,再叫張局同馬局過來見證奇跡……
張局馬局地位很高,而且信用良好;王姐是權威人士,她以己度人,覺得若換成是自己拚這個,這兩天屁股都能不挪開凳子一秒鍾。
有了他們背書,這個不在場證明,就成了。
陸曳認真的聽著,他看著沈珂搖了搖頭,“我沒有你那樣的記憶力,也沒有辦法用遠少於正常的速度拚好它。
”
沈珂嘲諷地笑了笑,“你當然沒有。
因為你用的辦法是龜兔賽跑預言裡用的辦法。
”
“因為那是對瓶,瓶子有兩個一模一樣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你的手中還有一個已經拚得差不多了的瓶子。
”
“在你的家裡,有一堆永遠都沒有拚好的瓷器碎片。
”
她跟陸曳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卻是萬萬沒有想到,證據一直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大喇喇的放在那裡。